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陆千渺一个也答不上来,她只能用厌恶的神色表达对沈誉的憎恨。
沈誉并不想和陆千渺、江慎怜计较这些,更不想逞什么口舌之快,他见他们无话可说,拈信的手一甩,信朝陆千渺飞去了。
陆千渺眼明手捷,一出手就接住了信。她拿到了信,急忙将信纸展开,她只扫了一眼,就读完了信上的内容,上面写着:“欲知当年真相,可来白鬼楼一叙,本月二十日,我会派手下来天香院接你。”
陆千渺看完了信,心中燃起了报仇的希望,她拿着信的双手慢慢放了下来。她似乎终于抓住了当年真相的一角,马上就能够真相大白了,她心里不禁闪过片刻的喜悦。
沈誉道:“陆姑娘,信我是已经送到了,既然你看了信,可否跟我说说,‘当年的真相’究竟指的是什么?我可不信,你们是去委托白鬼楼帮你们杀人的!”
“为了报仇。”陆千渺望着沈誉说道。
那是一种近乎狂热的眼神,沈誉在很多身负血仇的人脸上都见过这样的神情,这样的人一生执着于报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那深刻的仇恨已经深深地刻入了他们的骨子里。
沈誉看着如此神态的陆千渺,心中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觉得这事十分有趣,便开口道:“陆姑娘,你忽然叫我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你也认识,不如猜猜他是谁?”
陆千渺一愣,不明白沈誉怎么突然岔开了话,说起另一件没头没尾的事来。
“哼,”沈誉笑道,“罢了,我直接告诉你吧,你和十年前的沈飞柳很像。”
陆千渺心如惊弦,顿时,一张温润如玉的脸映入了脑海,她几乎想都没想,便反驳道:“不可能。”
沈誉笑意更深了,目中却似有幽幽冷光,道:“陆姑娘,如果你能对别人的事多上点心,该多好啊,这样你才能更清楚、更全面地了解一个人,而不是仅仅凭借自己的接触和自我的感觉来认识一个人。你以为沈飞柳是什么高洁傲岸的君子吗?他手上也沾了不少人命。”
“住口,沈誉,你少给我胡说八道!”陆千渺无法容忍沈誉诋毁沈飞柳,脸上的怒意再也藏不住了,“他是我一生中,最敬重的人。”
江慎怜闻言,心头一颤,他握紧了拳头。
沈誉却执意说下去:“赤州极北之地,有一座终年不化的雪山,名唤鲲山,鲲山之顶,有一座鲲宁观,是数十年前,赤州名将沈眷英在辞官归隐后,倾尽家财所建。沈眷英战功卓越,武功非凡,他创立了一门独特的剑法,在辞官后,他出家当了道士,做了这鲲宁观的观主,并给这剑法取名叫鲲山剑法。后来,他的子孙没落,到了沈飞柳这一代时,已是捉襟见肘。沈飞柳自幼失怙,被母亲送到了鲲宁观。观主安道神念在他是沈眷英之后,便收他为弟子。沈飞柳自此留在了鲲山,成为了鲲山道士。他在山上一待就是十几年,他本人天资卓绝,勤奋刻苦,武功在鲲山弟子中一骑绝尘。可惜就在十多年前,江湖上的一群穷凶极恶之徒盯上了鲲山,他们就是当时江湖中人谈之色变的‘七不义’。”
陆千渺本不想听沈誉讲这么多的,但她也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个故事吸引了,她见沈誉突然停了下来,便问道:“为什么‘七不义’要打鲲山的主意,难道鲲山得罪了他们?”
沈誉说:“怀璧有罪,匹夫无罪。鲲山与‘七不义’无冤无仇,可偏偏盯上了鲲山的绝世宝剑——鲲鸣剑,此剑原是沈眷英的宝剑,后来成为了历代观主所佩之剑。还有,鲲宁观中有许多稀世珍宝,这些他们更加眼馋。所以,‘七不义’勾结了鲲山附近的一帮土匪,攻上了鲲宁观。鲲宁观众人孤立无援,几乎所有人都死在了那场厮杀中,只有沈飞柳逃出生天。鲲鸣剑最后落入了‘七不义’手中,鲲宁观的珍宝也尽数流入了‘七不义’和那群土匪的手里。从此,沈飞柳孤身一人浪迹江湖,一边发奋图强,一边寻找仇人的下落,终于在五年前,他一人在鲲山之顶独战‘七不义’,打败了他们所有人,并用他们的头颅和鲜血祭拜了死去的同门。”
沈誉说完后,屋子里安静许久。没有人发言,仿佛每个都还沉浸在沈飞柳的故事当中。陆千渺听完了这个故事后,更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原来,有人比她遭遇了更惨痛的经历,有人比她失去了更多,在他图谋报仇的那些年里,他独自一人,无人相伴,他必定十分痛苦和难熬。可是现在的他已经大仇得报,他却愿意去帮助更多的人,陆千渺不由得对沈飞柳更加倾慕了。
“有仇必报,是天经地义的事,沈大哥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他得偿所愿后,一直在尽力帮助他人,沈誉,你凭什么说他不好!”
沈誉似乎就是在等陆千渺说这些话,他冷笑道:“你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吗?这‘七不义’也是有儿有女、有家室、有亲朋好友的人,他们的亲友恨透了沈飞柳,扬言要杀了他,沈飞柳听说了这件事,就把与‘七不义’有关系的人全杀了!他的确如你所说,做了不少好事,但他也杀了些无辜的人。现在,你还能说他是个好人吗?”
“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也不信!”陆千渺毫不动摇地说道。
沈誉起身,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言尽于此。四天后,白鬼楼的人会在天香院接你们,到时我要跟着你们一块去白鬼楼。”
“不行!”
叮!
一只金镖一闪而过,打落了陆千渺手里捏着的信,把信钉到了地板上。
“你再说一次试试?”沈誉走到门口,回头笑道。他的瞳眸中闪过危险的杀意。
陆千渺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毫不掩饰眼中的恨意和杀意,直白地盯着沈誉,却不敢再开口。为了活到报仇的那一天,她只能忍。
沈誉满意地扬起笑脸,转过头,看见面色阴沉的江慎怜正注视着他,沈誉露出一个嘲讽、轻蔑的表情,那表情就像在看蝼蚁一样,丝毫不放在眼里。沈誉走到他身侧拍了拍他的肩头,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江慎怜脸色变得更加深沉,他的拳头因为攥得太过用力,致使指甲嵌入了血肉中。他听到了沈誉经过他身旁时对他说的一句话:“你真可怜。”他的心像是在滚烫地灼烧。
沈誉走后,陆千渺起身离开座椅,一脚踢飞了插在地板上的金镖,捡起了那张被戳烂的信,收进了袖中。她心中烦躁,不想再待在这间让她感到压抑的屋子里,便径直往门外走去。
江慎怜见陆千渺要出去,便主动侧开身子让到一边,说道:“你去哪?”他看陆千渺的眼神中透露着几分关心。
陆千渺却是从未看向他的,她走到门口时停下来道:“我想去散散心,你不要跟过来。”
她刚抬脚迈出屋门,江慎怜又叫住了她:“你觉得沈飞柳真如沈誉所说吗?”
“别人爱说什么便说什么,我不相信别人说的话,我只相信我自己的感觉。我只知道,许多年前,救我的是他,许多年后,给予我帮助的是他,我凭什么不相信他。”
“那……我呢?”江慎怜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一问,他的内心充满了紧张。
陆千渺被问住了,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脑中却浮现了许多有关江慎怜的片段。可这些片段她一个也抓不住,每一个片段都只在她头脑中一闪而过,不做任何停留。
“你……我不知道。”
陆千渺已经走远了,江慎怜却还陷在刚才的那场对话中。听到她这样的回答,他既有些高兴,又有些失落。他其实并不知道陆千渺和沈飞柳两人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但从陆千渺对沈飞柳坚定不移的维护来看,沈飞柳一定在她心中有着不俗的分量。
“如果你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只相信自己的感觉,那么我给你的感觉是什么呢?”江慎怜不禁如此想到。他一步步走向陆千渺先前坐过的那张圆椅,眼睛出神地望着前方,仿佛她还坐在那里似的,可就在下一刻,他啪的一声坐到了椅子上,头垂了下去,浑身好像被抽走了力气,整个人松松垮垮的。他摊开两只手,看到掌心已被血染红,他忽然笑了,他在嘲笑自己,为什么如此软弱。
“江、江公子,没事的话,我、我就先走了?”金善堂小心翼翼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眼神畏惧地盯着江慎怜,试探着询问道。
江慎怜头也不抬,低声喝了句:“滚。”
金善堂一听,赶紧弯着腰跑了出去,还差点撞到了门上。
那一夜,陆千渺从城外骑马回来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一想到要和自己不对付的人一起去白鬼楼,她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不杀沈誉,难解她心头之恨,她一定要找机会除掉他。可是目前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是去白鬼楼了解当年的真相,她只能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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