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突地一紧，施野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是什么事？”
晏溪轻笑道：“这个问题结束了。”
施野几乎是立刻就转动起了瓶子。
如他所愿，拿到了继续提问的资格。
“出格的事情，你有过几次？”
尽管知道这样很无耻，但施野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晏溪有些诧异，施野居然没有追问他出格的事情是什么，反而是问次数，但还是坦诚回答了：“一次。”
瓶子转动着，犹如决定命运的轮盘，又一次停在了晏溪的方向。
施野问：“关于那次出格，你后悔吗？”
这次晏溪沉默的时间比之前都要久，久到施野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缓缓开口：“说实话，后悔。”
施野心头一凉，像被人泼了一盆刺骨冰水。
“我后悔的是，不该那么轻率。”隔着睡衣，都能看到晏溪紧绷的肩膀线条。
或许是受到今晚的气氛影响，又或许是晏溪内心压抑了太久，没等施野再问，他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后悔，不该一时冲/动做出那样的决定，不仅伤害了自己，也可能伤害到别人。”
施野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盯着空气中漂浮的蒸汽，眼神里的情绪晦暗不清。
乱了。
原本的计划彻底被打乱了。
他本想着下一轮游戏转到自己，就趁机鼓起勇气挑明真相。
但此时此刻，他犹豫了。
他不敢想象，如果晏溪知道那个与他一夜荒唐的人竟是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会不会感到震惊和愤怒？会不会因此躲起来，从此与自己断绝关系？
任何一种可能，都不是施野想要的。
心底有两个声音在争吵。
一个声音告诉施野，应该勇敢面对真相，向晏溪坦白一切。
而另一个声音则警告他，这样做可能会彻底破坏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甚至可能让晏溪永远离开他。
再一次转动瓶子时，施野手上的力道松了些。
瓶口朝向施野自己。
轮到晏溪提问，他用力揉了揉后脖颈，将刚才纷乱的思绪全都推开，问道：“小叶，你有没有对我隐瞒过什么事情？”
死一般的寂静。
晏溪杀死了游戏，却浑然不觉。
施野起身关了火锅电源，故作轻松地哈哈大笑，说不玩了，这个游戏实在无聊至极，他要去兑现第一局的承诺，洗碗去了。
实际上，躲进厨房的施野内心早已被慌乱和不安的潮涌淹没。
虽然只是个游戏，但晏溪诚恳坦率，毫无心机。
而他像一个卑鄙小人，甚至连名字都是假的。
如今骑虎难下，进退两难，施野不知道该怎么解开这道僵局，只能硬着头皮等待，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和方式。
翌日清晨，晏溪打着哈欠走出卧室。
没有跑步回来的施野，厨房里也没有早饭的香气。
他站在卧室门口发了两分钟呆，才反应过来施野今天要回学校，请假了，以后也不会经常来住。
站在空荡荡的房间，晏溪一时间竟然有些不习惯，心头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莫名滋味。
有点酸。
叹了口气，晏溪走向洗手间，一边感叹，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施野不在，店里生意也一如既往冷清。
晏溪打开电脑，在昨天画稿的基础上细化润色，将每个线条、阴影，都反复推敲，力求将角色的造型、服装和表情都塑造得尽善尽美。
上学的时候，他曾经疯狂迷恋过一部动漫，但因为太冷门，那部动漫没有出过任何官方周边，他曾见过一些粉丝自制的周边，质量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于是，晏溪亲自动手设计，做了许多自用周边，鼠标垫、冰箱贴、明信片，还有手办模型。
制作过程中，他偶尔会拍摄一些视频，分享到网络平台上。
圈子虽然冷且小，但是粉丝们都很热情，每天都有人追着求他喂饭。
后来，随着学业繁忙和工作的压力，没时间画画，更没时间设计，他渐渐淡出了那个圈子，和曾经追逐他的粉丝也慢慢失去了联系。
时隔多年，再一次沉浸在创作的世界中时，晏溪重新找回了当年的感觉。
确定原画后，他找出以前购买的软件，开始制作3D模型。
不断调整比例、细节、姿势，随着模型的逐渐成形，大半天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
接下来是关键的建模阶段。
晏溪没有3D打印机，只能使用最原始的办法——自己动手捏。
先用铝丝搭建骨架，接着用软陶在骨架上一层层堆叠，棒针、刮刀齐上阵，最后用笔刀进行精细雕刻。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暗下来，但晏溪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等到造型彻底结束，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他将工具和半成品小心翼翼地收拾好，带回了公寓。
一整天都没吃饭，胃里有些不舒服，晏溪打开橱柜，取出牛奶和麦片，搅拌搅拌送入微波炉。
用五分钟解决掉晚饭，他擦干手，回到客厅。
客厅茶几上原本的东西已经被全部清走，铺满了各种各样的工具和材料。
晏溪坐在地毯上，将手机放在一旁，点开屏幕，按下录制。然后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姿势，开始了新一轮的创作。
窗外夜色深重，宛如浓墨，室内光影柔和，一片静谧。
晏溪手中的工具不断在手办上划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全神贯注地打磨着，似乎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和他的作品。
打磨的过程是漫长而辛苦的，非常消耗时间和精力。
夜色渐深，饱经摧残的除尘垫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但经打磨过后，整个手办焕然一新。
到了上色的环节。
虽然没有模型漆，但他有丙烯颜料，熟练地调配好颜色，一笔一笔地细细涂抹……
墨色渐渐从天穹淡去，街边的路灯还散发着昏黄的光，楼下传来几声清脆鸟叫，打破了清晨的静谧。
终于，最后一笔完成。
晏溪松开手指，重重地朝后一倒，仰头靠在沙发垫上。
身体早已僵硬，疲惫感如潮水般轰然袭来，他缓缓闭上眼睛，心中充满了满足。
……
十个小时前，YK公司会议室。
消失多日，一直线上办公的施总回来了。
高层们陆陆续续赶到会议室，施野早已坐在了长桌尽头的老板椅上。
他今天穿了一件纯黑色村衫，显得利落挺括，头发整齐地梳理着，眼神锐利强悍，让人不敢直视。
人到齐了。
会议室里异常安静，唯有施野手中资料翻页的哗哗声在空气中回荡。
压在他手掌下面的，是公司的项目资料。
这些资料之前明明已经看过一遍，今天又被他抽/出来，仔仔细细地翻看，似乎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施野身上，没人出声，更没人敢催促。
最后一页翻看完毕，施野面无表情地放下文件夹。
他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环视会场，观测面色各异的众人。
有人放慢呼吸，有人相互交换眼神。
“别紧张，随便聊聊。”
施野靠在椅背上，露出一个闲散的笑意，慢条斯理地问了几个新项目的进度。
相关的部门负责人依次出面，做了回答。
接着，施野话锋一转，状似随意地问：“线下概念门店项目，谁是直接负责人？”
简简单单一句话，令会场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微妙。
马志明心里咯噔一下，终于还是来了。
他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一脸为难地汇报：“施总，是这样的，线下概念门店那个项目是之前的方总直接负责推进的，所以……咳……”
他没挑明，但潜台词大家都能听懂：现在总不能去找前任总裁负责吧？
施野手指在资料上轻轻敲击，不置可否。
隔着桌子，马志明递给对面的项目经理一个眼神。
项目经理心领神会，补充道：“不过，当时的经手人是总裁助理晏溪，而且目前门店的经营也是他一手操作。所以，从道理上来讲，项目的实际负责人自然应该是他。”
“原来是这样。”施野面色平静，似乎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本以为施野会借机追责，没曾想他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甚至对于报告书上列出的投资预算超额、经营成本过高、严重失衡的回报率等问题，也只字未提。
这一关过得太轻松，反倒让马志明心里七上八下。
直到会议结束前，施野冷不丁杀了个回马枪：
“关于线下概念门店，刚刚你们都说负责人是那个前任总裁助理晏溪，那么……”
他的语气骤然加重：“从今以后这个项目就由他全权负责，不再接受行政部和项目部的管控，直接与总裁办对接。”
说罢，施野看了一眼旁边的助理，“记下了吗？”
“记下了。”助理赵清清点头，飞快地在会议记录上增加一条内容。
马志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烫手的山芋竟然如此轻松脱手了？！
心中暗自窃喜，表面上努力维持着平静，马志明抿起的嘴角里藏着怜悯、同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从今以后，那个项目无论产生多大亏损，要追究到哪个环节，都不可能连累到他，晏溪一个人要背负起全部责任。
他可以清清白白地全身而退。
会议进展顺利，达到预期目标，施野满意地叩了叩桌面，合上文件夹：“散会吧。”
施野：一帮老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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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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