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做什么?”陆千渺道。
江慎怜笑道:“送你的,收下吧。”
陆千渺坚决地摇了摇头:“不,我不能要。”
“你这样让我很难堪。不能让它代替我陪在你身边吗?就当是我们历经生死的见证。”
“我……不。”陆千渺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自从和江慎怜一同经历那些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似乎不能再直视他的双眼了。
“好吧,那现在就是履行诺言的时候了,你不是答应我要帮我做一件事吗?这件事就是,把这枚吊坠戴在身上,永远别取下来。”
江慎怜依然微笑着,他上前去,动作轻柔地把这枚吊坠戴在了陆千渺身上,陆千渺没有后退,也没有闪躲,这意味着她接受了这枚吊坠。
陆千渺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戴在胸前的吊坠,吊坠被打磨得很光滑。
“谢谢你,我无以为报。”陆千渺发自真心地说道。
江慎怜眼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悲伤,他退后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的声音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和忐忑:“赵德禅不是我抓的,也不是我杀害的。至于名剑宗的弟子,我无可辩驳,那时我是青云帮的人,我必须帮助我的兄弟,完成帮主交给他的任务。如果完不成,或者完成得不好,他们会死!我不止干过这些事,我还杀过很多人,有男有女,有老人,但从来没有小孩。而且我杀的都是江湖里的人,我从不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我从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手上沾满了鲜血,直到遇见你,让我觉得世间还有美好的一面。所以,其实我应该感谢你,是你让我体验到了一种别样的情感。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替自己的行为开脱,只是在你面前,我希望我坦诚而热烈,因为我心悦你,这本身就是一件让我欣喜不已的事。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能允许我拥抱你一次吗?”他心如擂鼓,怀着最诚挚的热忱之心,凝视着那双他心仪的眼睛。
陆千渺这次再也没有犹豫,她走上去轻轻拥抱了他。他的身体和春日里的阳光一样温暖。
“谢……谢谢……”江慎怜声音沙哑地说道。他温柔地回抱住了陆千渺。这是一副柔软却充满力量、充满生机的躯体。他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真的能触碰到她,就像陆千渺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拥抱江慎怜。
过了许久,直到听见金善堂轻微的咳嗽声,他们才松开了彼此。
江慎怜说:“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勇敢。”
“你也是。”
“保重,后会有期。”
“山水有相逢,再见。”陆千渺道了别,便转身朝相反的方向去了。在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不懂自己是为什么而流泪,只是心里很难受,她也不明白刚才为什么就那样抱上去了。她的确被江慎怜的那番话打动了,被他的话语深深地感染了,她彻底明白了他的心意,他的真心。可是她不敢多想,她又一次把这些情感和思绪埋在了心底。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她会扣响自己的心门,重新审视她和江慎怜之间的情愫,但绝不会是现在。
江慎怜恋恋不舍的目光在陆千渺身上徘徊了很久,最后才重新回到了马车上。他坐在空落落的马车里,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他高兴极了,却也伤心极了。他一直都明白,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事物恐怕永远也无法消除。他不可能和她在一起,而她也不会接受他。虽然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们之间没有可能,但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也许他们可以成为朋友,也许他们可以摒弃过去的一切,能够从容地相处。可这些不过是自欺欺人,自我安慰罢了,他心里很清楚,没有可能。但他无怨无悔地来到她身边帮助她,陪伴她,他自己也有了许多和过去完全不同的经历。每一天的陪伴,对他来说,都很美好。在平静无风的日子里,他们只是各自做自己,即使相顾无言,静默无声,却是寻常。他珍惜这段相处的时光,而且永生难忘。
“江公子,我们……上路吗?”马车外传来了金善堂的声音。
江慎怜眨了眨眼睛,眼中的晶莹消失了,他平静地说道:“走吧。”
马车继续朝前走去。
四月,山上桃花烂漫。
陆千渺一连行了多日,终于抵达了庐月。她上了名剑山,扣响了名剑宗紧闭的大门。“嘎吱——”厚重的大门拖着长长的声音,被打开了,魏迟站在门后打量着她。他在看清来人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陆千渺也回了礼。
“请跟我来,沈公子和太师叔都很想念你,他们现在正在会贤厅喝茶。”
魏迟说着,带领陆千渺步入了宗门。二人进门后,他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而且有些熟悉,仿佛曾经在哪闻过。但是他没有多想,只当是错觉。
陆千渺沉默地跟在魏迟身后走着,一路上碰见了很多名剑宗的弟子,他们纷纷躲避魏迟,见了魏迟便绕道而行,有的人甚至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他。魏迟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他神情如常,看上去并没有受什么影响,但是陆千渺看出了魏迟的黯然神伤。哪怕他表面上掩饰得很完美,陆千渺也能感觉到宗门内暗流涌动的氛围。
他们经过一座小桥时,陆千渺刻意走到魏迟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们……不喜欢你,对吗?”
魏迟停顿下脚步,扭头看着身边这个比他还高一点的女子,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陆千渺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周围没有别人,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魏迟眼神躲闪地说道:“我是宗门的罪人,他们只怕讨厌我还来不及。”
陆千渺看着眼前这个孤单的少年,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就在几个月前,她从温舒玉的口中得知了是他和魏迟的父亲魏恩趁人之危,害死了风行雪,魏迟一直以父亲为骄傲和榜样,如果他知道了他的父亲犯下了如此卑鄙无耻的行径,他该如何自处,如何面对名剑宗众人呢?那样对魏迟而言,实在太残酷了。
陆千渺不忍心对这个脆弱的少年说出真相,也不打算告诉旁人这件事,她对魏迟说道:“你别理会他们,那不是你的错,即使你不偷玄匙,许越明还是会想尽办法把玄匙弄到手。你也是受害者,他们不该恨你,应该恨亲手造就这场悲剧的人。”
魏迟听到了陆千渺的安慰,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谢谢你,陆姐姐,沈大哥果然说的没错,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沈大哥?他经常向你提起我吗?”陆千渺似乎收获了意外之喜。两人又继续朝会贤厅走去。
“是啊,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沈大哥在名剑宗待了很久,后来他离开了宗门一段时间,在江湖中行侠仗义,最近他又回到了名剑宗,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三个月了。”魏迟受了陆千渺的安慰后,语气松快了不少,他提起沈飞柳时,眼中不禁流露出钦佩的神情,“沈大哥是侠义之士,是我最佩服的人,我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陆千渺想到沈飞柳常常向魏迟提及、谈论自己,内心不禁涌上一股暖意,他一直都记挂着她。
她在为此高兴的同时,也不忘鼓舞魏迟:“魏迟,我相信 ,只要你朝着这个目标前进,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你想成为的人的。”
魏迟笑得更灿烂了,他说:“谢谢你,陆姐姐,我会努力的。我想,沈大哥见了你,一定很高兴。”
正当陆千渺沉浸在喜悦中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陆姑娘。”
陆千渺寻声望去,一眼看到了从会贤厅走出来的沈飞柳。
“你们有要事相谈,我就不打扰了。”魏迟笑着对沈飞柳俯首行礼,便退下了。
陆千渺看见沈飞柳本人出现在她面前时,怔在了原地。
沈飞柳见陆千渺没有上前,主动走了上去,他脚步轻盈,每一步都似乎踩在陆千渺心上。陆千渺看着沈飞柳朝她走来,内心忽然紧张了起来。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沈飞柳在走到离陆千渺只有三尺远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我、我很好。你呢?”
沈飞柳温柔地笑了一声,道:“你还记得,我说过,我们总有一天还会再见的吗?”
“记得。”陆千渺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在剧烈地跳动,咚、咚,一下又一下。她努力保持着镇静,可是嘴角却掩盖不住内心的欣悦。她直直地注视着那张脸,甚至差点忘了回应他的话。
沈飞柳的目光在陆千渺的脸上停留了很久,然后他的目光慢慢下移,落在了陆千渺戴在胸前的吊坠上。他感到好奇,便说道:“那是什么?”
陆千渺很快注意到沈飞柳在看哪里,她慌忙低下头,扫了一眼胸前的吊坠,那天和江慎怜告别时的情景瞬间占据了她的头脑。她立即抬起头,心虚地瞥了一眼沈飞柳,慌张地说道:“一个吊坠而已。”
“你自己买的吗?和你很相配。”沈飞柳说。
“一个朋友送的。”陆千渺快速说道,仿佛有意在澄清什么。
陆千渺感觉之前那股对沈飞柳的热情突然消散了,头脑里充斥着许多和江慎怜有关的画面。她努力把这些画面压下去,竭力不去想他。可是刚把一个画面按下去,另一个画面就浮上来了,她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两人转眼间就陷入了沉默。
沈飞柳见陆千渺有些心神不定,便打破了沉默,道:“我们先进去吧,鲁前辈见了你,一定有许多话要说,此外,你恐怕也会想见花锦。”
陆千渺闻言,很快冷静了下来,她不再想江慎怜了,她心里想的只有温舒玉、花锦。
“你……知道了。”
“鲁前辈告诉了我关于你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意,是我主动向他打听你的。”沈飞柳脸上充满了歉意。
“这没什么,谢谢你的关心。”陆千渺察觉到了沈飞柳关心的眼神,心中似有暖流涌动。
二人不再多言,默契地一同走入了会贤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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