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意识沉入海水，连同光被模糊在眼前，虹色的光晕在瞳孔上炸开，最后，重回人间。
闻一鸣下意识伸出手，他还停留在溺水的感觉中。
等等……
视线内的那双手干净又瘦长，更重要的是没有本该出现的疤痕。
“少爷？”安叔敲了敲门，声音模糊在门后。
这里是闻一鸣的房间，两年之前一直住的那个。要问为什么能意识到的话。角落里阴森森蹲着的小孩正在试图扯下挂着的照片，那是闻家家族聚会的大合照，就像一切古典贵族那般老套地正襟危坐，依据地位判断位置，然后被保存在一张小小的卡片里。
相框下有个垃圾桶，大大小小碎纸片填满了它，地上还飘了不少，再一晃神，碎纸片上爬满菌类，蘑菇长起来了。
根据契部在0314年发布的文书，结契的副产物除了共感之外，还有在特殊环境下产生的联觉梦境。包括但不限于，回忆，特殊地点，复现等情况。
简而言之，他在做梦。
看起来是回忆，闻一鸣握了握手，感觉还挺真实的。
安从的询问再次响起，这位老管家听起来像是担心人死没……闻一鸣胡思乱想着，他扒拉开被子，闷热的夏天和蝉鸣一起，还有他那一身的汗，黏糊糊的。
显然闻一鸣也想不起来他为什么不开空调还盖这么厚的被子。
他推开门，抬头露出笑容。
安从是来喊他吃饭的，但餐桌已经没人了，闻一鸣看过去，收拾好的桌子上摆好了一人份的干净餐具，旁边还有一碗粥。
“少爷今天好些了吗？”
闻一鸣不知道安从在问什么，只好敷衍道：“还好。”
安从看起来有些犹豫，但他还是说：“少爷，再怎么和老爷生气也不要和身体过不去。”
“安叔说的是。”感情是心里不顺生闷气了，他若有所思。还涉及到父亲……闻一鸣悟了，“父亲去了熔都……出发多久了？”
“有两个小时了。”
“这样啊……”闻一鸣喝完粥，别的菜一点没动，“那麻烦安叔帮我准备辆车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境觉得闻一鸣的要求太无赖了，谁把这个当成游戏提条件，总不能还给加载个地图吧。
总之一晃神，父亲那张古板又刻薄的脸出现在面前，一如既往的严肃。旁边的母亲带着微笑着正襟危坐，那双艳丽的红唇抢占了大部分视线。
闻一鸣掩盖着心里古怪的怒气，笑脸像面具一样挂着，他看着这张几乎已经模糊在记忆里的脸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可思议自己居然毫无动摇。
他的父亲，闻秦在一周之前通知了闻家与应家的契约，那天当晚叫自己写出整理应家家产的策划，明眼人都知道闻家不怀好意，这个跳板用的还是自己。
那副这是对你的考验的样子真恶心。
闻秦当初就是商业联姻娶了自己的母亲，而这俩貌合神离，在私下不知道乱搞过几个情人。
闻一鸣不关心，也不想知道。
“你总算想通了。”闻秦不容反驳地下了结论，他想了想补充道：“既然结契了也别老在家，今晚跟我们去应家，正好和应昭培养培养感情。”
“是啊……”闻一鸣呢喃道：“毕竟父亲都是为我好。”
“你知道就好。”闻秦冷淡地说，“只有得到的才是真切的，拘泥于感情成不了大事，应昭那孩子平日跟你不是挺亲近？记得哄着人，行事也能方便些。”
“万一他记恨我呢？”
“记恨也得有用。”闻秦不屑一顾。
闻一鸣笑了笑，只轻飘飘地说：“父亲说的是。”
熔都坐落着应家最大的产业，闻秦来此处和应家的负责人谈合作，然后傍晚在天街与应家约了饭局。途中经过达维安大桥，从那条大江上跨过。
这是一条闻一鸣从来没见过的路，于是风景也变得诡谲。
那个蘑菇小孩不知道何时坐在了他的右边，往嘴里塞着自己头上长出来的蘑菇，一副饿惨了的样儿。
窗外是放映的影片忽然拉了闸门。
天黑了，灯没亮，红月高高挂起。
整个世界都回归了真正的夜晚，那是闻一鸣作为天文观测员的时候，眼里最真实的颜色。
唯有这辆车内还亮着一层薄薄的泛黄色的柔光，闻一鸣眼里的母亲的脸逐渐扭曲，藤蔓亦或者是触手生长缠绕，像是油画被水抹开，糊成乱七八糟的样子。
父亲僵硬如蜡像，无端惨白的皮肤和空洞的眼神，手部皮肤与方向盘粘连在一起，像可溶于水的一切湿黏物体。
不可听见的模糊话语，母亲并不是母亲，父亲也不是。
那他是在干什么呢？
不过是想要……见证这一刻。
荧幕骤然亮起，白天吞噬黑夜。
然后轰鸣和尖叫冲撞耳膜，‘父亲’和‘母亲’惊慌失措地打开车门，又像没电的机器突然卡壳，一动不动。
闻一鸣下了车，碎裂的石块就在他面前砸下，前面的车瞬间变成废铁。这是一体式的桥梁，达维安大桥被誉为通往天国的希望之路，至少媒体是那么说的。
然后在这一天倒塌。
污染如暗流涌动的巨蛇在水里穿梭，一片阴沉沉的红色逐渐侵蚀这一片水流。
所有人都被卷入下方的暗流，无人生还。
那本就不是物理层面上的灾难，失控的文物勾连污染，也是在这一天，达维安大桥底下埋藏多年的文物现形，万中无一的灾难又何尝不是奇迹的一环。
作为承载人们探索极地和深海的依据，波吕斐摩斯之契。
世人在表达深切的悲痛之后，研究和开发也一步不落。
闻一鸣立于最后一块摇摇欲坠的石柱上，望见了桥对面几十米的应昭，他看起来刚到，脸上还带着惊疑不定。
最后一点浪花周而复始席卷根基。
碎裂，坍塌，重铸。
一切就好像碎裂的肥皂泡，在剧烈的疼痛袭来之前睁开眼，只剩下失重感久久不散。
梦醒了。
他舔了舔嘴角，还带着点餍足和遗憾。
也不过是个梦。
卡卡卡文//
不是日更就是隔日更，希望在断更之前能完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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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写但其实闻也挺惊讶自己的无动于衷的，请不要误会对父母完全没爱噢，，yeah。
梦境的取向是闻个人的选择，并不是当时的真实写照，行为都是虚构的（wink）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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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chapter.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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