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好衣裳,将床帐掀开,坐在床沿处,看到他挺阔的脊背时,心底安定了些,“你方才说的,是否意味着,战事没了?”
“不过是眼前的没了。”他并未打算要瞒她,江山分裂,天下初定,朝堂民间皆是需要一个逐渐接受形势的过程,这其中,必然会有动荡。
宁颂微明白他话外之意,垂眸怅然道,“那即是说,我依旧是青阳郡主。”
萧霁默然不语,走到浴桶前将水面上她留下的衣衫拿出,拧干了水,搭在一旁的屏风之上,一番动作极是自然。宁颂微无比懊丧,脸颊绯红的从床上跳下来跑过去一把拿下,“你……!”张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像她这张嘴,每次在萧霁的面前,总没有在旁人面前那般伶俐。
他眉梢轻抬,“?”
“我……!”她再度张口,实则是想说没有男子碰过她的小衣,话未出口便觉得不妥,这样说出来,好似她意有所指一般。
萧霁轻敛眉眼,勾出一个无奈的笑,“想斥责我唐突?”
他并未错过宁颂微脸上一瞬闪过的讶然,余光扫过她还赤着脚,站在冷硬的地面上不觉得凉一般,眉心便拧了起来,将人抱起又要送回榻上,宁颂微这才不情愿道,“榻上都是水,睡着难受。”
萧霁看了一圈,便将她安置在了窗边的软塌上,手裹住秀气白皙的双足,替她暖着,宁颂微又要缩回去,他抬眸扫过她脸上神色,“是青阳郡主有何不好?郡主与将军,身份相得益彰,我以战功去新帝面前求赐婚,他也无拒绝之辞。”
宁颂微皱了皱鼻头,有几分骄纵的嘟哝道,“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谁要嫁你。”
双足上的手掌施了些力,萧霁眸光灼灼的抬眸望她,“不愿嫁我还肯让我碰你?”
“不嫁就是不嫁,婚书我都烧了,嫁衣我也剪了。”她笑得顽劣,故意气他,大言不惭道,“我堂堂郡主,若是当朝将军愿意来做面首,也不是不可。”
萧霁眸光渐深,勾唇笑得风流,咀嚼着她的话,“面首……郡主屋中那摆满了一面墙的话本,果真不是白读的。”
宁颂微被此话噎住,她那些话本讲的都是些志怪神话,或是绿林奇人,哪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书,话虽如此,她却是九分眼子一寸榫,不是也要硬装下去,“那萧将军可愿?”
“自然愿意。”萧霁垂眸,唇角笑意不明意味,“若是郡主希望,本将军现在便可以服侍郡主。”
粗糙指腹蹭过脚心处软绵的皮肤,她蓦然绷紧身子,手撑在榻上忙不迭将脚收回来,塞进裙下,瞪着萧霁,他何时这样厚脸皮了?
玩笑过罢,萧霁将方才拿来的大氅盖在宁颂微的腿上,敛了几分笑,目光专注且郑重的看着她,“婚书上写的是穆清风,赐婚圣旨上,写的也是穆清风,你可知我当时有多想将那两件东西烧掉?”
宁颂微睁大了眼,她从未想过,他竟然在意这种小事。
“还好你烧掉了。”浅色琥珀眼底乍然绽开潋滟笑意,宁颂微有些失神,望着萧霁眼中映着的自己,心中渐渐被满足填满。微凉指尖触上他的眉眼,一点一点,划过鼻梁,拂过唇瓣,描摹而下,最后停在他下颌处冒出了头的青色胡茬上。
她眸光温柔,注视着眼前的男子,忽然笑靥如花。两情相悦共结连理,原来是如此美好之事。
窗外风声逐渐凌厉,室内却是温暖如春。
软塌只够一人睡下,床褥又被打湿泛着潮气,宁颂微几日未休息,今夜尤其折腾,此刻蜷缩在萧霁的怀里昏昏欲睡。他便靠墙坐在榻上抱着她,好让她能睡的舒服些,她困倦至极眼都睁不开,却还是问,“将军在此之际不在大军当中坐镇可以吗?”
“大军明日才到。”萧霁温声回答,“今夜只有我和六刃入城。”
宁颂微讶然看他,“徐冉竟会放你进来?”
萧霁实在是不喜欢听她叫徐冉的名字,不仅仅因为她曾嫁给他,更多的原因,是她在说出徐冉两个字的时候,语气中隐约透出与自小相识青梅竹马的默契和了解,那是他们重逢之前,而在她的映像中,是在与他相识之前。
若不是那场改变了命运轨迹的变故,也许她还会像幼时那样,唤着“萧霁哥哥”奔向他,为此,哪怕做了质子又如何?
萧霁低头,轻啄她眉心一下,低声道,“用不着他放,悄悄潜入这里易如反掌。”话虽如此,他心中也明白,他在刘府当中逗留如此久还未曾有人来打扰,便是徐冉的授意,不管如何心有不甘,胜者为王的道理,徐冉再清楚不过。
宁颂微笑了一下,“我与他虽成婚两年,却一直都是以好友之礼相待从未逾矩,成婚之后,他的聘礼,我的嫁妆也都各自经营互不打扰。”
萧霁沉眸警告,“若你再提他,难保我不做出逾矩之事。”
她抿唇笑,倚在他怀里阖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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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窗外晨雾正浓,萧霁仰首阖眼靠着身后的雕花窗棂,呼吸平顺安然。宁颂微抬眸,便看到他侧脸利落的线条,朦胧晨光从额头勾勒到咽喉处,高低起伏,最终隐入玄色衣襟下。没有了清醒时候那凌人锐利的眸光,眉宇舒展,阖上桃花眸睫毛纤长似羽,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玩心忽起,轻轻抬起手来,指尖触了触萧霁眼睫,他有所觉,浅掀眼帘斜睨了她一眼,又阖了眼,唇角扬起懒散弧度,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放入怀中,嗓音中带着惺忪睡意低低道,“再睡会。”
那一瞬的心悸悄然隐去,宁颂微轻笑一声,想要从他怀中挣脱,虽然睡姿不算舒服,但昨夜那一觉无梦,她睡得格外踏实,此时清醒的很。
萧霁被迫同她一起醒来,左手抬起在额前,揉按着两处太阳穴,看上去真的累极了。
“寒锋。”
话音落下,屋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宁颂微刚刚有些慌得想躲时,就听到“铛”得一声,门再次合上。
萧霁起身出去,回来时便端了一盆热水放在她面前。
宁颂微:“六刃还会做杂活啊……”
萧霁:“……并不经常做。”只有寒锋站在外面无语凝噎。
待到两人一切肃整,窗外又开始飘雪,宁颂微简单挽了个发髻,萧霁寻来一张面纱递给她,“军中见过你的人很少,等等幽弦替你易容之后,你便是陆玉。”
“为何?”她不知道如今局势已是分明却还要用陆玉之名。
“萧宏不会轻易将陆将军释放的,所以,陆玉比青阳郡主更容易见他。”
宁颂微了然点头,她其实一直都未曾问过萧霁为何要直呼萧宏名讳,但有关他过去的事,她打听的太频繁了,曾经的伤口便是愈合了重新揭开也必然连皮带骨,他迁就她所以表现得若无其事讲给她听,但不代表他真的若无其事。
幽弦应声走进屋内,扫了一眼凌乱的内室,眼中神色不言而喻,揶揄地瞟了抱臂等在一旁的萧霁,不怕死的玩笑道,“捷径总比正道要坎坷些,郡主,看到你没事,这世上最高兴的应当就是我和刀影了。”
“未免尚早。”宁颂微不掩奚落,反唇相讥道。
幽弦一边替她易容一边语气殷切道,“那是自然,若郡主有任何的差遣,尽管吩咐我俩,尤其是刀影,如若不然,他怕是要连着几日都不敢合眼了。”
她思索片刻,“倒是真有一事,要劳烦打听。”
“哦?是何事?”幽弦手上忙碌,嘴也不停。萧霁闻言,也神色专注了几分。
宁颂微道,“有一位名叫刘达的将士,原是宣城守军,受我连累被下狱,能否帮忙将此人救出?”
幽弦神色恍然,“刘达……是个男子。”
他意有所指笑瞥了萧霁一眼,萧霁唇角抿出一个颇为不耐的弧度,眼风带寒扫向他。
“还有素筠,你们将她关了起来,也劳烦一起带来给我吧。”
萧霁这才启唇淡淡问,“见他们做什么?”
“我自有打算。”宁颂微眨眼,神色讳莫如深,其实她不过是觉得,若她身边有六刃这样的高手在,今后也不会遇到昨夜那般危险的境地,刘达是个人品厚重之人,可以任用,而素筠是女子,行事更是方便些,只不过在素筠这里,便要看她能不能被说动罢了。
幽弦替她易容完成,宁颂微拿起面纱戴在脸上,他打量一眼很是满意,萧霁在身后“啧”了一声,幽弦摇头轻笑,也不停留,转身边走边道,“郡主方才交待的事,我们会办妥的,放心吧。”
离开刘府之前,他们去看了如初,她还昏迷着,但霜刃昨夜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郎中,胆战心惊的向宁颂微等人解释如初不会有事,不过是头遭到重击需要时间醒来罢了。看那老郎中眼中未散的惊惧之色,身上穿的乱七八糟的衣裳,倒像是被人从睡梦中劫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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