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之后。
晏缙一剑凌厉,划过空中使得空气似乎都微微凝固,最后直指南奉昭心口,堪堪停留在两寸的位置。
“停,停……我输了我输了。”
南奉昭理直气壮地开口认输——
开玩笑,就算是被一把戳不破修士皮肤的普通铁剑直至心口,那他也担心晏缙拿不稳剑。
世间总会有比自己强的人,但是小命终归只有一条。
南奉昭的话音刚落,晏缙就收起铁剑,坐回到石块之上。
瞅着晏缙神情平稳的样子,南奉昭越发好奇:“你明明只是进入思过崖面壁了几个月,为何出来之后剑法更厉害了不说,还变得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晏缙挑挑眉,转过头问道:“那里不一样?”
南奉昭低头走近石块,似乎是在思索措辞。
片刻后他说道:“今日的你,出剑更有压迫感。即使杀意没有外露,但剑中仿佛藏有更多的东西……以前与你比试,纵使我知道你比我强,但却从来不觉得你的剑——”
南奉昭微微一顿,似乎在想要如何描述。
片刻后他的双眼微微发亮,语气肯定:“危险……对,就是多了危险感。”
“危险感?……我可没想过杀你。”
晏缙凉凉地瞥南奉昭一眼:“就连今日的比试也是你缠着我,说什么‘三个多月不见,甚是想念你的剑法’。”
“哎呀……”南奉昭展开扇子潇洒地摇了起来,笑着说道:“我可没说你对我的心思很危险,我是指你的剑危险,对我是这样,对其他任何人都一样。”
危险的剑……
晏缙一怔,想到五个多月前在禁地中自己握住剑尊佩剑的那个瞬间,看见了暴风雪和冰天雪地中的青年。
那时青年仿佛知道他的所想,声音淡然地说了一句“你试试便知道了”。
之后他醒过来,手持的剑尊佩剑也发生了剧烈变化,之后更是将堕仙尸骨几近粉碎。
其实在那个时候,他自己握着剑的时候已经察觉到有所变化……
但那时情况特殊,他还来不及深思,就被迫去了议事大殿、然后在思过崖度过了快一个月,之后去白家与白楹订婚,回到怀剑派之后继续在思过崖禁闭。
他从思过崖中出来,也不过是一个月前的时候。
原来堕仙尸骨躁动已经是五个月之前的事情,而这五个月之间更是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
迟迟没有等待晏缙开口的南奉昭凑近晏缙,用手中的扇子朝着少年挥动了几下:“……晏缙?怎么聊着聊着你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在想什么?”
晏缙面无表情地用手背将扇子推远:“没什么。”
“我们在谈剑,你却发起呆来……肯定是在想其他。”南奉昭眯起眼,十分八卦地问道:“是不是在想你的未婚妻,白家白楹小姐?!”
未婚妻……白楹……未婚妻白楹……
晏缙一听见这五个字,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放在膝盖上的手也僵硬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冷冷说道:“有事,走了。”
“哎……别走,别走啊!”
南奉昭在身后大喊道:“我听说你未婚妻是不是马上就要回怀剑派了……都分离这么久,你是不是想她了?”
“……”晏缙忍无可忍,转头看向南奉昭,咬着牙一字一顿说道:“闭,嘴。”
直到回到余盱峰后,少年才觉得浑身上下的不自在减弱了不少。
他看向白楹暂住了四年多的院子,依旧是紧闭院门的模样……随着白楹的离开,这五个月来晚上的院子从未亮起过任何烛光。
而昨日师父江北辛告诉他,说白楹即将要回到怀剑派了,问他是否收到了白楹的信。
晏缙自然是没有收到白楹的信,但他当时则是镇定地应道,说自己也收到了信。
他与白楹已经缔结了婚约,为了不让师父起疑,只得说出谎言。
但不知为何,晏缙从师父那里得知白楹要回到怀剑派的那一瞬间,却是先松了一口气——即使他很不习惯和白楹缔结了假婚约一事,但也从未产生过不想看见白楹的想法。
*
白楹又回到了怀剑派中。
如果不是她母亲苏如之担心堕仙尸骨对白楹造成的伤害也许会有后续不利影响,坚持让她在家休养几个月、并且时不时请家中擅长医术的长老查看,不然她能更早回到怀剑派中。
只因为待在白家,对于白楹来说实在是有些折磨——
前有白鸿淮挤眉弄眼叹道:“没想到我还是个孤家寡人,晚辈都已经订婚了……”
后有堂哥、堂姐、远房堂哥、远房堂姐在探望她的时候,不停地问白楹为何这么早订婚,未婚夫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模样,为什么会拜在怀剑派中。
更奇怪的问题就是有个剑修未婚夫又是什么体验,未婚夫会不会成为未来剑尊等等……
以及平日在修炼血脉力量的课时,其他白家子弟例如白湛行等人,一个个看着白楹时脸上都是欲言又止的好奇神色。
白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让母亲不用再担心她的身体后,白楹马不停蹄地回到了怀剑派中。
站在飞剑上,白楹看见怀剑派内一望无际的翻涌云海,上一次见到这个景色还是五个月之前。一段时间不见,她还是有点想念呢……
白楹往北继续飞,直到靠近怀剑派最北侧,看见那座熟悉、僻静余盱峰之时,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轻轻笑了出来。
她御剑向下飞,然后从剑身上一跃而下,落在自己院中——就连院中的景色,也仿佛与五月之前别无二致。
白楹眼梢一扫,突然发现院中石桌上放着一封信。她走近拿起一看,信上面写着“余盱峰的凉亭一聚”,落款上则写着江长老、晏缙。
下一瞬间那张纸化为烟尘,消失不见。
白楹自然是知晓,这张施有小小阵法的纸张消失是通知写下这条消息的人——她回来了,亦看见这条消息,拿起过纸张。
白楹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忙推开房门,准备简单梳洗一番。
毕竟她御剑多时,浑身上下多多少少会沾染点灰尘。
*
来到凉亭的时候,白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其中的江长老和晏缙,石桌面上摆放着一些精巧的点心。
她快步走到凉亭前,朝着江长老端端正正行了个礼,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江长老,许久未见。”
江北辛右手轻轻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白楹扶起。
“白楹,不用这么多礼。”他温和地问道:“你身体恢复得如何了?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之前在白家的时候,我看你气色不错。不过当时事情太多,终究没有好好问你恢复得如何……”
江长老在白家……
白楹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就是她与晏缙订下婚约的那几天,江长老作为晏缙唯一的长辈,在白家忙得脚不沾地。
不敢让江长老看出什么来,白楹维持面上的镇定,干笑着回道:“……已经完全好了,江长老不必担忧。”
“那就好……”江北辛微微颔首:“那我和晏缙就可以完全放下心来。”
他眼中浮现笑意:“只是我也与你们同在余盱峰上,居然没有发现你们……果然是人老了,也迟钝不少……”
听出江长老是在打趣她与晏缙之间的事情,白楹只得“害羞”一笑,还未想出该说些什么,就看见一直站在江长老身后的晏缙动了动——
他弯身拿起石桌上的茶壶,朝着江北辛的已经快空的茶杯中斟茶:“师父,请喝茶。”
然后低头又另外倒了一杯茶,轻轻一推,那茶杯就凭空出现在白楹身前的桌面。
晏缙神色平淡,瞧不出什么心绪,虽然也没有开口对白楹说些什么,但在他有意或者无意的行为之下,让白楹觉得尴尬的气氛也缓解了几分。
白楹低声说道:“多谢。”
她一路驾驭飞剑多时,用茶水润润喉正好,还不用会回答江长老的又是打趣又是含着几丝疑惑的话——就算同在余盱峰上,江长老肯定是无法发现什么的,毕竟婚约其实就是假的。
在两人身旁的江北辛原本是回忆不出两位年轻人感情发展至此的任何苗头,但他抬头便看见徒弟抬手又给白楹斟了一杯茶,还将两盘糕点往白楹的方向推了推。
他内心那些疑惑便烟消云散了——
两个有缘的年轻人在怀剑派上相遇了,互相有着相同的情谊,于是便定下婚约……何尝不是美事一桩。
江北辛唇边笑意加深,却又忍不住轻叹一声。
要是故友晏皓与其妻能看见这一幕的话,肯定会很欣慰——晏缙长大了,修为和剑法出众,亦有了以为人品家世相貌都出众的未婚妻。
甚至白家也并没有因为他只是怀剑派中不起眼的长老、晏缙无甚家世背景而拒绝这则婚约。
这一对年轻人收到了几乎所有长辈的祝福。
他当年还不如晏缙呢,只是一个从山村中出来的穷小子,侥幸拜入怀剑派,就算之后有点修为又如何?
付菡父亲不同意两人的亲事,甚至强行给付菡定下另外一门婚约。但付菡抵抗婚约,违背父命,最终嫁给他。
之后的日子何其幸福,说那几年简直是他一生中最为幸福的日子也不为过……
江北辛想起往事,双眼带着笑意,眼角浮现细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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