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小堂主真是口气不小。”
“我还当是来了什么厉害角色。”万彦宁挖了挖耳朵,将破军刀扛在肩上,戏谑地看着众人:“魔门如今竟已没落到了如此地步,让我看看,哈,杂鱼三四条。”
萧望川信号发出的一时,这黄字楼内的莺莺燕燕也随之卸下了自己的伪装。她们无一不是魔门中人,瞧着这通身的派头,大差不离也是出身于那臭名昭著的合欢宗。
这哪是什么风月楼,分明已全然是一所魔窟了!
“杂鱼也好,省的姑奶奶一个个去找了。”话音刚落,万彦宁便操刀飞出,手起刀落之下便是鲜血横流。
合欢宗弟子们修为上虽不敌她,却胜在配合默契,待万彦宁深入腹地,忽而变换阵型,以圈合之势将其团团相围,她们不带寸铁,粉袖一拂便有大片香雾弥散开来。非是杀阵,而是幻阵,目的旨在困住这阵中之人好为自己争出一线生机。
可沈容青又怎会如她们所愿?
只见一抹青色身影没入雾团之中,而后将伞器插入阵眼,猛的一拧,喊道:“破!”
霎时间,幻境粉碎,众弟子遭其反噬,为之振飞数尺,更有甚者口吐鲜血不止。
万彦宁没有放过这大好时机。
只一瞬,少女手中长刀翻旋数周,刀光纵横交错,时快时慢,所见之人无不眼花缭乱,恍惚之间,只觉脖间一凉,而后便有热血贱出,断去一切生机。
万彦宁脸上的笑意越发扩大,一刀接一刀,艳红浸染了她的衣襟,她的手臂好似有无尽力气,如此攻势之下却仍不知疲惫,宛若修罗附体,满目凶光。
直到某位小魔修挟持住一位早被吓得屁股尿流满身腥臊的富家公子。
“住手!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不是最会标榜什么大义了吗?你若是再近一步,我就杀了他!”眼见那魔修用手扼住他的脖颈,尖锐的指尖若即若离地划过公子哥的肌肤,留下一道道浅淡的血痕。
万彦宁毫不怀疑,只稍一个眨眼的功夫,那公子哥便要人首分离。
她啧了一声,却并不觉得有多少麻烦,将刀尖直插入地中,两手交叠倚放在刀柄之上,这是打定了主意要陪这小姑娘玩玩。
“所以呢?你是觉得他的命很值钱吗?再说了,我何时说过自己是正人君子了?这天下予我的骂名多了去了,我还怕再添上滥杀无辜这一项不成。”
魔修嗅着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血腥味,对着万彦宁眸中满不在乎的玩味笑意,顿觉气血攻心,血丝充斥双眼,怒吼道。
“遥想当年,赤鬼堂又何尝不是我魔门大派,如今你们背主叛德,委身仙门,还要对昔日族人刀剑相向,苍天诸神在上,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说罢,她心存鱼死网破之意,双手一爪,不料鲜血竟是从她自己的脖下喷出的。
“不......”
她双唇开合,却连最后的悲鸣都无从发出。万彦宁的刀已经砍入了她的半截脖子,凛冽的刀气已然绞断了她的声带。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回应她的却只有止不尽的鲜血和自神识深处喧嚣而起的剧烈苦痛。
她震惊地看向沈容青,原来是这样吗?
他竟然在这楼内每位来客身上都事先布好了傀儡符的雏形,若形体主人遇生命之险,傀儡符便会以耗去施咒者部分灵力为代价替主人抵去大半攻势。
万彦宁的刀没有再深入,她亲身感受着自己的血慢慢流尽,却无力阻止,眼前的景物已然模糊了,也正是这时,她听见了万彦宁最后的耳语。
“我从不惧有如何报应,这世间本就弱肉强食,仙魔之争在即,若此时是我无力无能,你猜这刀下亡徒又会是谁?神不会怜悯谁,更不会惩处谁,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待最后一字落地,万彦宁终于还是给了她一个痛快。
身处楼中,万彦宁周遭是尸体纵横。耳畔轰鸣声渐起,她顿觉头痛欲裂,一时竟连手中之刃都险些握不住,眼前千般画面闪过,她勾伸出手,却连哪怕一片衣角都不待碰触。
“阿宁。”
记忆深处熟悉的嗓音传来,湿润了她的眼眶。
鼻尖一片寒凉,她捻下一瓣梨花。
白花落尽会此时,长安道上故人归。
一朝晃神,却听得身后有人惊呼一声“小心”,但见那黑影已直冲过来,手中之物翻飞,一时看不出是何物,却有削铁如泥之势。
原来是那最先搭话的长平候世子,不知何时他的内胆竟已换了另一副天地!
那人攻势来势汹汹如暴雨骤临,万彦宁眸光微动,避之不急,眼见一抹寒光直冲她面门而来,千钧一发时候,只听得“铿”的一声,那长平候世子的身形便为之击飞,再度楔入了一面的白墙内。
"哟!我没来迟吧!"
是萧望川赶来了。
他虚空一握,笑春风立刻应召归入手中。
“看来是刚刚好啊!”
少年潇洒一笑,自檐上跳下,那身湿衣已经在来时的路上被他烘干了,当然,他也没忘了顺手帮顾渊也烘烘。
看着满地的尸体以及站在尸体堆上的那个血人,他故作嫌恶模样的捂了捂鼻子,寻了块干净的地方落脚。
“好家伙,这战况可有亿点激烈啊!”他笑道。
万彦宁啐了口血沫,已然是彻底回过神来。
“是没来迟,你再来晚点姑奶奶我就砍完了。”话语刚落,就见着萧望川身后还跟着一个男的,当即就联想到了在来时路上得知的信息,于是好不吝啬的就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说到:“好样的!”
好样的!刚来青楼就拐了个男人走,青云门的未来真是一眼看得到头啊!
萧望川狐疑地看着她怪异的举措,但也懒得多管,而是看向墙角瘫软成一滩的长平候世子,说道:“不过几刻不见,平儿姑娘怎么就换了副模样?”
语毕,那一滩近乎肉泥般的躯体又开始剧烈抖动起来,不多时竟是自中间裂开一道小缝,而后大团黑雾涌出,将那细缝越挤越大,直到将那人生生撕成两半,涌出的黑雾才再凝成了一个人形,正是平儿!而那长平候世子已是成了张被一分为二的人皮!
“仙长火眼金睛,平儿拙技真是瞒不过萧小友。”
“彼此彼此,平儿姑娘在香薰里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我若是不回一些礼,岂不是辜负了姑娘的一片好意。”
“原来如此。”平儿恍然大悟,那杯诱敌的茶水尽是反叫斟茶的她吃了道暗亏。
也是在赶来的路上萧望川才想通,真是落入了惯性思维的陷阱,凭什么他会认为只有这合欢宗之人才会出现在这风月场所呢?魔门修炼之法千奇百怪,有一便不难生三,仙家尚会彼此交好,又遑论是正处水深火热之中的魔门呢?
声乐无事,茶水无事,最后的嫌疑当然是落在了屋内最不起眼的香薰头上。
"不知平儿姑娘出身何门何派,萧某改日定将登门到访。"
平儿掩面轻笑:“妾身不过一介风尘女子,岂敢劳仙长挂念,莫不是妾身说出个所以来仙长便会放了奴家不是。”
萧望川闻言耸了耸肩,回道:“抱歉,爱莫能助了。”
平儿不再言说,目光扫过这遍地狼藉,打下一个清脆的响指,下一刻,地上的魔修尸体们也纷纷扭曲起来,皮肤褪落,露出森森白骨与猩红血肉,俨然是被练成了具具活死人。
真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伎俩啊!萧望川暗忖道。
可惜......
这招,无用!
同是一个响指,楼内顿时燎起熊熊烈火,滚烫的火舌将活死人的身躯个个吞噬殆尽,直至将其焚至一抹灰烬。
他的侧脸映出火光一片,抬眼看向平儿。
“许清平的活死人或许还能困住我一时,可你不行。”萧望川如是说着,双手作拳状一拧,炽热的火光又在瞬息之间消失不见。
听见故人的名字,平儿脸上的笑意终于真切了几分,良久,她才再叹道:“是啊,我如何能与她论比呢?”
变故只在一时,本该随焰火而去的活死人灰烬竟是“轰”的一声炸开,一时眼前景物为无边黑暗所替,不仅是视觉,连听觉与嗅觉都被一并封闭。
这些姑娘在来前便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她们将阵法刻入了自己的骨髓,正是因为知晓自己的能力微小,所以不惜以灰飞烟灭作为代价也要为幸存的伙伴博得一线生的可能。
萧望川一面悔恨着自己的轻敌,一面又控制不住的对这一伙魔修姑娘们心生敬意。他知晓此刻应是冷静下来思考对策,可对黑暗的恐惧不由分说地充斥了他的大脑。
他极力尝试去克服着自己的本能,身躯却仍是不由自主地在微微发颤。
这时,黑暗深处,一只手握住了他。
并不温热,带着些熟悉的寒凉。
萧望川下意识地想挣脱开来,那手却带着不容他拒绝的力道。
觉察到它不带敌意,他这才想起,是了,自己这回赶来还带着一个人呢!
反正黑着也是黑着,什么也做不了,不如就由着顾渊带他走,总归不能是生吃了他。
如是想着,他便在顾渊的指引下动了起来。也不知走了多久,只因有了无形之中的另一人相伴,那些过剩的慌乱与不安也好像在这步履之际烟消云散了。
记起前世,小时候好像也有这么个人会领着自己走。
那是什么感觉呢?
萧望川想了想,可不论琢磨多久,除了越发胀痛的脑壳,他一无所获。
他放不下这劲,只是冥冥之中觉得这是个对自己及其重要之人,哪怕粉身碎骨也不该忘了,可越是靠近,越是模糊。
正当他要陷入记忆的漩涡不能自拔时,终于有一线光芒刺破了黑暗。
在这道微光的照拂下,他最先看清的是顾渊的脸。
心脏好似被僧寺的晨钟猛击一下,震的他发酸,发疼。
萧望川好似终于又记起了些许,又好似未曾有过,那前朝的光景宛若大梦过影。
未尝有之,愈加遥也。
饶是在幻境耗了如此多时,现实中不过也只是瞬息。
走破幻境的萧望川发现了正欲逃跑的平儿,欲运起轻功追赶,双脚却和灌满了铅般沉重。
“该死!”眼见着平儿的身影越发遥远,萧望川骂道。
但这还并未结束。
只见最后关头一支离弦之箭如秋风扫落叶般射出,尾羽化作一线锋芒,自其身后径直穿过。
平儿的身躯只是摇晃些许,而后便和只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自半空飘落。
萧望川震惊地回首看去,却见沈容青垂下搭弓的那只手。
许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又随即对他报以一笑,说到:“不才,骑射尚可。”
修文:把万小宗主改为了万小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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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燕城事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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