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做得好不好，那就另当别论了。
叶老师眉毛一挑，似乎对我的反应有点意外，随即笑得更开了，走过来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拍得我差点没站稳）：“是吗？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然后她转向林薇学姐，用一种夸张的推销语气说道：“怎么样，林薇？我就说我们互助社还是很可靠的吧？”
林薇学姐扶了扶眼镜，配合地微笑着点头：“的确呢。如果能早一点知道并邀请到你们帮忙就好了。”她的客气话里带着真诚的惋惜。
刘宝琳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摆手：“也没有老师和学姐说的那么厉害啦，我们只是量力而行，尽力帮忙而已。”
喂！你这时候倒是谦虚起来了？我们明明还什么都没开始做呢！这种仿佛已经立下汗马功劳一样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叶老师大手一挥，脸上写满了“毋庸置疑”四个大字：“我一向看人很准的！我说你们行，你们就一定行！毕竟，”她顿了顿，拇指反向指了指自己，露出了一个极其自信（或者说自恋）的笑容，“我就很相信我自己嘛！”
看吧！叶老师就是这样，先把人捧到一个下不来的高度，最后再把所有功劳巧妙地归结于她自己的“英明领导”和“慧眼识珠”。拜托，你什么时候能稍微谦虚一点啊？
“老师，”林薇学姐突然开口，语气依旧温和，但问题却有点直接，“您还有别的事吗？”
连刘宝琳都感觉到了这话里细微的不对劲，脸上的笑容变得有点尴尬。
“啊？我没事啊，”叶老师眨眨眼，一副“我只是路过”的无辜表情，“就是来看看你们青春奋斗的样子，真养眼啊！光是站在周围感受一下，都觉得我自己年轻了好几岁。你们要好好珍惜这段时光哦~”
又来了！这种老气横秋的感慨！你别光“感觉”年轻，你有时间赶紧去相亲把自己嫁出去才是正事吧！你现在才是那个最需要“珍惜时间”的人啊老师！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连一向最爱附和叶老师的刘宝琳，此刻也只是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这话实在没法接。
叶老师见我们没人回应，似乎也觉得有点无趣，摸了摸鼻子：“好吧好吧，不打扰你们干活了。我……”
她刚要转身，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动作一顿，又转回来，一把抓住我一侧的肩膀，把我稍微拉离了另外两人一点点，压低声音，用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问道：
“喂，何烬，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把我问懵了。我下意识地反问：“……什么怎么看？”
叶老师啧了一声，眼神里有点“你小子别跟我装傻”的意味：“你眼睛不是挺灵光的吗？我还以为你早就发现了呢。”
越来越听不懂了！拜托你在问别人问题的时候，能不能说点人能听懂的话！谁要猜你到底想问什么啊！非要我说看到了什么……我环顾四周，只能看到学生会办公室里大家忙忙碌碌的身影，打印机的嗡嗡声，还有刘宝琳和徐倩好奇望过来的目光。
“我……我只看到大家在忙校庆的工作。”我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就像老师你说的……青春的样子？”
“就这样？”叶老师似乎有点失望，又好像在意料之中，她松开了我的肩膀，站起身子，语气变得有点捉摸不透，“那好吧。等你以后……嗯，看见了什么特别的事情的话，记住，千万不要说出来哦。”
哈？刚才还问我看到了什么，现在又说看到了也不要说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谜语人滚出哥谭！
“那我先走了，你们加油。”叶老师恢复了正常的音量，朝我们挥挥手，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我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脑子里还在反复琢磨叶老师那句莫名其妙的警告。
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刘宝琳立刻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好奇：“何烬同学，刚才叶老师偷偷跟你说什么了呀？”
看着她那双清澈又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我实在没办法把那些云里雾里的话复述一遍，只能含糊地总结：“……没什么。就是一大堆让人听不懂的话。总之，就是让我们好好加油吧。”
“嗯！说得对！”刘宝琳果然很容易就被说服了，立刻重燃干劲，“那我们开始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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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收集上来的班级项目信息一定要准确，场地划分才能合理……”林薇学姐仔细交待完各项细节后，我们便正式投入了工作。
首要任务是制作一张能吸引眼球的海报。为此，学姐特地给我们分配了一台略显陈旧但还能运行的笔记本电脑。
刘宝琳和徐倩好奇地围在电脑前，像是观察什么新奇生物。刘宝琳戳了戳键盘，小声问徐倩：“徐倩，你知道怎么用电脑做海报吗？”
徐倩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不确定：“不太知道呢，我只懂一些最基本的操作，比如打字和查资料。”
刘宝琳又把目光转向我，带着一丝期待：“何烬同学，你呢？你会弄这个吗？”
虽然我对那些流行的社交软件一窍不通，堪称数字时代的原始人，但电脑硬件和一些基础软件操作，我却意外地略懂一二。这完全是我自学的——在无数个无事可做的漫长日子里，我总喜欢一个人默默地捣鼓这些不会说话的机器，掌握这种技能纯粹是出于一种……嗯，算是个人爱好吧。
我点了点头，目光没有离开屏幕，简单地回应：“嗯。能做到让人看懂的程度，我应该可以。”
“太好了！”刘宝琳开心地一拍手，但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差点噎住，“那既然我们大家都不会，那我们就自己动手画吧！”
嗯？？？我好像刚刚说了“我可以”吧？你是完全没听见，还是一开始就不在意我到底会不会？还是说，你其实更乐于亲自展示你那未知的绘画天赋？
一旁的徐倩似乎都看不下去了，轻声提醒道：“宝琳，何烬同学好像说他会呢。要不要先让他试试看？”
“那……好吧。”刘宝琳似乎对徐倩否定了她“亲手绘制”的提案感到些许不满，但还是乖乖地把笔记本电脑推到了我的面前。
然后，她们两人就一左一右，非常自然地把椅子拉近，将我夹在了中间。
这种感觉……非常不妙！是不是离得太近了？！我能清晰地闻到两种不同的、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这让我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为了避免任何意外的肢体接触，我只好尽可能地缩起肩膀，整个人拘谨地蜷缩在屏幕前，像个被钉在椅子上的鹌鹑，僵硬地操作起鼠标和键盘。
刘宝琳看着我熟练地打开设计软件，拖动元素，调整文本框，屏幕上原本空白的画布逐渐出现框架，忍不住小声惊叹：“哇，好神奇啊……”徐倩则安静地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一个大概的海报模板就出来了，但只有最基础的信息框架，看起来十分朴素甚至有点简陋。
我停下操作，小声询问她们的意见：“……这样，行吗？”
“嗯……还行吧，”刘宝琳歪着头评价，“就是感觉有点太简单了，不够好看。”“没错，”徐倩接话道，“这里可能需要加一些相关的图片，比如美食、舞台或者鬼屋的剪影之类的，会更直观。”“还有这里！”刘宝琳指着标题区域，“‘校庆嘉年华’这几个字应该要更突出一点！用个特殊的颜色或者字体！”
她们俩你一言我一语， suggestions（建议）像雨点一样砸过来，不同的想法交织在一起，吵得我脑袋嗡嗡作响，原本清晰的思路瞬间变成了一团乱麻。
“停！”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喊了出来。
话音刚落的瞬间我就后悔了。我居然对别人大声说话了？！她们会不会觉得我很凶？会不会生气？
我立刻缩了缩脖子，声音瞬间降回最低档，几乎像蚊子哼哼：“……那个……一个一个来，可以吗？刘宝琳，你先说。”
刘宝琳似乎被我刚才那一声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了状态，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很配合地点头：“嗯，好的！我觉得，海报首先要好看一点，色彩鲜艳一些，这样才能更容易被大家看到。可以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放几张能代表不同活动类型的示例小图片。然后，像‘报名截止日期’、‘征集班级活动’这些最重要的文字，可以用更醒目的颜色，比如红色或者亮黄色标出来。”
我按照她的建议，笨拙地操作着软件，寻找图片，调整颜色。“好了。徐倩，你呢？”我转头看向另一侧。
徐倩微微蹙着眉，仔细看着屏幕，沉吟了一下说：“总感觉……还差点什么。信息都有了，但整体看起来有点散，不够吸引人点进去细看。”她指了指海报下方的大片空白，“这里……是不是可以加一句特别能调动情绪的宣传语？比如‘打造属于你的班级高光时刻！’或者‘期待你的奇思妙想！’之类的，让看到的人更有参与感和期待感。”
对啊！一句好的Slogan确实是灵魂！我立刻卖力地操作起来，挑选字体，调整排版，将徐倩想的宣传语加了进去。
“OK！”我长吁一口气，“这下应该……差不多了吧？”
我们三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最终完成的海报上。色彩明快，信息清晰，还有了点睛的宣传语。
“完成了！”我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小声喊了出来，语气里带着一种共同完成一项艰巨任务的轻松和微小的成就感。
就在我们对着屏幕小小感慨的时候，旁边传来了林薇学姐带着笑意的声音：“做得非常棒！辛苦你们了。”
我们抬起头，这才惊觉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学生会办公室里的其他成员早就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还在收尾的高年级学长学姐。
“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学姐温和地说。
我也赶紧趁机从刘宝琳和徐倩的“夹击”中抽身出来，迅速拉开距离，暗自松了口气。刚才那距离实在太危险了。
刘宝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哈哈，不小心就奋斗过头了，都没注意时间。”徐倩则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站起身：“那学姐，我们就先走了。”刘宝琳和徐倩拿起书包，看到我还坐在电脑前没有动的意思，刘宝琳问道：“何烬，你不走吗？”
我指了指电脑屏幕：“奥，我还要把这个海报文件拷贝一下，发到我的邮箱备份。你们先走吧。”
“这样啊，那麻烦你了哦！”刘宝琳挥挥手，和徐倩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仅仅只是拷贝一下文件、发封邮件并不需要很长时间，我却故意放慢每一个步骤，磨蹭着关闭所有程序，仔细检查电源是否关闭，只为了完美避开那一段可能需要并肩同行的、令人尴尬的回家路。
就在我准备起身时，身后传来了林薇学姐关切的声音：“真是辛苦你了，何烬同学，害你弄到这么晚。”
我连忙转过身，有些局促地摆摆手：“完全没有的事。反正……平时在活动社也是坐着看书，这样反而……充实一点。”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虽然和林薇学姐并不熟悉，但回答她时，语气却比平时流畅自然了不少。这难道就是年长女性自带的那种让人不自觉放松的亲和力吗？
学姐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走近几步，靠在旁边的桌沿，语气温和地问道：“嗯……那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校庆嘉年华这个想法，还有我们今天做的这些准备。”学姐解释道，“刚才讨论的时候，都不太见你怎么说话。”
“挺好的。”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抱歉，我说谎了。
因为说实话，我对这种热闹喧嚣的集体活动完全不感兴趣。就算最终成功举办了，我大概也不会以参与者的身份加入任何一项活动，最多远远地看一眼喧闹的人群，然后默默绕道而行。
不过，关于学姐多申请了一天活动时间这一点，我倒是举双手赞同——毕竟多出了一天不用上课，光是想想就幸福。
“是吗？”学姐笑了笑，似乎对这个简洁的回答有些好奇，她接着问道：“那你觉得……困难吗？”
困难？是指操作电脑软件制作海报吗？
“还……行吧。”我斟酌着用词，试图将功劳推出去，“我稍微有一点操作的基础。而且海报的内容也都是严格听从刘宝琳和徐倩的意见完成的。”（所以最后效果如果不尽如人意，可完全不关我的事。）
说罢，我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服从性”，又将电脑屏幕转向，让学姐能再看一眼成品。
学姐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对我的回答并不太满意，但她还是认真地评价道：“嗯，挺不错的，就用这个吧。”
随后，她看了看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语气变得轻快了些：“时间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剩下的收尾工作交给我就好。”
我看了看时间，的确很晚了。于是我背起书包，对学姐轻声说了一句：“那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
走出学生会办公室的门，我下意识地大口呼吸了一下走廊里微凉的空气，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场漫长的潜水。鬼使神差地，我回头朝门缝里望了一眼——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却只剩下林薇学姐一个人的身影。她正低头整理着桌面上散落的文件，侧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又带着一种专注的韧性。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放着刚才她听到我回答时，那双镜片后一闪而过的、极淡的失望神情。
学姐刚才……到底想问我什么？“困难”指的真的只是制作海报吗？
我不想猜。没必要把事情搞得太复杂。
我甩了甩头，将这些莫名的思绪抛开。我只需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好了。目前为止，联系班级、收集信息、制作海报……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做的，问心无愧。
所以，困难吗？
我转身，踏入了走廊的黑暗中，将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抛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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