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霜这一病,足足病了半个月,期间南祁再次登门探望,却不知为何被老太太拦在了前厅,没能见着顾霜的面儿。
自从半个月前清风丧于京华宫后,南燧便安静得很,仿佛是担心再出什么差错惹怒皇帝,开始低调行事起来。一连半个月,南燧忙于政务,只是两点一线地往来于王府和军营之间,闲暇之余也只是进宫陪陪德贵妃和妹妹南瑶。
根据濯日的消息,这些日子,南燧唯一可疑的行迹便是会在日落之后三不五时的往宋府跑,翻墙进到府里之后,却只是在树上静静看着宋九织的房间,也不进去,而且一呆就是大半晚。
濯日还画了一张画,画上一个小人儿蹲在树上,看着瞧着对面屋里梳妆打扮的姑娘,一脸相思之意。
因着上次的教训,顾霜吩咐濯日紧跟南燧,唯恐他又想百草会时,假借着宋九织这个幌子私下谋事。
可是濯日送回来的消息却是南燧还是一如往常,并无异状。
他似乎是突然一下安静了下来,可是顾霜却有些背后发毛。
再过十日便是南陵十年一度的祁风会,南燧必定会针对南祁有所动作,可是如今濯日却一点消息都探不到,让她很是不安。
祁风会,会如其名,是南陵皇室为了祈求风调雨顺,家国安康而举办的祭祀仪式。南陵皇室所信奉的是娲瑜神,是旧教中执掌风的神。
百年前南陵开国皇帝之所以会反,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前朝末代皇帝信奉旧教,奉太阳神粟央为唯一真神。在大祭司的提议下,他下令捣毁了国境之内所有信奉其他神位的寺庙,并且开始斩杀一切拒绝尊粟央为唯一之神的臣民,霎时之间,国境之内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在此情况下,开国皇帝不愿意为了性命而改变信仰,被迫起义。
南陵建国后,尊娲瑜神为真神,却并不禁止臣民信奉其他神位,但是十年一度的祁风会却是声势浩大,隆重非凡,每次举办,必定是倾举国之力。
以皇室传统,主持祁风会之人,是历代储君。因此,今年的祁风会,南祁不能出任何差错,尤其是在南燧虎视眈眈的情况之下。
顾霜十分笃定,南燧不会放弃祁风会这样一个好机会来给南祁使绊子,因此从年前南燧回京开始,她就打了百分之三百的精神,想要盯住南燧。可是这场风寒却是给她拖了后腿。
按照计划,一方面,她会找借口跟在南祁身边,进一步了解掌握祁风会的准备情况,另一方面,若是南燧有任何风吹草动,濯日都能及时汇报给她,她也就好随机应变,水来土掩。
可是她一病倒,便不可能再跟在南祁身边,况且这几日濯日发给她的消息,也并无什么大用处,这让顾霜犯起了难。
“小姐,”锦翎进了房间,“太子殿下在前厅跟老太太说想来探望你,老太太放了人,这会儿正在来的路上呢。”
顾霜刚想睡觉,便有人递了枕头过来,听到这消息,她忽然心生一计。
一抹月白的影子朝着花月楼走来,顾霜看着来人,会心一笑,行礼道:“臣女恭迎太子殿下。”
“表妹不必多礼,”南祁伸手扶了扶,道:“快起来吧。”
顾霜一抬头,看着南祁的脸,便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嘴角仿佛是要挂到了耳朵上。
唇若点绛,齿如含贝。
南祁看着顾霜的笑容,心情一瞬间不知为何,好上了许多,好奇问道:“表妹看见我这么开心?”
顾霜笑容未消,狗腿的帮南祁把椅子拉开,回答道:“那是当然啦。”又立刻为南祁倒了一杯茶,奉到他手上。
南祁觉得这小妮子今天热情得有些不正常,心中升起了一丝警惕之意。
“表妹这半个月辛苦,身子好点儿了没?”南祁问道。
“那是自然,拖表哥的福,我已经全好了。”顾霜依旧是笑容满面。
南祁看着顾霜的笑脸,再听见她这声表哥,不知怎的,后背发凉,他放下茶盏,道:“表妹今日对我如此热情,是有何事?”
顾霜听见南祁这话,就知道鱼儿上钩了。她继续狗腿一笑,手却是不老实的伸向南祁,然后一把握住了他的胳膊,慢慢的摇着,道:“还是表哥知道表妹的心意。”
南祁听见这话,心中却突然有些雀跃,她的……心意?
“表哥,你都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在家里被闷坏了,”顾霜道,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睫毛扑闪,看起来无辜又委屈。
“是吗?”南祁还沉浸在雀跃之中,没回过神来,只是顺着顾霜的话往下说。
“我听说,您在筹备祁风会,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参加过,您带着我去看看热闹呗,”顾霜道。
南祁这番旖旎的心思却是没能撑得过一时半刻,便被顾霜搅了个一干二净。
他早该知道,这姑娘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心意?什么鬼心意,不就是想借着他出去玩儿吗。
南祁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平复自己愚蠢的失落情绪,本想张口拒绝眼前这个让他心情像十八个吊桶打水一般的罪魁祸首,可是看着顾霜一脸希翼,他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来了。
他这几天为了祁风会的事儿忙得晕头转向,顾霜的话让他让有些期待,要是有这个闹腾的小姑娘跟在他身边,应该会很有意思吧。
再说了,他不是一早就打算要带她去的吗。
“你呀,” 南祁的手指戳了戳顾霜的额头,叹了一口气,道,“我马上要去风和宫看看情况,你跟我一起去吧。”
顾霜奸计得逞,咧嘴一笑,道:“太子殿下英明!”
她转念一想,刚刚的笑容又消失了,对着南祁故作担心地说:“我这样给表哥添麻烦,祖母那儿……”
小狐狸,脑子里蹦出了这个词儿,这不是就想他去向老夫人当说客吗,还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
“得了便宜还卖乖,”南祁一笑,撂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顾霜看着他这副反应,知道他十有**是去跟祖母说去了。
看见南祁离开了花月楼,顾霜连忙招来锦翎梳洗打扮。
为了出行方便,他特地穿了一身男装,可是她身形窈窕,换了男装后站在镜子前左看看,又看看,不管怎么看,都没有半点儿男人的样子。有南祁在身边儿,她又不敢使出易容术。
她这几天算是看明白了,太子那就是个人精儿,要是在他面前漏出一丝半点儿的马脚,她是百里鱼相的事儿,就露馅儿了。
想到这里,顾霜还是大大方方的换回了女装,着了一件井石青齐腰襦裙,外罩了一件天青色的褙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女扮男装,骗谁呢。
片刻之后,南祁回来了,看见已经换好衣服的顾霜笑道:“老夫人同意了,走吧。”
“我就知道,太子殿下足智多谋,一定可以让祖母同意的,”顾霜马后炮一般的夸奖道。
南祁没回话,勾起的唇角倒是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很好。
风和宫位于京郊,整体呈四方形,自入口进入后乃是一片露天的空地,地上由青石板铺陈。空地偏西处乃是一块高台,祁风会时,主持之人便要站于高台之上三叩九拜,念诵旧典,贡献玉帛,祈求南陵国风调雨顺,百代不衰。
这次南祁来风和宫一是要检查祁风会场地的准备情况,二是要向大祭司渊云最后确认祁风会的流程,三则是要在渊云的主持下行净礼。
渊云是在两年前,上一任大祭司天记寿满天年后才上任的。换句话来说,这是渊云和南祁第一次全权负责祁风会。
自从渊云上任后,南祁还从未与他打过照面,也因此,他才会提前三日来到风和宫,为的就是来见一见渊云其人。
“我在上京城里听说,这渊云祭祀是个妙人,当初他从关外来,与天记大祭司说了一次法,便被任命为持法祭祀了,”顾霜对着南祁八卦着。
“应该是这样的,两年前渊云成为大祭司的时候,另一位持法祭祀轩听似乎对他的任命有所不满。渊云像是与天记一般的与轩听在风和宫说了一次法,轩听便放弃了。”南祁笑着回道。
“我还听说,这渊云生了一副好面貌,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闻上京城中的女子不管老少,都挤破了头,想要他为自己卜上一挂,”顾霜突然想起了锦翎跟她讲的传闻,接着道:“说是不止上京城,外省的,为见他一面跋山涉水来的也有。”
“那表妹可也像京中女子一般,想要见见这渊云是否如传说一般的玉树临风?”南祁神色忽而变得有些危险。
然而此时的顾霜却是没有听出这话有什么不对劲,只道他如顾铭一般的逮着机会开自己玩笑呢,于是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自然是好奇,不过这渊云要是真如传言中一样的好颜色,那倒是可惜了。”
“哦?”南祁抬了抬眉,有些好奇,道:“可惜在何处?”
“大祭司奉终生与神祗,又不能结婚,长的这般好看,可不是浪费了吗,”顾霜理所当然的说道。
饶是南祁,也被她这番流氓见解搞得有些哭笑不得,道:“我没看出来,表妹还是个实诚人。”
顾霜看见南祁被自己逗笑了,一时之间心情也十分愉快,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一时间马车里气氛大好。
南祁忽而有了个新奇的发现,这小姑娘好像总有办法让他一念怒,又一念喜。
马车一摇一晃,大概一个时辰后,终于停了下来。
顾霜被南祁扶下车,抬眼之间面前是两个通天石柱,柱子上雕满了旧典上的创世故事,两个柱子之间是一块巨大的石牌,上书“风和宫”,笔锋遒劲,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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