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古怪疾病

刘嘉豪卧室里的挂画有两幅,分别位于左右两边床头柜的上方,已知了左边那个藏有东西,苏瑛就很好奇右边这个隐藏了什么。

将挂画摘下打开,发现夹层里面只有一张照片,照片有巴掌大小,背景是一个农家小院,有着低矮的砖房和菜园水井。

照片的中央,记录着三个人影,两老一少。

坐在中央轮椅上的,是一个头发乌黑的中年男人,他虽然行动不便,但衣着整齐,从头到脚被照顾的很妥帖。中年男人冲着相机露出笑容,虽然眼角已经生出了皱纹,但从他白皙的皮肤和五官的轮廓,依旧能够看出他年轻时候俊秀的风采。

死者刘嘉豪,站在男人的左后方,他的模样和男人很像,虽然也勾着嘴角,但是眼神却十分强硬,给人一种在强笑的僵直感。

而男人的右后方,则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女人,她看起来年龄并不大,但是已经头发花白。粗糙的双手印证着艰苦岁月的痕迹,沾着黄泥的黑布鞋也昭示着她的勤劳与贫瘠。

照片上的内容,可以让人清楚识别出这是一家三口,仔细打量,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苏瑛不明白,为什么就这样一张单纯的合照,也值得被死者隐藏起来?

苏瑛转头问李大强:“死者家里是什么情况?”

李大强道:“还没仔细查,之前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他公司里。不过我昨天打电话通知家属的时候,是他母亲接的,说今天下午就能坐火车过来。”

“回去仔细查查。”苏瑛觉得,一张能被死者隐藏起来的照片,绝对不会毫无意义。

“行。”李大强应声,又问起苏瑛,“客厅里面有什么值得留意的线索吗?”

苏瑛:“其他倒是没什么,只是我注意到死者在准备考公,书桌的柜子里面放置的真题已经做完一大半了。”

赵婧吐槽:“叫他这样的人考上还得了,就一害群之马!公司要早点发现,他现在都进去踩缝纫机了。”

赵婧只是随口一说,但是这句话,忽然像是闪电一样划过了苏瑛的脑海!

他恍然开口:“我好像明白刘嘉豪为什么要出轨了!”

之前苏瑛也想过,以刘嘉豪和张瑜这种关系,他怎么敢出轨呢?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离开了张瑜,很大可能就会截断自己的经济来源吗?

但是在知道了刘嘉豪准备考公之后,似乎一切事情都有了解释。

如果考公是刘嘉豪的梦想,那么张瑜和这份儿工作其实一定程度上算是他前进的阻碍,尤其刘嘉豪还在公司里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事情。

站在刘嘉豪的角度来看,他应该很害怕东窗事发,毕竟这会让他面临牢狱之灾。但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他的情况也不允许他随便辞职,因为辞职不仅需要合理的理由,还意味着要交接工作,一旦交接了工作,那么这种情况太容易被人发现漏洞了。

所以,刘嘉豪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安全离开公司,又大概率不会被追究责任的契机。

被章晋辉一怒之下违法辞退,就很符合刘嘉豪的设想。倘若之后他再拉下脸来苦苦哀求一番,做出试图挽回张瑜和工作的样子,仰仗着这些年的交情,恐怕章晋辉也不会对他追根究底,说不准就能让他瞒天过海的糊弄过去。

毕竟公司的会计不是警察,没有办法直接从刘嘉豪的账户里面看到交易往来。甚至,刘嘉豪还可以在章晋辉找不到证据的前提下倒打一耙,索要被辞退工作的赔偿金。

苏瑛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赵婧十分认可:“有可能,毕竟你看他出轨的对象,还是公司里的下属,他帮孙夕媛偷其他员工业绩的时候,还不知道往她身上栽了多少黑锅。恐怕防备的就是东窗事发,有个人能跟自己一起分担责任。”

如果单纯只是为了找女人,刘嘉豪完全没有必要在公司里找,公司里谁不知道他是领导的‘妹夫’,他这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呢。

但如果换成苏瑛推测的这种角度,刘嘉豪的做法就合理多了。

赵婧问:“所以你觉得张瑜和孙夕媛可以排除杀人嫌疑?”

苏瑛带头往外走:“先回去查查死者父母再说。”

单以这两个女生的消费水平来说,应该不会故意去挑那么便宜的药买。

下午三点,苏瑛见到了刘嘉豪的母亲于桂香。

不同于死者家里那张被藏起来的照片,出现在苏瑛眼前的于桂香看起来比照片里年轻了许多,头发变得乌黑,身上的衣服也干净整齐。虽然不是特别昂贵的品牌,但也绝不是地毯上的便宜货。

于桂香的眼睛已经哭到红肿,多次的反复擦拭让她眼角有些破皮,整个人似乎陷入了巨大情绪波动之后的疲惫期。她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满脸木然。

“于阿姨,怎么就你一个人来的?”苏瑛记得照片上的那个中年男人,特意多问了一句。

“嘉豪他爹今年年初去了。”于桂香的声音嘶哑,回答的声音有气无力。

苏瑛明知故问:“叔叔现在年纪不大吧,是生病了吗?”

于桂香的回答却让人有些出乎意料:“他自杀了。”

苏瑛瞥了眼赵婧,看到赵婧已经默契的打开了取证设备。

于桂香没有等苏瑛提问,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他爹得病快三年了,从去年年中的时候,他就不太能言语了,大小便也不受控制,瘫在床上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今年正月十五,他让我把他推到院子里吹吹风,故意支开我以后,自己跳了井。”

自杀,有的时候是一种解脱。对一个有尊严的人来说,干掉自己,是摆脱狼狈困境最容易的办法。

苏瑛心生怜悯,他想起了于桂香在照片里的模样,她确实为了照顾这个生病的丈夫,付出了很多。

“叔叔得了什么病?”

“说起来可笑。”于桂香阖上了自己肿胀的双眼,吐出了一个苏瑛从未听说过的医学名词。

“癔症性瘫痪,你知道吗?”

刘嘉豪的父亲刘明海,是他们县小学的一名美术老师,虽然收入微薄,但好在稳定轻松。可是在某天早上起来,他的半边身子突然不能动了。

起初于桂香以为是偏瘫,她带着自己的丈夫去县医院看病,却没有查出任何问题。他的身体没有任何损伤,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健康,可半边身子就是动不了了。

县医院的医生建议他们去大医院看看,于是夫妻二人就从县里到了市里,然后又从市里到了省里。在省里的知名医院,确诊了癔症性瘫痪。

癔症性瘫痪,又称功能性瘫痪,是神经系统和肌肉组织结构上均无异常,而肌肉无自主收缩功能的一种病理状态。发病机制尚十分不清楚,一般认为其发病与高级神经中枢的功能失调有关,特定的性格是本症的发病基础,精神刺激是发病的诱因。

那个时候,于桂香固执的以为刘明海的瘫痪,是因为得了某种精神病。于是,她又展开了对自己丈夫的精神救助之路。

医院,是一个巨大的烧钱机器。

短短一年时间,夫妻二人卖了两套房子。

卖第一套房子的时候,刘明海有些犹豫,于桂香坚决的对自己的丈夫说:“你放心,就算倾家荡产,我也要把你治好!”

可是等到卖第二套房子的时候,却是在刘明海歇斯底里的砸碎了家里所有家具之后。

他用极其刻薄的言语对自己的妻子说,“你不给我治病,你就不是人!”

很多事情穷人明白富人却不明白,蠢人明白聪明人却不明白,病人明白健康人却不明白。

于桂香不明白自己原本理智的丈夫怎么变成了这样,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了,他已经拖垮了这个家!

卖掉房子后的夫妻俩,从县城搬到了村里,于桂香白天要去厂子里上班,回家还要照顾丈夫的生活,忍受他对自己无尽的指责与谩骂。

好似在她决定放弃治疗的那一刻,导致他瘫痪的罪魁祸首就成为了自己的妻子。

苏瑛联想到刘嘉豪在公司里的盗窃时间,他问于桂香:“你知道刘嘉豪在公司里做了什么吗?”

于桂香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儿子找了个有钱的女朋友,对方还帮他找了一个不错的工作。

“嘉豪很孝顺的。”

提起自己从小养大的儿子,于桂香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他爹是个甩手掌柜,整天不是教课就是画画。嘉豪从小就懂事,每天一放学就帮着我做家务活,家里家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学习虽然不算出众,但也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没有让我操过一点心……”

说着说着,于桂香的悲伤情绪再次涌上心头,她用沙哑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大哭道:“是我们拖累了他,是我们做父母的对不起他!”

“他还不到三十岁,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啊!!”

一年之内连续的丧夫丧子,压垮了这个中年女人的身体,最终,她因为悲伤过度,在询问中哭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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