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顾府,花月楼内。

顾霜刚送走她祖父祖母,四仰八叉地摊在榻上,用没受伤的左手举着看话本,却忽听婢女锦翎在外传话,说是太子殿下奉皇上之命前来探望。

听罢,顾霜从榻上“蹭”地一下坐了起来。

要知道,她回京四年,不论是闯了大祸小祸,这还是南祁头一次来探望,看来八宝斋的事情闹得着实不小。

她急忙唤锦翎为自己梳妆,最后一支钗插进乌发里的时候,管家已经领着南祁到了花月楼前。

顾霜急忙迎出门去,对着南祁盈盈一礼:“顾霜见过太子殿下,”

南祁面上一如既往的温柔眼色,扶她道:“表妹快快请起,你身上还有伤,便不要行这些虚礼了。”

说着,他的视线缓缓扫过花月楼内,不由感叹顾相倒是真心宠爱他这个扶不上墙的表妹。

这花月楼底层厅内东边和北边两面墙均是落地琉璃长窗,采光极好。

琉璃是这两年随着与外夷交易才流传到京中的贵物,高门显贵家用琉璃做灯罩已算是奢侈,这整整两面的琉璃窗若是传出去,还不知会如何招人眼红。

屋内中间摆了一张上好的红木茶桌和几张雕花文椅。

靠着东边长窗的那一侧摆了一张红木美人榻,上面铺的乃是一张银狐皮,针毛银色分布均匀,油光水滑,乃是极品。

南祁记得这张皮,是去年他二舅舅,也就是顾霜他爹顾云之在琼关大败北狄时他皇帝赏下来的。不仅如此,美人榻对面的墙上还挂了两幅沈之章的花鸟图。

沈之章乃是前朝的隐士,一幅画千金难求。前两年江南巡抚上供了一副给他父皇,他父皇喜欢得不行,转头就将画挂在了御书房。

然而顾霜房里却是一挂便是两幅,还真是……

他心中玩味一笑,京中素来有人传言,这顾家是南陵半个皇,从顾霜这闺阁看来,倒真是不作假。

顾霜此时声音有些虚弱,脸色苍白,一看就是今天下午受了惊,与平日大相径庭。

南祁每每在宴席中见到她时,顾霜必然是盛装打扮,浓妆艳抹,朱唇皓齿。

然而今日这霸王花却摇身一变成了小白花,这倒是有些新奇。

南祁搁下心中百般想法,温声道道:“表妹今日受惊了。”

顾霜抬头一笑,言语仍旧张扬:“多谢殿下关心,不过是些小伤罢了,过两日我自会找补回去!”

南祁瞧着顾霜苍白虚弱得好似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嘴里的话却仍旧那般飞扬跋扈,不知天高地厚。心中未起厌烦之意,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好笑。

他微微垂眸掩下眼中玩味,复问道:“表妹这伤可有大碍?”

“谢殿下关心,所幸臣女只是右手手腕扭伤,上了药已无大碍了。”

她话说完,顿了顿,南祁也没接话。一室寂静中气氛有些尴尬。

顾霜偷摸打量了南祁一眼,见他神色依旧温和,正想没话找话的胡扯两句,却忽听他开口大道:“表妹今日,究竟是为何与刘延昭起了冲突?”

此话刚一出口,南祁便有些后悔,今日不知为何,他话有些多了。

顾霜和刘延昭起了什么龌龊,其实他并不关心。然而话已出口,倒是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顾霜听了他的问题,脸色由白转红,怒道:“殿下有所不知,臣女今日去安康街的八宝斋看簪子,刚刚看上一只金镶宝的牡丹步摇,那管事却说这步摇是别人订的,不能卖……臣女实在喜欢得紧,便告诉那管事,我自可以出双倍价,然而那管事还是不卖,我又说我出四倍价,他仍不松口。臣女没办法,只能告诉他说若是不把那步摇卖给我,我就砸了他的店。”

南祁听着听着便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这嚣张跋扈,蛮不讲理,倒是丝毫不做掩饰。

这顾霜大概是胡搅蛮缠抢那金步摇不成,因此被刘延昭出手教训了。

顾霜偷摸地又打量了他一眼,发现南祁脸上似乎并无异样,不由感叹于太子的好教养。若是寻常人听了她这堆胡搅蛮缠,歪理邪说,只怕是早就厉声斥责了,即使没有,那也免不了的流露出些嫌恶之色,然而南祁脸色温和一如既往,耐心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将事情说完。

有道是做戏做全套,顾霜在南祁和蔼的眼神下,硬着头皮接着讲了下去:“臣女一说要砸店,那管事似乎便要松口了,没想到就是这个时候,刘延昭到了,说那步摇是他定的……他一个大男人要什么步摇,于是我就告诉他说今日这步摇我要定了,让他识相一点把步摇让出来,可是他却不干。我又问他,一个男人要步摇来干嘛,他竟然说不干我的事。我气极了,便嚷嚷说他肯定是想拿这步摇去哄倚翠楼的姑娘的。他急着解释,脸都红了。”

“然后他便打你了?”南祁肯定地开口道。

“没有,”顾霜答得干脆,“刘延昭只说这步摇是他订来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的,还说我若喜欢,这碧水楼的其他东西随我挑,他付钱。”

“哦?”南祁眉头一挑。

南祁这会儿倒是听迷糊了。

这刘延昭脾气还挺好?既如此,又怎会打起来。

这时,他又听顾霜道:“我一听这话,便气不打一出来,我顾府长女,难道缺他那两个钱买首饰?我看上这步摇那是看得上他,而他不承我的情便算了,还想拿钱打发我,当我是什么阿猫阿狗?我这么一想,便觉得他肯定是故意在埋汰我,我一时气不过,便掏出鞭子想教训他一番,没想到却反被他拧了手……真是晦气!”

“等我伤好,定要他知道个天高地厚。”

“……”

顾霜演到得心应手之处,喋喋不休地抱怨个没完。她一门心思都在演出自己这纨绔的嚣张跋扈来,便也没瞧见南祁看向她的眼神似乎不对劲。

南祁看着眼前骄横跋扈的顾家嫡长女,不由想起了他的弟弟,前两年在意外掉进井里去世的五皇子南硕——南硕一直颇得皇宠,仗着帝王的偏爱,在宫中行事霸道张扬,皇帝却还夸他一句心性爽直。

南祁不由为他可惜——那般盛宠,若是活到现在,估计也可与南燧争上一争。

然而南硕却偏要三番五次挑衅于他,还明目张胆地在他疗伤的药里掺金汁……其实那晚南祁并不想那般轻易地放过南硕。

毕竟,死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然而他那晚心情不好,出手太快,南硕死得轻易,竟一点儿罪都没受。

南祁不由可惜,他还未看到南硕那张飞扬跋扈的脸上露出惊悚之色,还没听见他声嘶力竭的尖叫,还没见他濒死之时眼里熄灭的光……

真是遗憾。

思及此,南祁抬头看向顾霜,开始认真考虑着是否能在她身上找回他在南硕那里留下的遗憾。

毕竟,两人虽说身份性别皆是不同,但也是同样的……飞扬跋扈,愚不可及。

在那一瞬间,顾霜察觉到南祁身上释放出来的杀意,只是这杀意极短,短到顾霜以为只是错觉。

南祁感受到自己体内蓬勃的燥郁之气,喝了口茶,掩住心下冲动。

他想着,她今日与刘延昭这一架,阴差阳错地帮了他。

他便暂时,放她一马。

毕竟,来日方长。

想到这儿,南祁保持着□□风的笑脸,自顾自的站起身来,告辞道:“表妹今日受惊,还需休养,孤便不打扰了。”

春风拂过花月楼外的垂柳,望着吹留下男子翩然离去的背影,顾霜丝毫不知,自己今日逃过一场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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