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上，晏溪坐在副驾驶。
施野和大帅坐在后排，一人一狗各占一个位子，和谐相处。
刚上车的十分钟里，晏溪一直在忙着打电话。
先是取消了地铁站门口提前预约的网约车，给人家道歉，接着取消了定好的宠物寄养，给人家道歉，最后给家里打电话，通知爸妈多做两个人的饭。
两个拖油瓶倒是乐滋滋，心情不错的样子。
打完最后一个电话，晏溪松了一口气，对司机说：“谢谢啊，拦了好几辆车，只有您愿意让我们带狗。”
司机笑着说：“嗨，过年就是这样，拖家带口的，都不容易，春节不就图个热闹嘛。”
拖家带口？
晏溪一怔，觉得这个词有点怪，忍不住笑了：“呃，是，是挺热闹的。”
除夕赶路的人不少，路上堵堵停停，等到了晏溪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车停了，后面两位乘客还互相靠着睡得正香。
晏溪推开前面车门，冷空气倏地钻进来，大帅率先醒了，摇头晃脑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迫不及待要下车。
施野揉着眼睛醒来，推开甩在他脸上的狗尾巴。
晏溪取出箱子，过来拉开车门，“下来吧。”
“我来。”施野接过晏溪手上的行李箱，将狗绳递给晏溪。
小区很大，下车后，他们又走了十来分钟。
郊区虽然交通不方便，但正因如此，少了喧嚣和拥挤，多了宁静和舒适。
容积率低，意味着楼与楼之间的距离更大，视野更加开阔，绿化也更丰富，住起来很舒服。
晏溪家在一楼，还有额外赠送的一个小院。
走到家门口，晏溪还没拿出钥匙，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中年女人站在门口，笑呵呵地说：“老远就看见你们了，快进来。”
她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家居服套装，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人有些清瘦，但精神很好。
“阿姨好。”施野凑过去，乖巧地打招呼。
“哦哦，这就是你电话里说到的同事小叶？”晏母急忙把拖鞋拿出来，“小伙子长得可真高啊，换个大号鞋子吧。”
大帅看到施野卖乖，也不甘示弱，挤到前面，冲晏母一个劲地咧嘴，晃动尾巴。
“哈哈，你就是大帅吧，看这小模样俊的呦，待会儿奶奶给你捞个大棒骨。”
在门口拥堵了片刻，晏溪和施野换好鞋子，大帅擦了脚，一起进了屋。
厨房里油烟机发出轰鸣声，随着锅铲的翻动，饭菜的香气飘过来。
一个沉稳的男声从厨房里传出来：“正在给茄子过油呢，离不开人，你们先坐啊！”
“知道了爸，你忙。”晏溪笑着答应。
施野发现，回到家里，晏溪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不仅仅是身体姿态上的放松，脸上的笑容都比平时多了许多。
晏溪家境一般，算是普通的工薪阶层。
在寸土寸金的嘉市市中心买不起房子，但是在郊区的地段，这房子却显得格外宽敞舒适。
古朴典雅中式装修风格，淡雅的米白色调墙面，与深棕色的木质家具相映成趣，随处可见的翠绿盆栽，每一处都透露出温馨的味道。
餐厅有一面照片墙，施野被吸引过去。
上面挂了大概五六十张照片。
最上面一张照片，是晏溪刚满月时的模样，白嫩的小娃娃躺在摇篮里，咧着嘴笑。
中间一张是系着红领巾的晏溪，小小少年清瘦高挑，脸上洋溢着童真的笑容。
最后，施野的目光定格在一张穿着学士服的照片上。
照片中的晏溪，已经长成了一个俊朗的青年。他站在台阶上，迎着洒满面颊的阳光，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和憧憬。
施野久久凝视着这张照片，试图去接近那时的晏溪。
看得出来，晏溪从小到大都是个乐观的人，他的笑容一直纯粹而温暖。
究竟发生过什么，让他在工作短短几年后，双眼里蒙上了阴郁和不安。
施野回头，看了一圈四周。
晏母去厨房帮忙了，晏溪带着大帅在院子里熟悉环境。
他拿出手机，做贼似地对着那张照片拍了一下，然后飞快收起手机。
定下神，再往后面看，还有晏溪穿着衬衣西装站在活动会场的照片，应该是工作以后的。
跟之前相比，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坚毅，也有些不易察觉的疲惫。
最下方的一张照片有点奇怪，晏溪的身体占据了照片右侧的位置，左边却空着，感觉像是……
施野对比前面的照片，看了好半天，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
他右边应该还有人。
大概是不怎么熟悉的同事，因此洗照片的时候，把另外半边裁掉了。
“在看什么？”晏溪留下大帅在院子里玩，自己回来了。
“看你的照片，”施野在照片墙上随手一指，“看你上学时候的样子。”
“没什么好看的。”晏溪扫了一眼照片。
“你小时候跟现在有些不一样，”施野歪着头问，“以前一定有很多女孩子追你吧？”
“没有很多，”晏溪笑了，“反倒是……”
“什么？”施野追问。
“没什么，”晏溪突然收了笑容，用手拍了下施野身上的羽绒服，“你不热吗？把外套脱了吧。”
“噢，忘了。”施野边走边脱下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按照原计划，他今晚要赶到海岛去跟家人团聚，羽绒服只是临时御寒，到机场就把它给装箱了。
他里面穿的是一件高级定制的黑色衬衣，没有多余装饰，剪裁恰到好处，勾勒出标准的宽肩窄腰。
屋子里暖气很足，施野将袖子挽起来，露/出线条结实的手臂。
返回客厅时，晏溪看他的眼神有些怔松。
“怎么了？”施野问。
晏溪敛起眸光，“没什么，第一次看你穿这种衣服，有点不习惯。”
施野揉了揉头发，解开领口第二颗扣子，“过年嘛，给自己买了件新衣服。”
“洗洗手，准备吃饭啦。”晏母爽朗的嗓门从厨房传过来。
“好，这就去。”晏溪冲施野一点头，“走吧。”
施野主动帮忙，把餐桌收拾好。
晏溪将一道道菜端上桌，拉着晏母坐下。
连大帅都坐在了椅子上，面前放着它自己的吸盘碗。
晏父忙到最后才从厨房出来，一手解开围裙，一手捏着瓶葡萄酒。
“本来想喝点白的，你妈非说要喝红的，红的就红的吧，过年喜庆。”
“叔叔辛苦了，我来倒酒吧。”施野很有眼色地上前接过酒瓶，顺手打开酒塞。
晏父坐在餐桌对面，接过施野递来的酒杯，心情很不错，笑着说：“谢谢小方。”
施野正在给晏溪倒酒，还没反应过来。
晏母赶紧戳了晏父一把，斥道：“你又乱认什么呢？这是小叶，儿子的新同事。”
晏溪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出现了裂痕，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就恢复如常，平静地从施野手中接过酒杯，并没有解释什么。
“啊？”晏父盯着施野的脸仔细看了又看，拍拍脑袋，懊恼道，“哎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只听到你阿姨说儿子带着同事来，还以为是小方呢。”
晏母打圆场道：“小叶你别介意啊，你叔叔他经常这样，记不住人。”
“来来来，我先自罚一杯，你们随意喝。”晏父爽快地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我的错，”施野笑着举起酒杯，“以后得多来几次，争取让叔叔记住我。”
“就是的，多来几次我一准不会再认错了。”晏父把桌上的红烧鱼朝施野推了推，“快趁热吃，尝尝叔叔的手艺怎么样。”
晏母怕施野有负担，急忙说：“今天过节，你叔叔专门多炒了几个菜，先挑自己喜欢的吃，吃不完剩下就是了。”
安静好半天的晏溪终于笑了：“妈，你放心，剩不下来的，肯定能吃完。”
晏溪家好久没有吃过这么热闹的年夜饭了。
施野作为第一次上门的客人，话比晏溪还多。
一会儿跟晏父分析国际局势，一会儿跟晏母讨论养花心得，哄得两位长辈笑得合不拢嘴。
大帅忙着啃骨头，没时间跟他计较，全桌子的风头都被他抢走了，
“你爸妈是怎么养的，教出你这么乖的孩子，”晏母笑着说，“嘴比蜂蜜都甜。”
“我也就嘴巧了点，晏哥才是真的优秀呢。”
施野视线追着晏溪的身影，一直跟到厨房，“他工作能力强，又很照顾我们这些新人，性格还特别好，大家都可喜欢他了。”
晏母看了一眼正在切水果的儿子，压低声音问：“晏溪有没有谈恋爱呀？”
施野舔了下嘴唇，“好像没有吧，晏哥应该是想先奔事业的。”
“事业当然是要奔的，但恋爱也要谈呀，两个人相互扶持着，好歹是个伴。”
施野：“阿姨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晏哥的。”
“说到底，是我拖累了他。”晏母叹了口气，“晏溪这孩子，知恩图报，欠了别人的，一定要百倍千倍地还回去，这几年他嘴上从来不说，但我知道，他肯定压力特别大。”
“咔！”施野剥开一颗大松子，漫不经心地问：“晏哥欠了别人很多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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