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没有开灯，窗帘也严严实实地拉着，只有手机发出的光线照在施野脸上，映出深邃的弧度。
晏溪的简历，已经被他看了无数遍，几乎能倒背如流。
简历里面写着，晏溪是在嘉大上的学，时间线也对得上，可是资料里并没有他参加社团的信息。
施野闭上眼睛，试图从遥远的记忆里描摹出那个人的五官轮廓，但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被时间冲刷得只剩下一些零碎的片段。
而且，时间过去太远，他不敢保证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偏差。
甚至连李丰羽，他都不确定究竟是不是自己当年见到的那个男生。
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施野仿佛置身于一片茫茫迷雾中。
他希望能够找到那个久违的身影，解开心中的谜团。
可是越接近真相，就会越恐惧。
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晏溪就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可万一不是，他又该如何面对那种失落和纠结。
把自己的幻想强行施加给一个无辜的人，这不公平。
如果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落空。
施野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既然做了决定，就强迫自己压下虚无飘渺的念头。
至于那个人的真实身份，就当做一个不需要解开的秘密，永远留在回忆里吧。
……
周一上午，视频会议如期召开，会上晏溪提出一个想法。
希望与优秀画手合作，制作与新武侠系列手办相配套的故事册，进店的顾客在欣赏手办的同时，能更加深入地了解每个手办的背景和故事。
毕竟是花钱买回来的剧本，应该得到充分利用，发挥最大的价值。
团队成员们对这个想法非常感兴趣，从设计思路到插图风格，七嘴八舌地给出建议。
几次视频会议下来，晏溪渐渐习惯了这种简单高效的沟通方式，也在无意间承担起了一个团队指导者的身份。甚至在许多时候，还能给赵清清一些工作上的建议。
赵清清的总助之路走得相当坎坷，能够得到“前辈”指点，自然求之不得。
今天散会后，她留下来单独跟晏溪视频，追问一些工作上的细节。
说是“请教”，其实更像是吐槽。
“施总老是提出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要求……又经常在最后关头改变主意，弄得人手忙脚乱……还有大半夜突然安排工作的毛病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害得我晚上都不敢关机……”赵清清越说越激动，手中的奶茶杯差点被捏扁。
叭叭叭叭说了十几分钟，最后，赵清清以一个问题作为总结提问：“方总以前也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要求吗？”
晏溪笑着答：“没有。”
“啊，那你运气真好，”赵清清手里握着杯奶茶，吧嗒吧嗒嚼着珍珠，“方总真是个好老板。”
赵清清没见过方墨，但从公司同事们口中听到的前任老板，是一个谦逊有礼、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人。
“各有独特之处，”晏溪转动着手上的电容笔，“施总随性，不拘小节，其实也很好。”
赵清清舔嘴唇：“啧，你不知道，施总那人有多麻烦。”
正吐槽着，办公室门开了。
晏溪听到视频那头传来文件落在桌上的动静。
紧接着，一个慵懒的男声响起：“又在偷偷骂我什么？”
那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正因为太过熟悉，晏溪反而不敢确定。
而且，能用这种口气跟赵助理说话的，全公司恐怕没有几个……
没等晏溪想明白，只见屏幕上赵清清像是突然犯了病。
她挑着眼角，朝斜上方的角度瞄，眼皮快速眨动，嘴角微微抽搐，简直毫无形象可言。
晏溪顾不上思考其他，关切道：“赵助，你没事吧？是不是被珍珠噎住了？”
晏溪发出声音的瞬间，视频那头安静了，好像忽然之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秒钟，屏幕上的赵清清不动了。
晏溪以为网络卡掉了。
“赵助理，你还在吗？能听到吗？”
晏溪喊了好几声，画面纹丝不动。
可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他似乎看到赵清清的眼珠在震颤。
随即，视频断掉了。
晏溪：？
十分钟后，赵清清的视频邀请再次闪烁在晏溪的电脑屏幕上。
晏溪接通后，赵清清只字未提刚刚的插曲，而是直接丢出两个重磅消息——
一是盲盒系列手办上架时间正式确定，二是公司决定追加投资，继续扶持潮玩项目发展。
巨大的惊喜冲散了晏溪心头的疑惑，眼下有一堆事情要忙，那个莫名出现的声音被他丢到脑后，忘了个干净。
“施总曾经在中层会议上说过，希望我们的团队像狮子一样勇猛，像蜜蜂一样勤奋，他的话一直激励着我。”赵清清看着屏幕，目不斜视，语气中充满了期待和信心，“加油，晏店长，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不会辜负施总的期望。”
晏溪：“……好。”
短短十几分钟，赵清清的成长速度令人刮目相看。
YK总公司。
总裁办公室里，刚刚经历了心脏跌宕起伏的施野好不容易缓过劲，看到手机上的来电，立刻又头疼起来。
施康平在电话里严肃通知施野：“这周六是老爷子生日，你记得早早回来，还有，礼物一定要精心挑选，不要让老爷子失望。”
“爷爷哪里会在乎我送什么礼物？”施野自嘲地一笑，“我就是搬座金山过来，也不上方墨两句甜言蜜语，我又何苦自讨没趣。”
前年老爷子生日的时候，施野费尽心思，提前半年就开始准备，选了一把手工定制的红木太师椅作为礼物。
结果，老爷子只是看了两眼，然后整晚对着方墨送的一柄破扇子赞不绝口。
“哪来那么多废话？”施康平在电话那头怒斥道，“照做就是了。”
施野丢下手机，望着窗外繁华的城市景色，心中一片烦乱。
无论他怎么努力，似乎永远无法得到老爷子的认可，他在家中的地位始终显得有些尴尬。
小的时候他曾经纠结过、不忿过，但是如今他已经过了迫切需要得到认可的阶段。
不过毕竟是一年一次的场面活，也不能真的什么也不准备。
算了，上次吃饭时老爷子提起过的白瓷茶具，回头搬一套就完了。
周六晚上，施野拖到晚饭前才回去。
“怎么才回来？”母亲接过他手里的鲜花，低声说，“你爷爷等半天了。”
“爷爷等的人是我吗？”施野懒洋洋地说，“方墨应该还没回来吧？”
母亲嗔怪地瞪他一眼，“快过去吧。”
和他预想的差不多，老爷子看到他带来的白瓷茶具，眼中露出了赞赏的光芒。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而已，因为，方墨回来了。
方墨带来的古董玉雕得到了老爷子全部的青睐。
“这是……宋代的吧？”老爷子拿起桌上的玉雕，反复摩挲着，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惊喜。
“是的，爷爷。”毕竟是在自己家里，方墨一身浅色家居服，轻松随意地坐在老爷子旁边，“我特意去古董市场找的，希望您会喜欢。”
老爷子喜笑颜开：“好，好，你有心了。”
施野坐在桌子对面无聊地摆弄手机，心里正盘算着找个合适的借口，好提前离开这场尴尬的晚宴。
“那是什么？”老爷子突然眯了眯眼，看向施野的手机。
他手机上挂着晏溪刚设计的毛绒手办样品，小小一只，坠在手机上并不显眼。
不过，他今晚一身正装，却拿着个玩具一样的的手机挂件，实在很违和。
施野愣了一瞬，摘下来放在桌上推过去，“这是潮玩团队设计的手办。”
坐在对面的施康平狠狠瞪了他一眼：“多大个人了，还挂个这玩意，像什么样子？”
老爷子却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他接过手办，仔细地端详着，“潮玩？就是你极力推荐的那个项目？”
“是，”施野点了点头，“我带的这个是刚设计建模的样品，还不是最终成品。”
“哦，那就是限量版喽。”老爷子手指在手办娃娃的脑袋上轻轻搓了搓，眼神里浮起一丝感慨，“这个小娃娃，跟你还有点像呢。”
施野被老爷子的话惊得愣了一下，恍然间有种错觉，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他很小的时候。
那种被长辈关注、宠爱的感觉，很多年都没有过了。
而且，这个手办确实是晏溪照着他的Q版设计图做的，但一般人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施野好半天才不自在地说：“您要是喜欢，下次我亲手给您做一个。”
老爷子笑了：“那我可就等着了。”
施康平脸色好看了不少，清了清嗓子：“吃饭吧。”
一大家子人平时各自忙碌，很少有机会聚在一起吃饭。
今晚的寿宴气氛还算融洽，大家轮流起身，举杯向老爷子祝贺，桌上祝福声不断。
坐在老爷子身旁，平时最为贴心的方墨，今晚却异常沉默。
他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停留在施野那只手办上，眼底凝聚起又深又沉的漩涡。
寿宴至尾声，施野终于注意到了方墨的异常。
他抬起漆黑的双眸，与方墨对视一眼，然后拿起手机，缓缓地装进自己裤子口袋。
最后还挑衅般地拍了两下，嘴角向上翘起，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想窃取商业机密？门都没有！
方墨：傻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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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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