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她叫他师父，和他走遍整个仙源，学习了他大部分的本事，和他相处的像一对没有高下辈分的活宝。可是终究，他们都明白自己的身份。他再怎么疼爱她，也没有草率地就将她收为正式的弟子，没有给她一个可以拿出去见人的名分。而她，和他相处最愉快的时候也没有得意忘形到以为这个世界都属于自己。
这一老一小，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如果非要寻找出共同点的话，他们心底的那份清楚算是一份吧。
“那么现在算什么？”楚湘王不知道千寻嘉的过去，心里面没有办法做到她的那份清楚，“十四岁之后你的身份是什么？还是他的弟子吗？”
千寻嘉愣了一下，回思，苦笑：“我不知道。应该已经不是了。十四岁那年我没有说一声就离开师门。多年来毫无音讯。这简直就是忤逆，正式行过拜师礼的也要被打出师门，昭告天下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像我这种从没有被承认过的，不用那么兴师动众，但是以后相见不得相认，是至少的吧。”
千寻嘉说的极有道理，楚湘王沉默不语。千寻嘉静静看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对她身份真正在意的方向，见他表情几乎不变，眼神里面有复杂的情绪飞快过度，处理着。
“那么，你认为五华主人此次前来，是为了什么？”楚湘王的手一动，这才记起拜帖还在自己手中，角都被弄皱了，他的手松了一下，抬头去看千寻嘉。
千寻嘉看他手中的拜帖，目光复杂：“不知道。”
她的脸上有一种硬装出来的坚强，面具之下的脆弱随着声音在颤抖，细微的，需要很努力才能分辨出来的颤抖。她嘴角上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如果不是找你商量大事，那一定就是来找小福的。小福还是孩子，他当初既然收留了，就会对他负责到底。”
说完那番话，她忽然深吸一口气，呼出去。心里面所有的不安和悲伤都放淡了——虽然已经三年不见，但是一个快八十岁的人心性会有多大变化？从小福的讲述中，她已经得到了这样的肯定。他还是那个玩闹起来不靠谱的，思想超脱于世的，只要开始了就一定会完整的结束的那个人。
“给你。”楚湘王把拜帖送到她面前，千寻嘉的身体轻微地抖了一下，迅速地掩饰过去，看也不看地伸手接过，攥在手中，道了一声谢，转身便出去了。
外面，原本该相互监视的坅和小福都不见了。千寻嘉出了大门才看见小福站在一丛灌木中，一脸怒气地瞪着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坅正一只脚抬起踩在石雕身上，嘴里面吸着气很夸张在揉腿。
千寻嘉的目光在两人溜达了一圈，明白了，走到小福那边，伸手将他的穴道给解开了，小福呆了一会才能活动，气得直蹦。
“师姐，他以大欺小！”小福告状。
“你也踢了他一脚，扯平了。”千寻嘉不偏不倚，两人都跟对方出手了，并且各有输赢。小福没有受伤，但是被点住穴道无法动弹。坅倒是活动自如，但是腿上被小福狠狠扫了一脚，用的是他的看家功夫“霹雳脚”，力道不轻。坅的腿没有瘸纯属他武功底子厚躲得快，再加上小福年纪小功夫不到家才幸运躲过一劫。
而且看情形，两人在正式交手之前没少用轻功比速度啊。千寻嘉进去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人把大半楚湘王府都跑了一遍吧。回来还打了一回。
生死只在一瞬之间。如果两人是死对头，千寻嘉没看的这段时间，估计已经死过多少回了。
“不能揉，越揉淤青越大，伤就越重。”千寻嘉牵着小福走到坅跟前，看着他收回脚站直了身体，“一会你去我那里拿药，服下了，等淤青散了就好了。”
“修女怎知有淤青？”坅不明白才来这里的千寻嘉怎么知道刚才的交手中发生了怎样的情况。
千寻嘉的眼神闪了一下，心虚：“只要被霹雳脚伤到，就一定会留下淤青。看你刚才的动作，半条腿应该已经青了。现在症状还轻，一会就会扩散，整条腿都会麻木地无法动弹。”
转着圈解释了她知道坅的腿淤青的原因，是因为用了霹雳脚。用霹雳脚不管伤到多少，都会留下淤青，如果使用霹雳脚的人内力够强，淤青在之后会扩散，多的话足以让半个身体瘫痪。不过因为小福终究没有使全力，所以坅的伤并不算严重。就算蔓延了一整条腿，用点药也很快能治好。
可是，说了一圈，说的似乎已经够详细了，但是千寻嘉好像并没有说清楚，她怎么知道小福用的是霹雳脚。她出来的时候，战事明明已经结束了。这种伤隐藏在衣裤地下，看脸色也看不出个端倪的功夫，她是怎么知道小福用的呢？
他看着千寻嘉，实在是想不明白，立刻就提出来了。
“千修女，您如何知道他用的是霹雳脚？”
“因为……”千寻嘉拉起小福的手，手心里都是心虚和愧疚，“霹雳脚是小福会踢人的时候我亲自教他的。据我所知，他脚上功夫最好的就是这个。”
“额？”坅竟无言以对。
千寻嘉也不想多解释什么了，拉起小福便走，只给看着他们背影的人留下一句话：“早一点过来找我拿药，晚了的话蔓延到整条腿，好几天不能动弹。”
话未说完，人已经从东隅楼消失。神速的轻功，看的坅瞠目结舌。在院子里面同一个姿势呆了好一会，反应过来：千修女还是没有告诉他她是怎么知道小福对他使的是霹雳脚的。
其实两人交手过程中，小福用了好几种脚功，他都躲过去了。只有霹雳脚中招。以他对霹雳脚的了解，小福没有真正用多少内力，所以上也只在表面，没有伤筋动骨。那样的伤，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而且，为了防止小福再次对他动手捅篓子，他用了很复杂的点穴手法控制住了那孩子。那种点穴手法很复杂，但是其实真正解开的手法并不算难。真正难的是在没有任何提示和实验之前，先分辨出是那种点穴。
最难的不是之后的解开，而是之前一步的分辨。因为从外表看，和普通的点穴太像。如果按照普通点穴手法来解的话，就等于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了一层新的锁，将原本的不复杂变成高于两倍的难度。
那时候，则必须要解穴方面的大师出手才能解决了。
坅对点穴有研究，倒也不怕千寻嘉失误弄错以后的麻烦。只是坅没有想到，那么容易被蒙混的点穴手法，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连近距离地观察迟疑都没有，直接就用正确的手法解开了穴道。
那份不假思索，并不是出自于一个解穴高手对自己能力的自信心，而是另外一种，另外一种他们看不到的，只有千寻嘉自己知道的理由。
他一直就有这种感觉，千寻嘉似乎对于自己的身体并不存在的空间发生的事情也能了如指掌。
这种猜测让铁一般的战士出了一身冷汗。他神色复杂，心里面的不安越来也多，几乎就要冲出来了。终于，还是忍不住，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走向楚湘王的房间。
那里面，楚湘王应该已经有了最初的答案。他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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