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楼下一家小餐馆吃晚饭的晏溪，收到了林薇发来的邮件。
放下筷子，他对着手机研究了半天。
林薇发来这张焦距不知拉长多少倍的模糊照片里，到底能看出来什么？
“新总裁是哪一位，那个黑色的影子吗？”
这行字打出来刚要发送，晏溪想了想，又挨个删掉。
之前林薇批评过他情商低不会说话，要改，不能扫别人兴。
于是，晏溪找了个“乖巧点头”的图片，用邮件回复过去，表示自己接收到了林薇的好意。
而且，虽然记不住脸，但其实晏溪有独特的记忆技巧——穿衣风格。
比如公司里的同事们，如果仔细观察，每个人都有自己搭配服装的偏好和习惯，晏溪对色彩和造型有极强的分辨力，以此来辅助记忆，相对轻松许多。
林薇拍到的这张照片很模糊，但晏溪能看出来，新总裁喜欢穿严肃的正装，色彩也偏沉重，记住这点就妥了。
回复完毕，他心情愉悦地重新拿起筷子。
很好，又是高情商的一天。
接风宴圆满结束，司机开车将施野送回酒店。
嘉市的新居早在他计划回国半年前就开始装修，但家具摆设一直没来得及添置，施野又不想回那个压抑的老宅，于是决定先在酒店过渡一段时间。
下了车，施野示意司机先行离开。
解开领带，松开袖扣，一身正装的束缚瞬间减轻了许多。
施野讨厌满身混合着香水与烟味的复杂气息，更不想将这样的味道带到房间里。
夜风习习，他沿着马路慢慢散起了步。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间熟悉的酒吧前。
酒吧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如同妖娆的舞女向他招手。
施野停下脚步，凝视酒吧大门，幻想着下一秒钟那个漂亮的年轻男人会不会再次冲出来，撞在他身上。
好几天了，他一直忘不了那双眼睛。
清澈中带着丝迷茫，像蒙上了雾气的冰冷清泉，有种别样的蛊惑力，让人魂牵梦萦。
施野以为，清心寡欲多年的他会做出那种事已经足够荒唐了。
然而，第二天早上醒来，在枕边见到七百块钱现金时，整件事情的荒唐程度直接翻倍。
施大总裁结结实实地被打击到了。
那绵羊究竟把他当成什么人？
就算是……就算是那什么，也不能这么便宜吧！
究竟是被当做鸭更令人愤怒，还是价钱太低更让人屈辱，施野说不上。
被睡了，又被甩了，而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这种感觉让施野十分不爽。
“案发现场”还留下了一条项链，施野不确定那是对方留给他的打赏费，还是不小心落下的遗失物。
总之，施野有许多个理由，需要再见他一面。
偏偏嘉市这么大，找一个人相当于大海捞针，加上他刚接手公司事务，内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手上的烂摊子还没处理妥当，实在分不出精力，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
“砰！”
似乎是感应到他的意念，酒吧大门突然被人撞开了。
瞬间，施野的呼吸都放慢了，狭长的黑眸死死盯向门口。
走出来的，是一张并不陌生的脸。
却不是小绵羊。
胡渣大哥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抬头撞见施野饿狼般的眼神，立刻一脸晦气地转头，打算退回去。
“等等，”施野叫住了胡渣男，故作镇定地问，“你知不知道，上次我带走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胡渣大哥斜着眼睛上下看了施野几眼，抱着胳膊笑了，一副扬眉吐气的畅快模样：“怎么，你不是他男朋友吗？这么快就被甩啦，连人家名字都没搞到啊？啧啧啧啧……”
施野脸色瞬间阴沉：“你到底认不认识他？”
胡渣大哥冷哼一声：“老子要是早认识他，还能有你什么事儿。”
说完，潇洒转身，扬长而去。
施野为自己白白浪费的两分钟感到不值，恼羞成怒，朝路边道牙踹了一脚。
清晨七点，闹钟响起的瞬间，晏溪立刻就醒了。
今天是到新店上班第一天，虽然总共就他一个人，但长期以来的责任感不允许他懈怠。
按掉闹钟，晏溪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脑袋有些沉重，还残留着昨晚莫名其妙的梦境，他甩甩头，试图将那些零碎的片段丢出脑海。
走进浴室，他挤了点牙膏在牙刷上，镜子中的他显得有些疲惫。
晏溪既尴尬又困惑，忍不住反思，为什么自己会做那种奇怪的梦。
“算了，好像也不是无缘无故……”说到底还是心虚，晏溪接起一捧冷水摔在脸上，赶走旖旎的春/梦余韵。
洗漱完走进厨房，他一边从冰箱里取牛奶，一边查看手机新闻。
页面上蹦出来一条广告推送，晏溪随手滑开，却误打误撞点了进去。
链接将他带进了一个叫做【每日运势】的小程序，屏幕上闪出大片粉灿灿的桃花。
【今日你的气场格外旺盛，桃花运爆棚，你的魅力和自信会吸引许多人的注意，有望结识到心仪的异性。】
晏溪轻笑一声，摇摇头，“大可不必了。”
他从青春期起就意识到自己对异性不感兴趣，身边所有异性最后都处成了好朋友，比如林薇。
地铁换单车，兜兜转转一个半小时，晏溪终于找到了新店地址，是一处叫做【日光街区】的商业片区。
主打概念化产品展示，店址却选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由此可见，虽然是前总裁亲点的项目，执行者却很敷衍。
按照公司给的密码打开门锁，推开新店大门。晏溪刚踏进半步，突然停下来，站在门口缓缓地、用力地，吸了一大口气。
店铺装修其实很不错，当下最流行的冷淡风，简单大气。
但是，灰色大理石地板上满满当当的脚印、镀金货架撕了一半的包装纸、实木柜子外面厚重的尘土，还有巨大落地窗上清晰无比的指纹印……
更过分的是，墙角堆了一大摞比人还高的废纸箱，要是不小心掉进纸箱堆里，被卖掉都不会有人发现。
站在偌大的门店里，面对数不清的尘土和垃圾，晏溪举目无亲，孤苦伶仃，此刻才真实体会到了被发配宁古塔的苍凉心酸。
没有时间伤感太久，只能打起精神来面对现实。
脱掉外套，解开衬衣领口，将袖子挽至手肘，晏溪拿起扫把，从角落的垃圾开始清理。
忙碌的体力劳动逐渐冲淡了萦绕许久的心理阴影……如果后腰没有一直酸疼的话就更好了。
“欢迎光临！”
进门语音提示器突然响起，晏溪扶着梯子站稳。
回头看去，门口站着一个精神矍铄的大婶。
大婶踏入店内，先是一愣，随后眼神紧紧锁定在晏溪身上，眼神中透着些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晏溪被她看得后背发毛，抓着抹布的手不知道该往哪放。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今早手机屏幕上那朵粉灿灿的桃花——【今日您的气场格外旺盛，桃花运爆棚，你的魅力和自信会吸引许多人的注意……】
他这会儿脑子有点乱，站在梯子上进退不得。
“大姐，您……”
这时，提示器又响了，另外一位大婶拿着水桶和拖把，从门口挤了进来。
和刚刚那位大婶的反应几乎一样，同样是一愣，然后抬头紧紧盯着晏溪。
两人甚至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晏溪捏紧手里的抹布，下意识地低头，审视自己是否衣冠不整。
先进来的那位大婶突然气呼呼地翻出一记白眼，然后当着晏溪的面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过去。
“老板，啥情况的呀，不是说好了这个活让俺们干的嘛？咋还叫了其他家政，这工钱要咋算的嘛！”大婶亮着嗓门大声埋怨道。
“……”晏溪肩膀一松，手里的抹布“噗通”一声掉进水桶里。
公司那边接电话的是行政部，承诺补偿一部分误工费后，两位大婶瞪了晏溪一眼，提着东西悻悻然走了。
平白无故挨了两只白眼，晏溪苦笑两声，扶着梯子小心落地。
随即，林薇的电话打到了晏溪手机上：
“你可真行啊，孤军奋战，亲自给门店做开荒保洁，感动公司十大人物今年必定有你一席之位。”
晏溪搓着被抹布泡皴了的手指：“……”
他确实没料到，抠门如马志明，居然破天荒大方了一回，舍得给门店请了保洁来做开荒。
察觉到晏溪心情不太美丽，林薇立刻宽慰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最近要来一批实习生，到时候派过去两个给你帮忙。”
晏溪胸口顿时顺畅了几分：“什么时候能来？”
“大概就三五天吧，你这几天省着点力气，别把自己累着。”
“谢了。”晏溪说。
“跟我客气什么……啊，对了！”正要挂电话，林薇突然又说，“我刚才去市场部拿报表，听到他们在议论，说施总最近打算去线下门店考察，你有个心理准备。”
晏溪靠在吧台上，环视一圈空荡荡的展厅，“总裁大人要来考察什么？考察空气质量吗？”
施野：找不到羊的第一天，心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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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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