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说出"我们在一起吧"的时候我下意识张了张嘴,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嘲一笑,往嘴里扒了口饭。但可能是耽搁的时间太长了,饭也早已变得冰凉。
我25岁的时候已经创立了自己的工作室,而迟雨珩那年23。他也成为了红火的明星,我们终于不必再为钱而发愁,我也带着林殊换了个大点的房子,好像之前所想的一切都有了,但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迟雨珩24岁生日的那一天,是他主导的电影提名最佳导演奖和最佳男主角奖的日子。那天我顶着13个小时的时差观看直播。
结果不负众望,这次没有白跑一趟,至少拿了个最佳男主角奖。
我听着主持人邀请他上台,镜头给到他,完美无瑕的脸上挂着笑容,优雅起身,信步往台上走。
转播的主持人也激动地开口。
“迟思白主演的《延年》恭喜荣获最佳男主角奖!”
我看着他上台,发表获奖感言,他感谢了所有人,包括我。
……
典礼结束的那一秒,分针跳转到59。时钟上显示出时间11:59。
这时电话响了,拿起来看了一眼,是迟雨珩。我面露迟疑,长久的沉默,但还是在挂断的最后一秒接起了电话。
接通的第一秒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太过于安静,我甚至能听到话筒那边的喘气声。
最终迟雨珩受不了这样的氛围,率先打破沉默。
"哥,我获奖了,最佳男主角奖。"
"嗯,很厉害。"
"……哥,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嗯。"
"你没有想说的吗?"
"……成名快乐。"
"哥,我想听的不是这句。"
"那……自由快乐。"
一时无话,甚至那边的呼吸声都小了许多,仿佛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喉咙。
我没有再听他说话,迅速挂了电话。
这时时间跳转到12:00,墙角放的老式钟表开始发出“铛铛”的声音。
我突然感到一阵心累,把脸深深埋进臂弯,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迟雨珩,24岁快乐,自由快乐,成名快乐。
可你最想听的那一句话我始终说不出来,我没办法正视自己对你的感情,我没办法带你走这一条崎岖没有尽头的小路,你和林殊都应该一生健康又顺利,不应该去冒任何险。
所以……别再见了。
那天后,我给家里留了一笔不少的钱,接受了李总发来的邀请,一路北上拓宽公司业务。
这位李总长得也是惊为天人,可惜总是耷拉着个脸,活像没了媳妇,但据我所知他好像从未传出过什么绯闻。
所以外界对他的感情史可谓是一概不知。
但关于他的传奇事件却多得不能再多了。
李新风,S大金融系学生,自己专业的学分修完后又跨专业去辅修心理学。
这一番操作我没看明白,想必是天才的基本功吧,反正我这辈子是体会不到了。
虽说辅修心理专业,但他给人的感觉却比我还忧郁,不知道他学的有没有用,能不能把他自己给治好。
在外跑前跑后颠簸了一年,我们最后的落脚点定在了京海,一个处于南北交界线的北方城市。
我不大喜欢这里,但李新风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淡淡看了我一眼,又淡淡开口,“放心,你的小朋友找不到这里,你从这里住不了多久,国外有个竞标项目,邀请了我们两家公司,但我不想要了,所以你去。”
这人比我大几岁,言行举止有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场,看人总是不带任何情绪的,很像……之前的迟雨珩。
我愣了愣,心里不可抑制地漫上一阵酸涩。
“白思雨?”
“嗯,我在,我明白了,但是我是否能冒昧问一句,你为什么不想去了吗?”
长久的沉默。
“我到家了……你知道的,人一旦到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地方就不想再走了。”
“我也不例外。”
“即使有钱也不愿意?”
他就这么看着我,黑沉沉的眸子望不到底。
“我不缺钱,白思雨。”
我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跟着他这么久都要忘了他本来和我就不是一路人。
听说他有一个哥哥,从小就宠他,想必大了也一定。
这种人自然也就不知道没有钱的痛苦与无奈。
“抱歉,是我唐突了。”他大概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问题,立马跟我道了歉。
我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这里是我之前的故乡,人总要回去的,落叶归根,人死回乡,我不打算再走了,从这定居挺好的,还能陪着我哥……”
最后一句他说的声音太小,我根本没听清,想让他再说一遍又觉得冒昧,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半个月后我带着我们公司的核心人员踏上了去N国的飞机。
离别的前一晚可能是思虑过重,我竟然罕见的做了个梦。
我又梦到了我们小时候。
那时候迟雨珩还叫白知雨,林殊还叫白听言。
我们三个都是同一个福利院的孩子,从小就一块生活。
那个福利院说好听点是福利院,专门养小孩的,但说难听点就是一个穷的地方养了一群更穷的人。
那年还很早,福利院疏于管理,上面发不下钱来,导致一群小孩穿得破烂,只能出去捡垃圾。小点的认个哥哥姐姐,出门捡点废品,总不至于饿死,大点的出门找个敢雇佣童工的黑店,一天拿着几十块的工钱,如果不提上学的话倒也能在这个福利院里过得比较滋润。
那时候别说读书了,温饱都是一大难题。
我当时卡在中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尴尴尬尬。
认别人当哥哥姐姐还真不习惯,但赚得多的活又轮不到我,所以只能上街干些别人不要的工作。
就那一次我捡到了白听言,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比我小,个头也就只到我大腿的位置。
头发干枯,打眼看上去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儿,全身上下就一双眼睛能让人多留意几眼。
我本来可以目不斜视从她身边走过去,心里没有任何负担。
世上那么多流浪儿难不成我还能都捡回去吗?
况且,捡回去谁养?我一没钱二没工作的怎么养?
保不齐明天我们谁先饿死。
所以,我没有看她一眼,手里攥着今天打工刚赚来的五毛想去买个馒头。
但偏偏那个小丫头攥住了我的衣角。
那时我长得也不算多么和蔼,福利院的孩子都怕我,一脸凶相,看上去就不好惹。
但偏偏这个小丫头抓住了我,她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抓住了我。
我当时在想,她但凡装个可怜,选个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人,卖一卖乖,保不齐那人一心软,就把她带回家了,就能供她上学了,她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可是她没有,她选中了我。
一个没比她大多少,看起来就没钱的人。
我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把她甩掉,你没钱!你不是多么善良的人!把她的手甩掉!
但当我真的攥上她的手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眼中的惊恐与失落。
心尖就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一样,从此再也没能冷下去。
我把她带回去了。
她很乖,看着小小一个,平时就跟在我身后,也不乱跑。
我给她带回去,洗干净倒也好看,看着心生欢喜,也就当养了个妹妹。
一开始她看我的眼神都是怯怯的。
这姑娘有勇气拽我衣角,没勇气跟我说一句话,好像那天就像是她例行完成的一件公事一样。
思及此,我心里也漫上些许怨气,连着三天没跟她说话。
但在第四天,我看着她总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到底是不忍心,凑到她面前,放缓了语气,说了我们见面的第一句话。
“你叫什么?”
她抬起头,说,“我没名字。爸爸妈妈不要我了,把我的名字也给别人了。”
我愣了下,没想到这么小的姑娘能经历这么多。
思量半天,开口,“跟我姓好不好。”
“叫白听言好不好。”
她表现的满脸惊喜,连那双眼睛都多了些神采。
“好……谢谢哥哥。”
后面她终于是对我亲近了些,愿意主动找我说话了。
再后面我就开始带着她打工,而她又捡回来个小孩,那个人就是白知雨。
后来我拖着两个小鬼,长大了,白听言被一家小康家庭收养,白知雨也被迟家找回,过上了富贵日子,而我却因为年龄太大,没人领养,最终独自留在福利院。
但往后日子也不算痛苦。
迟家为表示对这家福利院的感谢——找到了他们走丢的二少。捐了好多钱,够我上学了。
在我梦里中间好些事情都已经记不住了,分开的这几年像走马灯一样,利用几秒时间在我脑海里走了一遍,好像只是为了不让我忘记,但也仅此而已了,再多也就没有了。
后半夜,我梦到了现在。
刚上大学的时候我捡到了白听言,哦,现在应该叫林殊了。
刚见到她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精神都不正常。
后面把她带回去一查才知道她得了抑郁症。
我养了她三年才把她养到之前的状态,继续去上学。
而她把我忘了,据医生的意思是大脑的保护机制开启了,之前的一切都忘了,后面好好保护的话有几率会想起,但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他当时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直白地提醒我做好最坏的打算。
但我不在意这个,我只要她一世健康,就算把之前的一切忘记也没关系,只记住美好的事就更好了。
只是没想到看起来光鲜亮丽的那一家子能把人逼成这样,想起来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疼。
后面我梦到了迟雨珩,我听见他说爱我。
他的眼中深情都要溢出来了,我看他是如此欢喜。
明知这是一场梦,不是真的,但我就是不愿醒来。
但在梦里都不能如我的愿,我还没答应他梦就醒了。
……
睁开眼时又是新的一天,美梦破碎,又该往前接着跑。
李新风送我到机场,一路上我心惊胆战,好说歹说不用送,这人就是不听。
我真服了,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倔呢?!
登机前他递给我一部手机,是我之前为了躲他们换掉的。
我抬头直视他,“李总这是什么意思?”
“白思雨,你不能不面对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没面对过去?你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吗?!”我看着他一脸淡然的表情一阵来气,低吼出声。
“我怎么不知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辅修心理专业,是我的爱人!他学的心理学!他现在不在了,不在了!我一直在逃避!但我发现这根本没用!你让我怎么办?啊!你的爱人至少还活着,你让我怎么办!”
李新风发出类似于被困住的小兽一般的低吼,嗓音沙哑,刚开口的一瞬间眼眶就红了。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一面,一时间没有回话,愣住了。
有些尴尬。
他大概也察觉到了,别过头深呼吸了几个来回。我能看到他胸膛起伏程度慢慢变小,直至最后归于平静。
这过程仅仅不到一分钟。
“抱歉,失态了。”
我摇了摇头。
“没事,刚才是我唐突了。”
“没有,但还是拿与不拿自己做决定,我没办法干涉你的思想。”
我看着那部手机,耳边不自觉萦绕李新风说的话。
手慢慢地就伸过去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机已经被我抓在手中,而李新风早已不知道去到了哪里。
我看着那手机眼神复杂,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决定开机。
刚开机的时候手机闪了几下,最后又归于平静。我刚想疑惑,紧接着几万条消息弹射出来。
我被消息提示音震得差点把手机扔了。
我点开消息,有林殊的也有迟雨珩的。
两个人加起来起码得发了上万条了。
我神色复杂,手指在消息界面上停留,抖着手不敢点下去。最后还是登机提示音猛地响起,吓我一跳。这才点了进去。
先看的是林殊的消息。
我往上滑到头一路看下去。
看她从一开始的疑惑我为什么不回消息,到惊慌猜疑我是否发生了什么事,这中间起码发了几十条消息。再到后面应该是到了家,看到我留给他俩的纸条,开始质问我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为什么不说去哪,为什么要抛下他们……
应该是看发消息不管用,她又开始给我打电话,微信,电话,打了一长串。
……
后面就成了她的日记实录,每天给我发她干了什么,结束的最后还要加上一句,“哥,你回来好不好?”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昨天,是她跟我说她可以出去实习了,她说她也可以赚钱了,她恳求我不要丢下她……最后是她发给我的一条语音。
我点开听到了她压抑的哭声,还有那声近乎破碎的呼唤,“哥,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我突然感到有些后悔了。
她病情刚好,我就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又让她经历一遍创伤……不知道小丫头现在怎么样了……这和我原来的计划背道而驰,但……这好像是我当时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
我终是不忍心给她发去一条消息
“哥没事,妹妹厉害,在家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钱不够了给哥说。”
那边应该是有事,迟迟没有回消息,于是我就退了出去,转而去看迟雨珩的消息。
可以说那小丫头当时没捡错人,迟雨珩和林殊发的消息大差不差,只不过还带有一些威胁的话语。
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想不到一个事事都要黏着我的孩子现在都能威胁我了,虽然都是一些无意义的话语。
“哥,你为什么要走?”
“哥,求你回来,你回来好不好,我可以挣钱了,我养你。”
“哥,我找到你后要把你关起来。”
“哥,我要把你关在我身边,一辈子都离不开我。”
……
我看了几眼笑了,随后摇摇头就把手机收起来了。
这小子还是没明白我的软肋是什么。
他说他马上要死了,明天就会从这座最高的楼上跳下去,都比说这些不痛不痒的屁话管事。
我的软肋从始至终都是他。
从未改变。
从那天后我和林殊恢复了联系,但前提是不能告诉迟雨珩。
她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于是我的身后多了个小跟屁虫。
倒也不是真的跟过来了,只是她的存在感太强,简直到了如影随形的地步。每天消息成百上千条的发,想不看见都难。
来到N国的第一周,拿下了竞标。
来到N国的第一个月,工程开始动工。
来到N国的第二个月,公司开始扩建,现金流开始重新活泛,我手中终于不再是那一点不动产,公司终于开始有流动资金。
我眉眼也随着这些事而舒展,公司里有些胆子大的年轻人也不怕我,逮着空就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之后再来一套彩虹连环屁狂吹他们的老板有多么的帅气。
临近年终,我实在被他们烦的受不了了,就在群里发了个十万的红包让他们抢个乐呵。
附加一句话:后面几天别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没事干的话我再给你点?
这句话一经发出可谓是相当有效。反正后面那几天一直到放假都没人再跟着我了。
于是,我一个心情大好又在群里发了个十万的红包。
那群人又炸锅了,在群里夸的我天上有地上无的,等意思到了之后红包抢的比谁都快。
N国靠近北极圈,冬季从十月份就开始了。
雪从十月下半个月就开始陆陆续续地下。
说来也是奇怪,前几周冬季刚开始的时候雪呼呼的下,现在临近年关反而下的小了。
天空只是飘着小雪,但胜在几乎全天都在下,就这么连着下了一周多,一直到除夕。
“哥,我要去找你,我想你了。”林殊在电话那头鬼哭狼嚎,嚷嚷着要来找我。
“你和小珩乖乖呆在漫城,这里太冷了。”
“我不要,哥,我要去找你。”
“你来了小珩怎么办啊?”我无奈问道。
“他去拍戏了,你忍心就看我一个人在这过年吗——”
“……”
马的,小崽子就会拿自己威胁我。
“你来吧。”
“嘻嘻嘻,谢谢哥,我要爱死你了。”
说完,像是怕我会反悔一样迅速挂了电话。
我看着逐渐黑下去的界面叹了口气,把心里那满涨的思念往下压了压。
你知道吗,你不在的日子我想你想的煎熬……
林殊跟我约的时间是除夕那一天,本来她想提前来过来,但耐不住她那边还有个会,偏偏她还走不开,只好苦哈哈地继续在漫城多当一天牛马。
大年二十九的晚上,我坐在沙发上整理公司文件,外面飘着小雪,但看着有隐隐加大的趋势。
我买的这个房子自带一个院子,据说是上一任房主为了方便朋友聚餐而特意修的,但好像轮到我这里就荒废了,平日工作繁忙也没什么闲空去打理。现在透过落地窗看着外面的雪,心绪一动,便穿了件大衣往屋外走。
到了院子,里面杂草丛生,但幸亏还有个下脚的地方。
我走下去,一阵夹杂着雪的风吹来,我冷得打了个哆嗦,但又实在不愿意回屋多穿衣服,所以就把大衣裹得紧了点,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看那万千灯火。
我又想起了迟雨珩,当时把他带回家的时候也是这么个天气,但到现在已经过了四年,这四年发生的不多,却也够物是人非了。
恍惚间,我看到一个人影摇摇晃晃朝我走来,我瞬间警惕起来,想回到屋里,但眯眼看去却觉得他的身影格外熟悉。
我慢慢停下了后撤的脚步,睁大眼睛震惊地看他离我越来越近。
我终于看清了他,
是迟雨珩。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也不知道他大冬天找到这里是要干什么,但理智告诉我要快点回屋,快点远离他。
可是我的双腿像是灌了铅,被定在了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我眼睁睁看他走近,走到门口后停下,隔着个木门对我说:“哥,我想你了。”
话落,就想摇晃着倒下去。
我的心登时一紧,不知道怎么就冲过去拉开木门接住他。
他扑了我满怀,随之而来的是刺骨的寒冷和满身的酒气。
“小珩,你喝酒了?”
他哼哼唧唧就是不回答,无法,我也没继续问下去。
按理说断就应该断的干净利落,像我们这种的只能说……拉扯。
但我看着他的脸却始终忍不下心来。
他瘦了,当时满脑子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最终还是遵从本心把他带了回去。
到了屋里他又像突发恶疾一样抱着我不撒手。
我使劲从他怀抱里挣出来,故意板着脸强硬地抬起他的头,却发现他眼中一片清明。
我愣了愣,过了好久才意识到我被耍了。
“迟雨珩!装醉骗我?怎么这么大胆子啊?”
他眼眶一瞬间红了。
我刚攒起来的气愤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而被恐慌与心疼取代。
“哥,我不装醉骗你,你都不让我进家门。”
我一瞬间尴尬,“……没有。”
“那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了?”
“……”
“你为什么只跟林殊联系,而不跟我联系。”
“……”
“哥,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为什么不敢去面对?你是真的不喜欢我吗。”
我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心胀被一只大手攥的死紧。
不喜欢这话我死活说不出口,到最后只能保持沉默。
他不问了,只是红着眼眶倔强地盯着我,双手还抱着我的腰,眼泪糊了我一身。
“小珩,漫城不好吗?怎么来N国找哥哥了?漫城暖和,从那里过年不好吗?你不是从小就怕冷吗?”我僵硬地扯开话题。
“可是漫城没有你。”
我呼吸停滞了一瞬。
“我很想你,从你离开的那一刻算起,我想念了你730天,17520个小时。我每时每刻都想见到你,我想看你是不是在认真吃饭,是不是又很晚才睡,我在想,我没你可怎么办啊……”
“……”
“但我又害怕去找你,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为了躲着我才走,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做的不对,我不知道那件事过后你是不是会讨厌我,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是家人,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要我……”
“哥,你又一次不要我了……”
最后一句话环绕在我耳边。
对啊,怎么是又呢……
思绪翻飞,我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冬天……回到了那片苦海……
他十一岁那年迟家千辛万苦找到了他们的小少爷,但迟雨珩已经认定我了,死活不肯跟他们回去,甚至放下狠话,说只有我跟着回去,他才会回去。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还小,他可能看不明白,但从小从这底层挣扎的我怎么会看不明白?
他们看我的眼神和那些人并没有差别,嫌弃,厌恶,虚伪,甚至……可怜。
我不需要!
他们或许会因为迟雨珩是迟家的少爷而爱戴他,补偿他,宠着他,但我和他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往上扯十代我们的家庭都不一定能有联系,那他们又怎么会,凭什么会尊重我?
所有我没有同意他们伸来的“橄榄枝”。
也幸亏没有同意,要不然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复杂多了。
但迟雨珩那里又不好解释,他不肯回去。
但他又必须回去,他不属于这里,他是迟家的少爷,他生来就应该泡在蜜罐里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不受任何苦难的过一辈子。
所以,他要走的那天我给他下药了,安眠药,剂量足够支撑他到家。
他对我从来不设防,很轻易地就喝下了那杯水,然后顺理成章地被他们带回了家……
“哥,不要推开我,我很想你,真的很想……”
他把头埋在我肩膀上低声哭泣,很快,我肩膀那一片布料湿了。
我喉咙干涩,嗓音沙哑,开口的一瞬间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还记得……你原来都还记得……我一直以为你忘了……可……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十五那年出了次车祸,伤到脑子了,忘记了很多事……我……”他欲言又止,喉咙发紧,感觉马上要呼吸不畅了,“我把你忘了……我竟然把你给忘了,哥,我怎么能忘记你呢?为什么会忘记你啊……为什么……”
他自己低声喃喃,声音凄苦,听得我心脏一抽,疼得要命。
原来他没有嫌弃我……原来只是出事了……原来他是爱我的……原来……
我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声怎么听怎么凄凉,一同我的心,胸腔发出共鸣,震得我眼眶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顺着脸颊就往下流。
我们被那片海耽误太久了,我们在那片海里飘荡了十二年,原本都是掌舵者,但因为时间太久,我们早已在里面迷失了方向。突然有一天船裂了,我们掉进了那片海洋,浮浮沉沉又四年,终于,海水干了,幻境碎了,梦醒了。
“你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
……
他不说话了,我瞪了他一眼,他才慢慢腾腾开口。
“……你走的那一天。”
这下换成我沉默了。
“你那天不是在拍戏吗?”
“林殊联系不上你,就给我打电话了,我就提前结束戏份出来了。”
“发生什么了?”
“……出车祸了。”
……
“傻子。”
“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飞快抬头看了我一眼,紧接着又迅速低头,哼唧出声,“我在你手机里装了定位器,当时你开机了,我找人去查了。”
“……”
真厉害。
“哥,我爱你,超出亲情的爱,此后半生我想和你一起度过了,你能不能答应?”
我其实还是有点犹豫,但就在我不说话的空挡里,迟雨珩就开始掉眼泪。
我忙手忙脚乱地去哄他。
但刚给他递过去一张纸,他突然猛地抓住我的手,抬起通红的眼眶看我,“哥,你着急了,你是不是也有点在乎我。”
你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
我就定定地看着他,身体猛地一放松,认命了。
我爱他。
我在乎他。
他难过我会伤心。
所以我点头了。
他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成了欣喜,看得我想笑。
但还没真的等我扯扯嘴角,他就突然凑上来吻住了我。
“哥,我爱你,永远。”
今年的除夕是跟林殊和迟雨珩在N国一起过的。
当时两个小崽子看到对方都非常惊讶,反应过来后又都十分委屈地看着我。
我无奈,只能答应他们趁机提出来的各种无理要求。
比如:回满城。
——正文完——
来了来了[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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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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