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挽镧

景象逐渐清晰,纷乱声音冲击着颜箴的耳膜。

天罡地煞阵不知为何,此刻彻底停摆。

清跃剑鸣犹如龙吟,震耳欲聋,盖过了所有声音。

漆黑一片的倒悬山内,神剑广场,拔剑台成了唯一的光源。

一柄巨剑在颜箴眼瞳里不断放大。

苍凉肃穆的声音在颜箴脑海中响起,在拔剑台响起,在天玑峰响起,在三十六峰响起,在高天之上回荡响彻。

“岁暮望江多遗恨,

水自长东路自艰。

百川归海抛昼夜,

千峰成土老桑田。

经年求索看明日,

风流已拍古人肩。”

风流已拍……古人肩。

诗句断在这里,蕴含着无限悲凉萧索。

泠风扑面而来,翻飞于颜箴衣袂间。

昔日对手满头华发僵卧病榻,落日余晖照在素白墙面,像是回光返照,又像是飞剑门将近的气数。

他活了三千多年,也曾年少风光,也曾大权在握,也曾见证繁华盛景,终于一都仿佛切日薄西山,他走到生命尽头。

他执意遣散了追随的仆从侍女,落下这一首残篇,于恚恨中与世长辞。

谈及这一段,谁人不感叹一句——

英雄末路,浩歌当哭。

可那又如何?他难道不该死吗?

颜箴眼底冰霜流转,心中恶念汹涌。

松风灭门,这些人何曾有过片刻悲悯?

在他们眼中,东天不过化外之地,可以随意操弄,生杀予夺。

谁会在乎蝼蚁的悲欢呢?

“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急也,而闻者彰。”

可茫茫天地,谁人不是蜉蝣,谁人不是蝼蚁?

不过占了近水楼台,借了顺道东风,便自以为高人一等。

岂知松柏生于山涧犹是松柏,杂草生于崖上也还是杂草!

从来松柏该生于千丈高崖,杂草,呵!那又算什么东西?

颜箴爹娘是农人,上头有瞎了眼的阿婆,膝下只他一个独苗,一家人守着一亩三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爹主务农活,娘做完针线,得了闲也下地帮忙。

彼时东天三年一涝五年一旱,虫蛇肆虐、虎豹横行,颜箴爹娘老实心善,每逢灾年,但有余粮,必分给邻里相亲,哪怕自己也吃了这顿没下顿。

听爹娘说,自己两岁时被狼叼走,幸得东村王猎户牵头,各家出人出力捣毁狼窝,这才把他救出。却也有好几人受伤。此时夜色已深,又逢大雨浇熄了火把,一行人离村隔了三四十多里山路,若不及时回村,怕是要葬身蛇虫之口。

其实农人也好猎户也罢,都是靠天吃饭的营生,谁人不通晓天时?

只是人命当前,大家都在赌,赌老天保佑不下雨,赌此行顺遂,赌颜箴还活着。亦或是为还他爹娘往日的恩惠,彼时王猎户拉人,有胆怯的,有抱怨的,也有质疑的,往日也有人贪小便宜偷过他家的瓜和菜,还有嚼舌根的传过颜箴娘亲的闲话。

可到了最后,这些人还是要救他。

幸而峰回路转,绝境逢生,众人遇见了张渡。

张渡,他那好脾气的师尊。

颜箴觉得张渡一点都不仙风道骨,他十岁之前要跟父亲下地种田,十岁后也要跟着他下地种田,仙人不是都该衣冠楚楚,不染尘埃的吗?为什么他师尊能比他还熟稔地扯下腿上吸血的水蛭?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一切欣欣向荣,村落渐渐聚集,先修了水渠,又建祠堂学舍,没有先生,师尊就派颜箴的师兄、师姐讲学传道,讲完学还能帮着做些农活。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至亲师友扛过了遍地天灾,却死在一句“神剑现世,当归松风”的**里。

凭什么呢?

凭他们活该吗?

满腔怒火化作极寒霜雪,颜箴怒极反笑,近乎残忍地想:便由我续上残篇,他日得知,飞剑诸仙又该是何表情?

他一扬手,对上空打出一道传音咒,传音咒在空中炸开,电光流转,男声响彻倒悬山。

“但知后生存锐气,中流击水洗云天!”

但知后生存锐气,中流击水洗云天。

……

颜箴没想到,片刻之后,那声音便透出倒悬山,摇山撼海响彻九天。

神剑挽镧认主,中天震动。

且不说三十六峰是何反应,反正整个天玑峰都剧烈抖了起来,山内中下三层,三分之一的阵法失灵,供应燃灯灵力,维持照明的阵法年久失修,首当其冲停摆了个彻底,接着是那些豆腐渣工程的传送阵岌岌可危,纷纷报废。

筑基以上修士能于黑暗中视物,根本不需要什么燃灯照明,传送阵由山内低阶修士常用,毕竟那些仙使也好,仙君也罢,谁没事闲得慌往倒悬山里面跑?

虽然但是,确实有人够闲得慌。

万希提着他的人皮灯,逆着人流,驱使着几个操纵阵法的修士,兴冲冲前往二层。

谁知一连换了五六个传送法阵,竟无一个可用。

偏偏铭牌中消息不断,纷纷扰扰闪个不停。

万希打开一个消息,“总领,天罡地煞阵好像失控了!现在怎么办?”

再打开一个,“总领,大阵停摆了,传送阵坏了!”

万希脸色铁青,一边骂下属废物,一边想着怎么把这不知死活的肇事者碎尸万段。

他一边想着,神使鬼差又打开一个消息,“总领,他往神剑广场去了,”

“总领,挽镧认主了!我们无法靠近拔剑台!”

挽镧认主?什么破东西。万希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不对!!!

挽镧认主?!天!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他娘的能让挽镧认主?!

难为万希把一双瑞凤眼瞪得滚圆,他一把捏住铭牌,把飞速刷新的消息倒回来……

不可能。

不可能!!!

万希脸色阴沉,若是要抓的人被挽镧认主,别说用刑了,自己还得跪着叫他大人。

不甘心!

可恶啊!

自己不惜赴汤蹈火,忤逆上司意志也要抓的人,嘴边的鸭子岂有拱手相让之礼?

不管付出多大代价。

他看中的猎物,绝无罢手可能!

万希刚下作出决定,整个山体又开始剧烈震动,一次,两次、三次、四次......震动愈发猛烈,眼看他脚下的第八个传送阵也要报废。

“大人,阵法要炸了,灵力供应也不足,为了您的安危,您还是——”慌乱中,有操作阵法的修士朝他胆怯道。

万希心生一计,当即立断,嗖嗖嗖几声打出数道鬼气森森的血绘符纸,阵外手忙脚乱的修士没料到他突然发难,被符纸打中。

在惨叫声中,那几个修士身体迅速瘪下来,像是被什么抽干了血肉。

万希将漂亮的人皮灯往空中一抛。

法阵灵力迅速充盈。

灵力不够?

这下灵力不就够了。

美中不足的是,法阵温度骤升,人皮灯落回万希手里,已然被烤得焦黑。

万希将报废的人皮灯随手一丢,下一刻法阵爆炸开来,美人灯同阵法旁几个修士留下的干瘪人皮被烧得粉碎。

万希咽下一口血,神色扭曲。

管你是谁,等我抓到你,便拿你人皮做灯,人头浇酒。

挽镧认主又如何?

毁了我的灯,便赔我一张皮!

他身形一闪,消失在法阵中。

......

颜箴刚于半空中续上残篇,风头还没出够,便四脚朝天,落入周遭水池中,“扑通”一声,水花溅得老高老高。

活该!让你逞风头!

心魔的笑声声适时响起,颜箴在水里扑腾,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魔性笑声灌了他一脑袋,颜箴觉得他简直能笑断气,不由得悲叹一声。

他算是知道了心魔是什么德行,合着自己越是倒霉,他就越是开心。

不过,对方恐怕不能如愿了。

寒气蔓延,水池温度骤降,颜箴踏着冰莲从水池升上来,身上衣物齐整干燥,连血污都去得一干二净。

他一脸平静地回复心魔,“你忘了,我选的是凛冽?”

心魔:……

这是在敲打他?

好啊,不选锋锐还有理了是吧?!

他顿时火冒三丈。

“你以为我唬你?这破山里面还有限,峰外可不是盖的,你选了凌冽,到了山外你就等死吧!”

可此一时彼一时,颜箴岂有那么好糊弄?

他无视心魔骂骂咧咧,问道:“你要我来神剑广场?实际上是要获得羽擎的传承吧?”

心魔没好气道:“你都什么眼光,他这破传承,我可看不上!”

“……”

颜箴望向拔剑台上蜂鸣不休的巨剑,情不自禁感到一阵悲哀,挽镧认主,与颜箴血脉相连之感愈发浓烈,好歹是和天下锋排名相仿的神剑,竟被心魔如此瞧不起。

不过,既不是在意羽擎设下的传承,便是另有原因。

“那便是另一个原因,天罡地煞阵之所以停摆,是因为这拔剑台是阵法阵眼。” 颜箴笃定道。

心魔不说话,只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颜箴又道,“不仅如此,你之前说天罡地煞阵共幻、缚、杀、封四种妙法,可是我过阵时,只见到杀这么一种,不仅如此,我还能轻易控制其中剑气,彼时我尚未找回记忆,全靠误打误撞,可见法阵并未完全开启。”

“所以呢?”心魔冷道。

“这说明,有很大可能是他们对法阵同样不熟练。”

心魔嗤笑一声,“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法阵没开全,还因为有人帮你,不然你以为你这么命大?”

颜箴暗暗惊奇,“原来如此,多亏你经营松风五百余年,竟能在飞剑门安插人手,既如此,咱们怎么逃出去?”

“蠢才,你看那巨剑像是挽镧本体?”

还没写完,只是写了三千多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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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挽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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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丈崖上
连载中临渊见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