第75章 第 75 章

可即使玉环有种种猜测,在没有找到明确的线索之前,仍然不能确定李隆基找的人到底是谁,甚至陈舟和又一坊的人也不能排查出来。

整个长安及周边常驻人口近百万,每日流通人口也不计其数,这样毫无目的地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还有洛阳。

也许对方并没有待在守卫森严的长安,而是选择了曾经的神都洛阳。

洛阳更是一处绝妙的藏身之所。

又一坊曾以洛阳为大本营,仙实楼更是在洛阳起家。据逍遥客说,以横穿城池的洛水为根,又一坊曾建立了极为完善的水下系统,更有能直接通往洛阳皇宫的密道,只是数十年前便封锁,至今仍未启用。

对方是连李隆基都找不到的人,玉环其实根本没抱希望。

“要不咱们今天结束去找韦老板吧?”卢栀见她一直为此忧心,连烂熟于心的舞步都跳错了,便出言建议,不过在外面,他出于谨慎没有直呼韦老夫人。

玉环这才回过神来,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抱歉地冲李谟等人笑了笑,揉着有些酸胀的小腿,对卢栀道:“好,只能麻烦她了,也不知道她在不在。”

他们商讨地小心,不过李彭年和李谟他们都不是在意这些琐事的人,倒是逍遥抬头瞥了二人一眼,又低头摆弄他的琵琶,打定主意不管,随他们去折腾。

一直到进了仙实楼,玉环才有些放松下来。虽然说韦青儿的立场很不明确,对她的厚待也显得有所图谋,可既然这里连政事都能随意讨论,不用担心被突然冲进来的暗卫或者金吾卫绑着出去,那其他事情便更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你难得来一趟,是有什么难处要求我吗?”韦青儿漫不经心地喝着热茶,又示意下人摆上瓜果点心招待二人。

玉环被对方的用词噎了一下,虽然人家说的是实话,可是“求”这个字,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了,就连对李隆基都很少用。事实归事实,可听人这么直白地讲出来,她确实不太适应。

也许该摆正心态的是她,这一世她只是梨园一个小小的舞姬,除了会弹琴跳舞,实际上没有任何本事与地位,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多少靠了运气和别人的帮助,都只能说一声“好巧”。

她倒是无所谓地位的高低,反正就算是一人之下的贵妃,也没能多活几天,只是确实要拿出些求人的姿态来,不能和从前一样为所欲为了。

“是,玉娘有许多事不明白,特来求老夫人指点迷津。”说话软和点总没错,玉环殷切地看向前方,只是手上行礼的动作没跟上,慢了半拍。

韦青儿低头直乐,也就这种时候玉环能从前者身上看出曾经活泼生动的模样,即便过了几十年,容颜已经渐渐老去,可神态依旧,并没有那种苍茫垂暮的死气。

她面前的也不是那个叱咤风云,搅弄宫廷政变的韦老夫人。

“你倒是乖觉,也挺机灵,比之前可爱多了。”韦青儿一句话把她说得脸都羞红了,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玉环只恨自己嘴笨,脑子也不够灵光,一到需要社交的场合就不会说话了。

这天底下恐怕也只有卢栀是真正与她心意相通,彼此不需要多言语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意,不像韦老夫人,或者武惠妃、李隆基这种人,纯粹是凭借他们的阅历读懂年轻人和下位者。

她明白韦老夫人知道自己的意图,韦老夫人也知道她知道。

“算了,我不为难你,你年纪还小,还欠成熟,多经历些事以后就好了,”韦青儿阖上茶盅,拍了拍手,就有侍女咏安捧着紫檀木的托盘上前,韦青儿指着上面的卷轴继续道,“我知道你的飞天玄女舞很好,元日那夜的舞蹈可以算得上是后无来者,如今梨园和教坊那些人都远不够格。这是你要的东西,算我暂且放你那里保管。”

玉环对韦青儿的每一句话都感到了震惊,尤其是关于元日那夜,她本以为是乌龙,谁能想到韦老夫人竟然一清二楚,这让她不得不怀疑李隆基找的人是不是和韦老夫人有关了。

而且对方怎么知道她在找什么,最近她比较关注的只有飞天玄女舞的编舞者,还有那本在梨园放得好好的图册……

玉环上前,从托盘中取下卷轴,在韦青儿的首肯下轻轻打开,就连卢栀都坐不住,好奇地跑上前来围观,帮着她一起展开。

“哇塞,这也太精致了吧!怎么感觉……怎么感觉比宫里的都好看?”卢栀忍不住说了实话,就是声音越来越低,这表现让一边看好戏的韦青儿非常受用,嘴角的弧度根本没下来过。

等整幅画卷完全展开,足足铺满了整间屋子。比起宫内那本便于翻页的图册,这幅卷轴式样确实装裱得更精细,所用布料和纸张完全是超出民间装裱店的规格,非皇室中人不能享用的锦绣,连落款的章都不是复刻本能够比拟的。

玉环的指尖轻轻划过画卷上的女子,虽然画中人没有五官,连正脸都很少,可是动作线条无不精细,衣服配饰,甚至飞扬的发丝都根根分明,绝对是书画高手才能有的笔力。

何况,不管谁第一眼看到,都能感觉到绘画者的用心,从第一个动作开始到最后一个动作,每一个人像都栩栩如生,丝毫没有一笔潦草敷衍,就算只是黑白线稿,也足以让观赏者享受一场酣畅淋漓的视觉盛宴。

她的手停顿了,因为铺画而跪坐在地上的身体此时才感觉到酸涩疼痛,也不知道就这样趴着看了多久,久到指尖都发凉了。

“这个印章我怎么从未见过,‘玄真道人’是谁?竟然有如此墨宝,应当名扬天下才对呀!”卢栀忍不住低声惊呼,甚至已经准备回去问问陈舟,看是不是他认识的道门中人。

“这画卷虽然保养得很好,可墨迹看怎么也是几十年前的物件了,那时候的能人异士,未必现在就有人认得,何况是位道长。”玉环看了韦青儿一眼,然后才笑着向卢栀解释,只是她心里很清楚这个玄真道人是谁。

想必韦老夫人比她更清楚,否则不会这么轻易拿出来这样宝贵的物什,还说什么让她先保管这样的话。

果然,等她说完那句暧昧不清的话,韦老夫人的视线就转了过来,语气倒是没变,只是在她这个知情者耳朵里,怎么说都觉得意味深长。

“你不认识他很正常,但应该看过和这差不多的。”

“是,梨园中李彭年教习教我此舞时,用的是比这简陋些的复刻本,人物线条和这完全不能比,落款也不一样。”不光是玉环,卢栀也看过那本画册很多次,就好像翻阅武功秘籍那样,两人再爱惜,也难免有损伤,何况有时候跳起舞来就顾不上许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卢栀也应声道:“对,那复刻本虽然画的也很好,至少我当时觉得作为一本教习舞蹈的画册而言,已经很精美了,毕竟只是复刻本,用料也很讲究,结果今日一见,就瞬间把宫里的给比下去了。难道宫中那位画匠是临摹这位玄真道人的?可是也差了太多。”

玉环没有告诉卢栀那本画册出自先帝李旦之手,也根本解释不了为什么她会知道玄真道人是谁。

此时的她,确实不应该知道这件事,可架不住已经重生,尤其是天宝年间的事情,她记得很清楚。

天宝八年,李隆基将先帝李旦的谥号从“大圣贞皇帝”改为了“玄真大圣皇帝”,五年后又增加为“玄真大圣大兴孝皇帝”① 。

至于为什么李隆基突然修改,她当初根本没关注过,只当对方又一次心血来潮,毕竟这在李隆基身上是很常见的行为。

但她记得那段时间与李隆基大吵一通,后来还赌气跑到了姐姐虢国夫人那里。反正李隆基不可能因为和自己的女人吵架就跑去改自己老子的谥号,那简直倒反天罡。

她对玄真这个谥号如此清楚,还是吵架后被接回宫,听扫洒梨园的宫人说过,似乎是先帝的遗愿,只是不清楚为什么圣人一向孝顺,却没有遵照。

但当时的她,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呢!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不过还好有韦老夫人在这里,她完全可以请教对方。

“我知道宫中的画册是先帝闲暇时所作,真迹被珍藏在圣人的私库中,彭教习和李教习他们都没有见过,我就更没法比对了。”玉环这么解释也没错,毕竟复刻本上的落款已经完全看不清了,不知道是真迹就如此,还是复刻的时候没印好,又或者被人故意抹去了。

她还没来得及去看韦青儿的反应,就被速度快到几乎是残影的卢栀给抓住了手,他的脸上满是震惊,又有一种被排挤在外的委屈:“小九,你可没告诉我,难道是彭教习他不让吗?我也从未听说先帝喜欢歌舞呀,他晚年不是一直潜心修道?哎,这也不一定是晚年,可是、可是……”

玉环几乎是立马给他补齐了后半句:“可是你还是不太能接受。我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所以还好没告诉你,嚷嚷那么大声,在宫里就死定了。”

这话让卢栀安静了下来,他有些羞赧,抓抓后脑勺,尴尬地左看看玉环,又看看韦青儿,为自己的大惊小怪感到抱歉。

谁让在他心中道骨仙风、不理俗世的先帝李旦,竟然也是丹青高手,还对敦煌乐舞如此了解呢?

①:《资治通鉴?唐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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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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