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淡烟较先前冷静了许多,“小姐是你……”
孟津白缓缓睁眼,他开口,恬淡得仿若晨涧雾霭。
“淡烟,有些事,不必知道得如此清楚。”
屋内佛音袅袅,檀香绕梁。
下一秒,孟津白手中茶色佛珠乍然断裂,一粒粒圆滚珠子四散,嘀嘀嗒嗒敲在地面弹起又落下,像檐外雨轻拍石阶般清脆,又密集得颇为扰耳。
淡烟弯腰想将那些珠子一一捡起,手方触到一颗,却被孟津白叫住。
“不必拾了。”孟津白敛眉低语,“人在做,天在看。”
人心无惧,又何悔。
孟津白起身,掸了掸衣袍。
“走吧,去牡丹苑。”
孟津白望着苑外攀墙而出的红杏,他伸手,摘下一颗。
那枚红杏果色鲜艳欲滴,已然熟透,孟津白覆掌,饱满的浅色汁水混着血色猩红溢出,沿着皙白指间顺流而下,蜿蜒成一条淌血径流。
孟津白再摊掌,杏核早已嵌入手心血肉,果肉覆在血肉模糊的掌间显得更为凌乱,落到他眼中却似一幅绽开的佳作。
血流仍未绝,孟津白静静地看着,忽得忆起前几日,那时牡丹苑外的杏果还略带些青涩。
那日朝中来人,同孟津白商议岁贡一事。
孟津白与那人步行走着,路过牡丹苑时,他不经意地停步,就在苑外与那人攀谈了起来。
孟津白声音提高了些:“我知道了,那呼汉旗现在住在城北珠玉楼里对吧?”
“是,而且……”那人应他,声音却逐渐放低,“而且还日日同珠玉楼里的姑娘颠鸾倒凤……”
“什么!?”孟津白的声音又提高了些,“他如今已经开始物色阏氏了?”
“什…”那人还在疑惑,却被孟津白打断。
“好了我知道了。”他又带着那人提步离去。
孟津白回头,最后一眼落在了墙头那颗尚青的杏果。
待二人脚步声逐渐远去后,牡丹苑的门被人一把拉开。
刚刚孟津白与那人的对话被孟善南一一收入耳中,她一脸难以置信地站在门口,更多的却是愤怒。那呼汉旗已经开始物色阏氏了?怎么会这样,明明那日……
不行!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孟善南想来进屋,将那只鸽血红宝石珠钗簪在头上,又将婢女唤来,替她找了辆府上马车,径直朝城北珠玉楼去了。
日光正好,珠玉楼内春光旖旎,绢绢红粉珠纱悬于楼阁中央,自角落漫开的缕缕白烟漾荡满楼。
孟善南此前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她方才踏入,一股浓烈的脂粉俗香兜头灌入鼻尖,耳畔笙歌曼舞轰鸣,眼前被一片片红粉环绕,一时间孟善南各大器官被一起占据,她脑袋晕乎,顾不得思考便提裙朝楼上走去。
直至行到二楼尽头,她才看到两个匈奴人守在那间厢房门口。
孟善南第一时间笃定呼汉旗必然在房中。她提步就要往里进,却被门口的两位匈奴人拦下。
“再往前一步,死!”那匈奴人凶神恶煞,手持弯刀前举,将孟善南逼停。
孟善南小脸一瞬间被吓得煞白,她结巴着开口:“我…我我是来找,呼……公…公子的。”
“谁啊!”呼汉旗被门外响动扰了兴致,他脸色阴沉地猛推门,怀里还抱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孟善南大小姐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她刚想破口大骂,又忽地意识到眼前这位她现在还惹不起,只得低眉顺气,状似不经意地将发髻那只珠钗露出。
“公子,你忘了吗?我是那日在街上被你救下的那位姑娘呀。”说着,孟善南的手挽了挽耳侧并不存在的发。
“哦,有事吗?”呼汉旗不耐烦地回,什么劳什子姑娘,这几日他在珠玉楼夜夜笙歌,早就忘了个精光。
孟善南当然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仍旧娇滴滴地说着:“小女子的手帕,落在公子这儿了,公子可否交还于我。”
“帕子?什么帕子?”呼汉旗皱眉,他眼珠转了一下又想起,“哦,那帕子我顺手丢给路边的野狗了。”
“没别的事就快滚。”
孟善南在听到帕子被随手丢给狗之后,脸色难看得几乎快压抑不住。
眼见呼汉旗转身就要关门,也顾不得生气了,她慌忙脱口而出:“公子!我有用!”
呼汉旗闻言顿步,饶有兴趣地转身:“那你说,你有什么用?”
孟善南见有戏,立马接上:“我可是孟相千金,公子让我做什么,我就能做什么。”
呼汉旗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接着仰头大笑:“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若我说,让你去窃那铩羽军情呢?”呼汉旗脸色带着邪笑,转身将那美人搂进房,“三日之后,带着我要的东西再来。”
铩羽军情…?她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为了她的皇后之位,为了她的公主之位,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要走上这么一遭。
孟善南拂身应下。
她错步行出,步伐唯唯,过隙间,已定步闺房中。
孟善南鬼鬼祟祟地推开房门,苑中月夜如死一般的寂静。
她四下张望着,未见人影,今夜的奴仆早被她寻个理由打发去别苑了,她遂而心神稍安,提步正打算往外迈。
忽然,一抹梨花白身影随风动吱呀声飘进苑门。
孟善南恍惚抬头瞧见,差点被吓得失声。
莫非有鬼?
孟善南素来不信鬼神之说,她在心底暗自咒骂两声,方才鼓足勇气上前探看。自距离拉近,赢弱月光映亮那人半边脸庞,她这才看清,那“鬼”是孟津白。
“三…三弟,大半夜不睡觉,来我房前做什么?这要是被人瞧见了,传出去,你便罢了,损了我的清誉,你担得起吗?”
孟善南越说越理直气壮,她仰头挺起胸脯,双手环抱,盛气凌人地蔑着孟津白。
“呵…”孟津白闻言轻笑。
夜间冷风肆意横掠,孟善南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阵风轻撩起孟津白的衣袍,她这才看清,孟津白手中竟然拿了一柄剑。
孟津白那声轻笑此时已然带了几分悚然,悄悄袭上孟善南心头。
“阿姐。”孟津白眉眼淡淡,“你要是想死……”
“该早些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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