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陆千渺把自己在遥望涯的经历告知了鲁仲祁和沈飞柳,她听说花锦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已经几天没有见人,便决定独自一人去探望她。当她来到花锦的屋门前时,她竟然有些想逃离,甚至不敢去面对。但她的手放在门上时,她还是轻轻叩响了。
花锦似乎也没有想到,陆千渺还会来找她,所以在看见陆千渺站在门口时,她微微张开了嘴唇。但是很快的,她的脸上便重现了这几日以来一副生无可恋的悲伤神情。她双眼红肿,仿佛有很多话想对人倾诉,却什么也没有说,就让陆千渺进了屋子,然后把门合上了。两人站在屋子里,一时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敢率先打破这安宁的景象。然而这样沉默的氛围,是不合时宜,也无法令人忍受的,一种无形之物堵在了她们二人心口,压得她们喘不过气来。要让它们消失的方法就是开口和面对。
陆千渺很明显再也无法忍受这空洞的沉默了,她率先败下阵来,尝试和花锦对话:“我不知道是否该称呼你为什么?是……温夫人……还是花锦前辈?”
花锦背过身去,说道:“这重要吗?随你怎么称呼。我直到现在……”她抽噎了一下,继续道:“直到现在,我都不能相信你所说的一切。”
“我很同情你的不幸遭遇,但我说的就是事实,若是你不信,可自去寻证。”
“那你今天找我是为了什么?”她忽然转过身来,激动地走到陆千渺面前,几乎咬着牙说道,“你是来报仇的吗?因为我的丈夫杀了你的父母,所以你也要杀了我泄恨!”
陆千渺脸上露出悲悯的神色,摇头道:“不,我不会杀你。冤有头,债有主。你我之间,是没有仇的。那天在会贤厅……我应该好好和你交谈……不该对你步步紧逼……”她想到父母的死亡,突然理解了花锦的痛苦。如果是她最爱的人,最亲近的人死了,也许她会表现得比花锦还要失控或者癫狂。她为什么要去苛责一个本身就不幸的人呢?更何况她和她同样不幸。
花锦听了这番言论,似乎冷静了不少,她说:“请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一遍吧。”
两人在屋子里坐下,陆千渺开始对花锦讲述这段跨越了十年多的恩怨情仇。陆千渺讲了半个多时辰,才把这段经历说清楚。她所经历的故事,她已经向别人说过一次又一次了,每一次对别人的述说,都会让她直面心中的痛苦。但现在她不再表现出来,而是克制冷静地讲述。
花锦听完了陆千渺的讲述,和其他听过她讲述的人一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到沉默消失,被一声苦笑替代,花锦才终于含泪接受了这一切。
陆千渺踌躇了一会儿,默默从怀中拿出了鹿灵匕递给花锦。那天她离开会贤厅时,还是把匕首捡了回来,她觉得温舒玉的遗物,最好还是交还给他最亲近的人比较好。虽然一开始她拿走这把匕首,只是为了留作纪念,提醒自己温舒玉已经死了,以及她的仇恨,但现在她不需要这件东西了,或许花锦更需要它。
花锦望着那把匕首,伸手接了过来,凄凉一笑,道:“呵,温郎,你骗我骗的好惨……”说着她举起匕首,准备一刀抹脖,陆千渺见势头不对,出手拉住了她:“你疯了!”她强硬地从花锦手中夺走了匕首,甚至因此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花锦看到陆千渺受伤的手,心中更加愧疚。她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膝盖,说道:“你为什要救我?我——我是一个罪人,一个该死的人。”她已经心如死灰,生无可恋了。
陆千渺把匕首扔得远远的,说道:“如果什么都没做错的你都该死,那天下该死的人多了去了。”
“不……你什么都不懂!我愚昧无知、识人不清,嫁给了一个杀人凶手,他杀害了我曾经最爱的人!”
陆千渺眼中含着泪光,说道:“你说的对,我不了解你的经历,我什么都不懂,但请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温舒玉做了什么,既然你毫不知情,被他蒙在鼓里,那你也就没必要因为他人的过错去惩罚自己。我将匕首还给你,不是让你拿它伤害你自己的。现在你不是温夫人了,你是花锦,你还有你的师父师母,他们是这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他们都非常想念你,盼望你回去啊!”
“我……师父……师母……我已经有许多年没回过家了……我是个不孝徒,他们一定很恨我,自我出嫁后,我竟然一次都没探望过他们,甚至连封书信也没有!我无颜面见他们!”花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一串串晶莹的泪珠不断从她脸上落下来。一想起她的师父师母,她就羞愧得无地自容。
“我曾经落难,被孙自留夫妇所救,如果不是他们,我早就没命了。我从他们那里,听说了你的故事,他们不是你的父母,你的家人,和你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他们却把你放在心上,一直牵挂着你。他们像父母一样非常爱你,不是父母却胜似父母。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我没有的而你却拥有的,那就是家人。我很羡慕有人如此深爱着你,这是我所没有的。”陆千渺动情地说道,“我今天之所以来见你,是为了帮孙自留夫妇带一句话,他们拜托我,如果有一天我见到了你,就告诉你,他们很想念你,要是得空了,请你回来看看他们,若是不方便回来,就请你写封信给他们。如果你无处可去,他们就是你的归家之所,如果你感到孤立无援,他们就会成为你温暖的臂膀而拥护你。别质疑这份爱,它不比任何东西轻,也不比任何东西重,它无法用任何东西去衡量,因为它是无价之宝。”
花锦弯下身子,已经泣不成声。
陆千渺却明白,花锦不会再伤害自己了,也许有些伤痛并不能轻易治愈,也许在今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花锦会每天以泪洗面,但她的师父师母会一直陪伴她,直到有一天,春风拂面,光照万物,她重展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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