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楹透过上方大开的铁门望去,看见一个似乎快要成型的法盘模样的法器。
只是盘面上刻有的阵法未曾亮起,四角上散发莹白微光的金石亦没有镶嵌进入,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格挡在盘面之上。
这法器确实没有锻造形成,否则不会是这幅无一丝灵气的样子。
张棋看向白楹:“白小姐,等我炼制一段时候后,再请你帮忙加入一些异火。”
他将上面的铁门阖上,再在五处凸起的铁块内添加五行材料;然后从晏缙手中接过灵石,放入最下面的空槽之中。
张棋望向最下方的槽子,开始催动灵石。
灵石燃起灼热灵火,房内温度逐渐升高。
但炼器本就是精细活,更要花费不短的时间——
在一旁等候的白楹,等着等着,逐渐望着灵火开始发呆。
直到暮色渐起,她才终于听见张棋略微干哑的声音:“白小姐,起两拳大小的异火。”
白楹点点头,她眼眸中青色微闪,两个拳头大小的青色火焰陡然在铁炉下方的槽子中升起。
橘红色的灵火裹挟着异常明亮的青色火焰,一同淬炼着法器。
约莫过了一炷香,白楹才隐隐约约听见铁炉中轻轻响起一声清脆之声。
晏缙听到声响,半阖上的双眼即刻睁开,看向铁炉。
就连满头大汗的张棋也舒了一口气:“终于成了!白小姐,可以停了。”
他停止催动灵火,右手一划,将上方的铁门隔空打开。
白楹望向铁炉上方,看见法盘上的金石已经紧紧镶嵌入四角,就连盘面上阵法都开始散发着银色微光,显然是阵法开始运作。
张棋神情比另外两人更显激动,“晏师弟!终于成了……”
他乐不可支地拿起法盘:“之前答应过你一定要将法盘炼制成功,但失败了好几次之后,我都担心无法制成了……毕竟你耗费几年寻得材料,又花费如此多的灵石……幸好,幸好!”
张棋又抬起头来:“多亏了白小姐……现在想来,用灵火淬炼法盘,用异火徐徐激发金石之中的威力,才能它们合二为一!”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白楹笑了笑。
更何况晏缙还不收她三次对练的灵石,那就相当于她只忙活这一小会儿,就赚了九千灵石……这生意何等划算!
晏缙显然也有些高兴,他嘴角轻轻上扬,眉目舒展地望着张棋手中的法盘。
张棋忙递给晏缙,“晏师弟,你看看……之后我再调试两天,你过几天再来拿。”
晏缙轻轻点了点头。
*
晏缙十分敬重师父江北辛。
他自幼被江北辛抚养、教导着长大,更与师父感情深重。
但他曾见过师父眉眼间的愁苦,也曾见过师父静静地望着房内师娘的牌位,更是听见过师父多次感叹:“晏缙,你的眉峰最似你父亲。我初认识你父亲时,他不过十岁……”
晏缙也知道师父江北辛在怀剑派的日子不算好——师父并无什么家世背景,虽然修为和剑法都不算低,但在怀剑派中,一个绝不可能成为剑尊的长老在没有显赫家世的情况下,前途又能有多好?
掌门也是看人下菜的老狐狸,什么难办的事、吃力不讨好的事,通通扔给师父来办。
而且师父素来俭约,除了买必要的东西,以及养护佩剑,几乎不花灵石……就连被门派派去追杀妖魔,也只是靠着一柄佩剑。
他曾有多次,看见师父负伤归来。
待他年岁渐长,便花了好几年时间寻得铸造法盘的罕见之物,平日更是想尽办法赚取灵石。
终于赶在师父七月末生辰之前,成功请张棋师兄铸成法盘。
这法盘可攻可守,一定能让师父少受些伤。
晏缙谢过张琪之后,便与白楹离开了炼器堂。
等到回余盱峰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夜色。
白楹从空中一跃而下,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今天谢谢你了。”清朗的少年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
白楹回过头:“举手之劳罢了……况且你不是也送了我三次对练机会吗。”
那法盘的模样陡然从白楹脑海中一闪而过,不待晏缙说话,她又忍不住继续说道:“原来你需要灵石就是为了炼制法器啊……那法器是替你自己炼制的吗?”
晏缙回道:“不是,我是要送给师父。”
送给江长老?
白楹有一瞬间的怔然,但却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三个月来江长老待她温和又细致的教导——早已经让她记在心中。
“既然是送给江长老……我这里有个东西,或许你能用上。”她边说边走向晏缙。
直到走到少年身前,白楹才将那物品从乾坤袋中翻出来——那是一根褐色的穗子,最上端巧妙地绑有一个复杂而精巧的结。
结之中镶嵌了一颗小小的玉石,玉石上微光静静流溢。
白楹掌心朝上,将穗子递向晏缙:“这穗子对法器有护养作用,更是可以能加强一点法器的威力……可以请张棋师兄将它固定在法盘一角。”
“无须你破费。”晏缙轻轻摇头。
白楹是那种被拒绝过一次,便不会再提的人。
但今天她却异常坚持:“拿着吧,这并非什么珍贵的东西……江长老教授我许多剑术与道理,我也想聊表谢意。”
她的表情真挚诚恳,让晏缙无论如何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晏缙定定望向她,少年凤眼在夜色中也明亮了几分:“……那我就收下了,多谢白小姐。”
“别喊我什么白小姐了……”白楹笑了起来:“叫我白楹就行。”
“行。”少年眉目舒展,凤眼微微弯起:“白楹。”
*
晏缙左脚点地,右腿屈膝坐在石块上方。他低垂着头,正仔细擦拭着手中的法盘。
阳光穿过层层树叶落在他周身,为这寂寥的树林添上一丝明亮。
突然之间,一阵轻而快的脚步声传来——
一位身穿白衣的倜傥少年出现在树林深处。
他唇角挂着一抹笑,看着晏缙说道:“你果然又在这僻静的树林中……”
晏缙仍是专心手上的细致活,只是面无表情地问道:“有何事,南奉昭?”
南奉昭仿佛已经习惯了晏缙不甚热络的模样,他笑道:“难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
晏缙干脆不再开口。
南奉昭自顾自地靠近,看见法盘之时双眼微微一亮:“咦,这就是你与张棋铸造了许久的那个法盘吗?”
他大笑:“可终于铸造成功了,这下你可以与我练剑了吧?”
“现在没空。”晏缙果断拒绝。
“哎。”南奉昭叹了口气:“之前你要赚灵石,还要找寻铸造法盘的材料……你说说这一年,你答应过我几次切磋?”
晏缙抬起眼眸瞥他一眼,轻声答道:“你可以找别人切磋。”
“那不行,和你切磋更有意思。”
“……”
看见晏缙又不理会自己,南奉昭毫不在意,他在石头上找了块位置,掐诀除去石面上的灰尘,潇洒坐下。
“这一个月来,我看见在我师父课上,唐渊天天拉着一张黑脸,还时不时阴沉沉地看着你,一副气极了的模样……”南奉昭思索道:“难道他在上次比试之后,没有找你麻烦,所以憋了一肚子火?”
“找了。”晏缙神色不变,简洁说道:“但他失败了。”
南奉昭顿时十分好奇:“失败了?难道他是一个人去找你麻烦?”
“不是。”
“那是和谁?”南奉昭眨眨眼,继续问道:“肯定带了他堂兄唐啸,对不对?”
“对。”晏缙决定一次性说完,堵住南奉昭的嘴:“还有唐啸的师弟,我不知道叫什么。”
南奉昭略微一思索,便想到了:“唐啸的师弟……肯定是王远山。这小子事事都以唐啸马首是瞻。”
他拍了拍晏缙肩膀,凑近了问:“好兄弟,你是怎么一打三打赢他们的?”
“没交手几招,他们就走了。”晏缙斜着眼看向自己左肩:“手,从我肩上拿走。”
南奉昭不以为意地抬起手,笑嘻嘻地说:“没想到啊,你平日不争不抢,每日都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有事没事就待在这僻静的林子中……没想到你一出手就是在比试中狠揍唐渊。”
晏缙散漫答道:“放心,下次比试照旧选你……所以今日不和你切磋。”
“那行吧……”南奉昭有些失望。
不过片刻,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继续兴趣盎然地问道:“我听说有个白家人在你们余盱峰上住下了?”
晏缙敷衍地点了点头。
南奉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十分好奇:“你说,白家人来怀剑派干什么?放着仙兽血脉不用,难道要来当剑修?”
晏缙依然低头擦拭着法盘,懒得抬头看南奉昭。
南奉昭自顾自地说道:“我还听说来的是白家家主之女,那她岂不是家里有父母宠着,锦衣玉食供着的,这样的骄纵大小姐脾气应该不小吧?”
晏缙擦拭法盘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头来,微微挑眉:“她的确脾气不小,但并不是骄纵之人。”
南奉昭一副看见“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模样,挤眉弄眼地说道:“你这是在替人解释?看来你与白小姐关系不错啊。”
晏缙终于懒得再搭理南奉昭。
南奉昭是游天成长老的四徒弟,资质上佳,为人热心,只是惯用一柄白扇扮做潇洒风姿,说话之时更是没几个正经的模样。
晏缙觉得自己做过的唯一一件后悔之事,就是当初与南奉昭第一次见面就答应此人的切磋请求——
从此之后再也不得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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