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危局(微修)

千丈崖上,松风门。

继任典礼结束,女子身形高挑,着一身白袍织金掌门服,手中提了坛酒,只身去了阆山。

山上风雪交加,雪阳一路行来,只觉全身冷得透彻。

她站在院门口,呵出的白气成了霜。

院门虚掩着,门上牌匾冻着层厚重冰雪,依稀辨出两个字,“阆苑”。

这是颜箴曾经的居所。

庭院内外,风雪冷冽,天地彻寒。

虽名阆苑,却无仙葩异草、神兽良禽,唯寸草不生,枯木不长,万物沉寂。

厅堂里桌椅屏风一尘不染,胜似冰雪雕成,只是毫无生气。

假山上堆满了雪,石塘冻成一整块,回廊、孤亭、屋檐上有雪块簌簌往下落,唯有洗剑池密密麻麻的剑痕未被风雪掩盖。

雪阳记得,颜箴从来不笑。

她有时不免好奇,分明是人,他却比她更像一柄剑。

剑,是用来杀人的。

雪阳记得颜箴如是说。

颜箴还说,剑越好,剑术越高超,杀起人来越是得心应手。

剑池旁,失去灵力供应,红梅仅存的两三片花瓣也被凛风打落。

雪不断下落,覆盖于残红之上,天地间又是一笼统的白。

雪阳往里走,不曾再见任何一棵草木。

颜箴平日里就住在这种地方。

师尊怎么会,又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待上五百年呢?

雪阳没有再往里走,她将一扇扇门阖上,回到剑池边枯梅下,立了个衣冠冢,到末了,却没刻上名字。

女子同红梅等高,哪怕倚着石柱,也显得格外颀长。

她将酒用灵力温开,灌了一大口。

酒是安乐坊上好的“人间酿”,酒性极烈,又辣又呛,呛得雪阳剧烈咳嗽起来,脸上烧红一片。

雪阳将酒用力咽下,抱起坛子,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她将酒坛子摔在雪里。

啧!

味道实在不怎么样,难怪她的师尊师叔一个个都不怎么爱喝酒。

可是雪阳举目四顾,唯见满天风雪。

物是人非,当浮一大白。

她想。

望着没有名字的衣冠冢,雪阳轻声道:“师尊,你这次想要杀谁呢?”

“你常说人心幽暗,杀不光,灭不尽,你说要一直向前挥剑,不死不休。”

“可我的继任大典,你缺席了。”

“我知道你没死……你没死,对吗?”

“若我代替你…代替你挥剑、替你杀人……不,你不需要我代替。”衣冠冢上已经覆上层薄雪。

“你要是没死,就回来。”

雪阳深吸一口气,寒风灌入口鼻,没能使她冷静。

她眼底泛着红,酒气割喉,**辣的痛,连带着心火灼烧,肝肠寸断。

“你要是真死了……”雪阳一顿,没有把话说下去。

她抬头看向飘雪的灰白天幕,眼底闪过极恨,她在心里想。

你若是也死了,我会给你、众师叔,还有……

还有雅姐姐。

我要他们偿命!

杀意流转,雪阳骤然出剑。

没几人能看清她如何出剑,唯见满天大雪被剑意分开,刹那染成血色,凛风被剑气截断,化作鬼哭。

只有那一树红梅得了真意,重新抽出花骨朵,迎着苍茫天地逆风怒放,一抹凄艳的红。

大雪落满整个阆山,又自云端洋洋洒洒于万山之间。

洗剑池上,多出一道血色深痕。

触目惊心。

……

颜箴凶多吉少,雪阳伤心欲绝。

然而三天后……

颜箴猛地睁开眼睛,喊出声来。

“我的鱼,我的鱼怎么不见了!”

他记得,自己昨天被师兄臭骂了一顿,说自己剑术一塌糊涂,被罚扎马步,蹲了一整天。

今天他正要去厨房给大家做饭。

看着木桶里的两条胖头鱼,他寻思好半天怎么杀,最后,仍旧决定将它们放生。

正提着桶往河边走,不知怎的,一阵剧烈疼痛袭来,撕心裂肺,颜箴痛得立刻站不住了,桶落下来,打翻了,鱼在他眼前蹦跶,四周变得一片模糊,他没来得及喊,就晕了过去。

痛!

好痛!

胸口痛,头痛,全身都痛!

发生了什么?

颜箴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撑着身子,从地上坐起来。

陌生的景象映入眼帘。

这是一个石室。

石室的空气有些湿冷。

头顶上方四角,分别放置着他叫不出名字的石雕,各衔着一颗珠子,一共四尊,眼睛都闭着。

不知道为什么,颜箴感到不太舒服。

正中则刻着道圆形图标,颜箴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虽说是石室,周遭却只有三面石壁,没有墙壁的一面横着几个石凳,一张石桌,边沿有道石栏杆,其上缠绕着符咒纹路,显然是不让人跨越,一眼望去,能望到对面。

石室光线幽微,颜箴一时看不清对面有什么。

再一低头,自己正躺在一张宽大石床边沿,地面上阵法的纹路印入眼帘,发着光,原来这便是光线来源。

一群衣着朴素,农人打扮的男男女女将自己围得严严实实,一脸关切。

“小兄弟,你可终于醒了!”

“你睡了整整三天!”

“你看上去细皮嫩肉的,该不会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吧?”

那群男男女女七嘴八舌说起话来。

这、这是什么地方?!

颜箴傻眼了。

颜箴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如果他没记错,自己是松风门弟子,入门四年有余,算是一名剑修,或者更准确地说,学剑的废物。

松风门是个小门派,通共百来号人。

他师尊另外两个师叔各自带一批弟子,维持门派运转。

门派虽小,但是事儿却一点不少,可以说不养闲人。

除了颜箴。

同年入门的弟子都学艺有进,独他一事无成,老老实实练了三年,门槛都没摸着。

颜箴别的有限,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他的家就在门派旁边,父母健在。

自觉没脸在门派白吃白住,颜箴决定回家种田,给父母尽孝。

其实他练了三年剑,也不是全然没有过憧憬和抱负,他也想成为大剑仙,再不济也能为门派分忧。

可是他一个起手式,整整练了三年,都没有学会。

更严重的是,他见血就晕,别说斩妖除魔,他甚至杀不死一只鸡,一条鱼。

修道难,难于上青天。

老天连一丝希望都不给他。

就好像,三年前,自己将手放在灵碑上,灵碑大放光华的那一幕是场美好而短暂的梦。

颜箴此后测过无数次资质,可是灵碑再也没亮过。

于是终于在三年后某一天,颜箴决定告诉师尊,他想要回家。

那时他师尊在议事厅议事。

颜箴没有资格进入议事厅,可是师尊却下命令,特意让他进去旁听。

原来两个师叔及其他弟子正纷纷向他师尊表达不满,希望让颜箴离开。

他那向来和颜悦色的师尊却动了怒,冷冷掷下一句,“别的尚有余地,颜箴的天资由他自己决定,诸位此后莫要再提此事。”

接着他望向颜箴,“颜箴,我知道你今日要来找我,你若要离开,我不拦你,但我有话挑明,你的资质世所罕见,但能发挥几成,却要看你自己。”

“你不过修道三年,便如此自暴自弃,往后余生,你问心有愧否?”

怎么可能没有愧,可是颜箴又能怎么办呢?

若是事事如意,谁还会问心有愧呢?

能发挥几成,看他自己?

看他自己。

看他自己……

他那么弱小,能决定些什么?又能成就些什么?

颜箴不知道。

不仅颜箴不知道,周围同门也都不知道。

颜箴就这么在门派里漫无目的地留下来。

转眼又一年,颜箴每天的生活便是练剑,领罚,加练,在厨房打杂或者在藏书阁看书。

大部分时间里,颜箴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或许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十四岁的颜箴已经打算混吃等死,过完这短暂的百年人生了。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师尊呢?师叔呢?师兄师姐呢?

颜箴张口就要问。

就在这时,他透过围着他的人,望到了远处横梁倒挂的东西。

那是人的脑袋。

他还能清晰地看到人头上或惊恐或愤怒的表情,鲜血不断滴落到地上,仿佛在嗒、嗒、嗒地响。

恐惧扼住了颜箴的咽喉,颜箴的嘴保持张开的样子,一下子僵住了。

伴随着一阵头晕目眩,周围的景色又开始变得模糊。

不、不、不能晕过去!

焉知自己的脑袋不会被挂在横梁上!

空前的危机感让颜箴产生出极强的求生欲。

他要逃出这鬼地方!

颜箴试图将目光移开,却是徒劳,因为鲜血的影响,他的身体变得僵硬。

他不由自主向下跌去。

好在一旁村夫打扮的男男女女察觉了他的异样,“他好像要晕过去了?”

“刚才该好好地啊……”

“快把他扶起来,他真的要晕了!”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他扶住,一个男人伸手,用力掐他的人中。

颜箴痛得死去活来,终于能动了,他立刻伸手开始狠命掐自己大腿。

剧烈疼痛之下,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颜箴却不敢收手。

不能晕过去,一定不能晕过去!

好不容易彻底恢复对身体的掌控。

颜箴大口呼吸着,将身上衣物撕下一大块,迅速蒙上眼睛,四周陷入黑暗,他竟奇迹般冷静下来。

这个地方诡异,得先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剧场:

颜箴:你要为我,众师叔,雅姐姐复仇?这话怎么怪怪的?

雪阳:(理直气壮)哪里怪了?

颜箴:雅姐姐不是你师叔?

雪阳:(冷脸)不是。

颜箴:(提剑就砍)你又皮痒了是吧,师妹她性子好你就蹬鼻子上脸?

雪阳:(撒腿就跑)我就欺负她,我最喜欢欺负她,我——

周雅:你们在吵什么?

颜箴:(头疼)师妹你管管她,别老惯着。

周雅:啊?她不是你徒弟吗,为什么让我管?

雪阳:(可怜)雅姐姐,师尊又要揍我……

周雅:(愤怒)师兄你太过分了!这个月下个月下下个月的月俸都别想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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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危局(微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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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丈崖上
连载中临渊见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