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窗外有鸟儿叽叽喳喳，扑棱着翅膀飞来飞去。
久居城市的施野不习惯这样的声响，在迷蒙中徐徐睁开眼睛。
天色还很暗，窗外是寒冷的冬日，身下却是温暖的被窝，身旁还有喜欢的人。
幸福这个无比抽象的词语，在此刻变得具象化起来。
施野没了睡意，撑着手臂支起身体，抓着被子一点点朝中间挪动，直到靠近晏溪，近到可以看见他身前起伏的被角。
万籁俱静，施野整个胸腔都在躁动，震耳欲聋。
他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继续靠近。
气息是滚烫的，带着如履薄冰的颤抖。
他的身体仿佛脱离了理智控制，完全依靠本能驱使，缓缓地将嘴唇贴在晏溪唇角。
是一个很轻、很快、很微弱的吻，像落叶，像羽毛，像一阵吹过的风。
心脏好像瞬间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满得施野几乎要飘起来。
然而，仅仅过去几秒钟，它又迅速变得空洞。
空得难受，想要渴求更多。
施野懵懵懂懂地猜测，那种感觉叫做贪心。
贪得无厌，欲求不满，渴求更多。
“呃呜……呜……”乍然出现的狗叫声，惊扰了凌晨的寂静，也拉黑了施野的脸色。
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的大帅，正站在床脚处的地板上，冲着蠢蠢欲动的施野发出低沉而威胁的吼声。
身旁的被子动了动，晏溪被吵醒了。
施野甚至来不及撤回身体，只能飞快地别过头，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晏溪睡眼惺忪地伸出手，冲大帅晃了晃，声音含糊：“别喊了，自己玩去。”
大帅听话地不再吼叫，却绕过床脚，跑到施野那一侧，如临大敌般警惕地盯着他。
“唔，好吵。”施野闭着眼睛转了个身，一副还没睡醒的迷糊神态。
借着转身，他顺利回到自己的位置。
背对晏溪，他慢慢睁开眼睛，朝那只臭狗无声地呲了呲牙，做了个捏嘴的动作。
大帅后退半步，响亮地吼出一声：“汪！！！”
大年初一，晏溪和施野都起了个大晚。
坐在餐桌前，施野还在打哈欠。
晏母见状，关切地问道：“昨晚没睡好吗？是被子太厚了还是床睡不惯？”
“没有没有，”施野连忙摆手，张嘴又是一个哈欠，眼泪汪汪地说，“床很舒服，被子也很柔软，就是大帅不停进进出出，吵得我醒来好几次。”
“今晚睡觉时候记得把门锁好，”晏母拍了拍正专心啃骨头的大帅脑袋，“不能调皮了啊。”
大帅甩了甩耳朵，咬着骨头发出气愤的“呜呜”声。
施野拿起筷子，微笑道：“不怪大帅，是我疏忽了，今晚会记得关门的。”
吃完早饭，施野帮忙收拾碗筷，被晏父拦住，“别忙活了，你们俩赶紧收拾东西吧。”
“？”施野一怔，下意识看向晏溪。
晏溪解释道：“我妈信佛，每年初一我们都要去寺庙烧香祈福，今年有你陪我去，我爸就不用去了。”
晏父抱着碗筷嘿嘿一笑：“年轻人嘛，多运动运动。”
“寺庙啊，”这对施野来说是件新鲜事，他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时候去？”
“现在就赶紧去，”晏母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香烛和供品，“再耽搁就晚了。”
晏溪拎起沉甸甸的袋子，“你把外套穿上，咱们就出发。”
东西不少，拿在手上不方便，幸好施野带了他那个耐造的背包，一股脑全收进去了。
坐在公交车上，晏溪一直盯着那背包打量。
看得施野一头雾水，“晏哥，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觉得你这包挺好看。”晏溪抠了抠背包侧缝上的logo，心里感叹这高仿质量真不错。
施野注意到那截不起眼的logo，暗暗叫声糟糕，“哦，在学校门口的市场里买的，挺能装东西。”
“嗯。”晏溪记下大概尺寸，挪开了视线。
地方不远，没等施野假装瞌睡把脑袋搭在晏溪肩膀上，就到站了。
冬日阳光温和，透过薄雾，洒在寺庙前的石阶上。
晏溪带着施野登上台阶，跨过门槛，一步步穿过回廊，来到大殿前。
佛像庄严肃穆，殿前香火鼎盛，诵经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宁静祥和。
晏溪边走边低声向施野介绍每尊佛像的历史和寓意。
他没有宗教信仰，但是母亲自从生病后，渐渐开始信佛，祈求得到庇护，晏溪也就顺着她的心意，每年初一过来，替母亲求个心安。
施野学着晏溪的样子，虔诚地献上香烛，祈求家人平安健康。
从大殿出来，穿过门洞，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古朴的建筑，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清脆悦耳。
施野觉得身心清爽，仰头抻了抻腰。
“这里挺舒服，我哪天要是想不开了，就到这里来剃度出家。”
晏溪只用一句话就扼杀了他的念头：“寺里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吃斋菜。”
远处有个凉亭一样的建筑，跟前排了不少人。
施野好奇地望过去，“那是什么？”
晏溪说：“求签的，你要去看看吗？”
施野饶有兴趣：“要。”
求签处位于寺庙的东侧，被一片竹林环绕，显得尤为清幽。
亭子中央摆放着两张木桌，桌上放了一本厚厚的签簿，还有装满竹签的竹筒。
趁排队的时间，晏溪对施野讲述流程：“待会先摇一摇竹筒，从里面随机抽取一支竹签，然后根据签上的编号，在签簿里找到对应的签文，如果需要，可以找师傅帮你解签。”
在小僧的引导下，施野顺利抽到一支竹签。
竹签上果然有一个繁体写的数字，旁边小僧翻开签簿，根据数字找到对应的签文，抽出一张递给施野。
施野一字一句读着签文，读了好几遍，眼中浮起困惑。
“签文上写了什么？”晏溪问。
施野老实回答：“看不懂。”
他把签文放在身后，怂恿晏溪：“你也求一个吧，咱们去找师傅解签。”
晏溪拗不过他，只好也抽了一支。
解签的老师傅就在不远处坐着，身下一张藤椅，手边一壶清茶。
晏溪带着施野走到师傅面前，恭敬地施了一礼，将手中的纸条递过去：“师傅，我们不太明白签文的意思，麻烦您帮我们解一下。”
师傅放下茶壶，接过签文仔细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手按在桌上，缓缓说道：“第四十三签，行者得道，大吉签。”
“换麻得丝，击人双足，要见分明，因灾得福，顺气自然。”
施野竖起耳朵，听得比晏溪还认真。
“你即将面临一个重要抉择，务必谨慎对待。”师傅继续道，“这支灵签是在提醒你，须保持内心平静和理智，真正了解自己所求所愿。”
晏溪神情微微怔忪，问道：“师傅，我该怎么做，才算是正确的抉择呢？”
师傅将那纸签文递还给他，“你只需要静下心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力，缘分自会带你找到答案。”
施野听得似懂非懂。
晏溪的事业目前在关键期，任何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影响后面的发展，这些他明白，但是……
晏溪面临的重要抉择是什么？
难道有别的竞争公司要挖墙脚，撬走晏溪？
施野正兀自紧张，只听师傅对他说：“来吧，你的签给我看看。”
施野忙把自己手上的纸条递过去。
“第四十六签，”师傅低声念道，“渭水钓鱼，戌宫中签。”
“中签？是不好的意思吗？”施野问。
师傅没回答，径自说道：“勤君耐守旧生涯，把定心肠勿起歹，直待有人轻着力，枯枝老树再生花。”
“此卦枯木生花之象，凡事自有成就也，守旧守旧，事自成就，动则多殃，静则无咎。”
施野云里雾里，干脆直接问：“师傅，此签能看出感情吗？”
师傅眯着眼睛，微微颔首，仿佛在观察着施野的面相，片刻后开口道：“若欲求姻缘，当等待时机，若逢人引荐，此即姻缘来。可否求连理，此是汝之缘，君当善珍惜。”
前面部分施野听得有些模糊，不太明白其中的含义，但最后一句“君当善珍惜”却清晰入耳，让他心中一动。
“有缘人就在眼前，应当好好珍惜，是这个意思吧？”施野低声问。
师傅但笑不语。
施野道了谢，拿出手机，扫了师傅面前的二维码，心甘情愿地输了个数字。
转身时，老师傅喊住他：“多送你一句：坚定本心，切勿听信别人的流言蜚语，你且耐心等待，自有繁花盛开之时。”
施野点头：“多谢师傅，我记住了。”
踏出竹林，走了一段路，施野忍不住问道：“晏哥，你刚才求签问的是什么？事业、财运、还是姻缘？”
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晏溪求的肯定是事业，就是故意想逗逗他。
晏溪迈着步子拾阶而下，头也不回，坦诚回答：“跟你一样。”
施野脚步停滞在原地。
石阶的尽头，晏溪的背影单薄而寂静，“我问的，也是感情。”
施野：天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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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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