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回 同门仗义

夫子走后,同门们蜂拥凑上来,七嘴八舌,有问候的,也有自荐的,一片吵嚷。唯宁笑得合乎礼数却极其疏远。白洛见此起身,大挥着手,“哎哎哎,你们排队!”诸声渐弱,有人作势望中间的“队伍”里猛地插了一下,白洛接着说,“我先问,问完告诉你们!”众人不服气地“切”了几声,只能暂且散开了。

白洛凑上去,小声问:“你怎么来了?不去万泉了?”

“家母言歌舞丧志,难成大统,不若学文,不负进京初心。”唯宁的双眸暗了几分,与当日婆娑起舞、神韵盎然的她判若两人,白洛生出几分疼惜。

“使团没再找你?”

“等了三日,此刻应正动身返回吧。”

白洛不忍再问,突然想到此后二人可同学共读,心中有很快被喜悦占据了。

“你也别伤心了!我给你卜一卦,凡此不快皆去除。”白洛的悲伤似乎总是容易消散。

她拿出三个铜板,引逗唯宁。路过的同门喊道:“‘洛神’又在蒙骗新同门啦?”

“去去去,你懂什么。”白洛忙轰开。她确实极爱卜卦,怎奈不得其法,好在她也不甚在意,最不济还有娱己悦众之功效呢吧?此事本就信则有,不信则无。你觉得不准,兴许是你心不诚呢?

“就是!什么叫蒙骗?洛神算得准得很。”一同门少女不忿帮腔反驳道。瞧瞧,“信者”这不就来了?

白洛得意地歪起头,对那女生说一句,“还是你有觉悟!”

遂,掷币、记划、参经,终于在《易经》中寻至对应卦面——“九四:来徐徐,困于金车,吝,有终。”

“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白洛问。

唯宁摇头。

那就好办了!依白洛之见,众卦中穷凶极恶的极少,道家一向讲阴阳调和,祸福相依,卦面都是正反相宜的,多半还是全靠解卦者自行定性。

“意思是说呢,你姗姗来迟,是因为途中被坚固的金车所困,虽然也遇到一些麻烦,但最终还是会得以脱身的。”白洛有板有眼地解着卦。

唯宁看着她一丝不苟地故弄玄虚,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你不信?”白洛见状发问。

“没有,”脸上的笑依然没收起,“有点道理。”

“对吧!别不舍之前的什么万泉舞使了,都是让你困顿的身外之物,会危及都是因为这些你才会这么晚才和我们成为同门。”

是这个意思吗?明明是因此舞使之事,母亲让管家加紧了学堂择定事宜。

“是这样吧?”白洛期待得到进一步的肯定,顺便扬其招牌。

唯宁竟抿起双唇,看着她,愣是没给任何回应。

唯、白、言三人共读相伴,日子还算自在。

白、言二人性情温软,平日同门多有逗引、揶揄者,二人偶纵有不悦,也不甚计较。但唯宁来了之后,此类试探几无再有。唯宁素来不怒自威、喜怒不形,不允许他人揉捏白洛圆软的脸,抑或令言楚翊跑腿递话,又或者打扰三人一起的任何活动。否则轻则眼神震慑,重则一经卷飞起击打出门去。以簸弄二人为乐者渐渐识趣地不再近身,二人颇有几分扬眉吐气之快。

蹴鞠于大唐颇为盛行,也传至陶然来。言楚翊也得了一枚花鞠,见白洛极爱,便送与她。此日,三人下学后于街边蹴鞠正酣,京中一行刁徒泼皮,执意来抢,白、言见几人来势便欲作罢,唯宁势单力薄也被二人强拉走了,三人心中烦闷,各自回府。

白洛大哭,被家人笑话半晌,随便劝了两句作罢;言楚翊家人见自家独子受此委屈,执意要他选一贴身下仆作伴读,他强拒方制止;唯宁回家阴沉静默至极,其母言语间怒其怯懦不争、处事无方,唯宁听后,无言退出。

次日下学后,白洛一边分析着其三日内有雷雨的卦象,一边与唯、言出学堂。出院门,竟见慕辰在学堂外等候。

“阿宁,今日我也去你府上,你我一同回吧”唯宁意外而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

“阿宁的兄长也太体贴周到了吧!这才叫谦谦君子,”白洛羡慕地对身旁言楚翊说,不忘损上一句,“不是光脸长得好就可以的。”

“自愧不如。”言楚翊小声应着。

街口转过,正巧见到几恶痞在踢花鞠。

“那不是我送你的球吗?就是那一帮人。恬不知耻。”言楚翊小声说。

“对啊,我的‘小花’都要变‘小黑’了。他们……会遭报应的。”白洛都快哭了。

慕辰静听二人言语,用眼神示意着问道,“那就是你们的足鞠?”

三人略有诧异地首肯。

“哎!这是我家幺弟、幺妹的足鞠,”他跑过去,捧起球就扔了过来,言楚翊接住,“我们就先拿走了。”

几名恶痞反应过来地时候,花鞠已归旧主,气不打一处来。领头的壮汉喊道,“哪来的……”

后面的字还没有机会说出,那人已经被慕辰一拳打得退了几步。那边见状,三人齐齐扑向慕辰来。

“你们在此等着。”唯宁撂下一句,几步冲上,一脚飞起,加入混战。

白、言二人焦急万分,但凑上去怕也是帮倒忙,只能远远看着焦灼局势。

那三人打得很不成章法,不似唯、慕二人进退得当、直击要害,很快就败下阵来。唯、慕二人眼看完战,转身欲走,一泼皮竟偷偷挪动,正捡起地上一短木棒。

白洛见喊:“后面那个!你还想偷袭吗?!”

唯、慕回头,那人只能暂停了动作。

白洛不忿继续说道,“本就是你们巧取豪夺,现在我们都要放你一马,你却还要背后动作,你们终日如此无德,就不怕遭天谴吗?!”

那人一脸不屑,手里摆弄着那木棒,“哈哈!什么是天谴,你个小屁孩倒是说……”

话方说了一半,旱地里竟凭空惊起一声雷,一粗壮枝干被从树上生生劈下,枝桠几乎刮过慕辰到的衣襟,不偏不倚砸在那狂悖之人的身上。

白洛一惊,直接过去抓住了快要走到面前的唯宁的手。

言楚翊几乎一瞬间就窜了慕辰身边,他查看着他周身,一脸担忧,“你没伤着吧?你的袍子都被弄破了。”

“小事,无妨。”慕辰笑笑,不以为意地答。

在那人的吱哇乱叫中,四人齐齐避之不及地走开了。

缓下心绪,言楚翊对白洛假装恭敬地作揖道,“‘洛神’,刚刚是您施的天惩吗?小的真是失敬!”

从未被好好撑腰的三人,似乎在一场打斗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呵护。少时之事,细细视之,皆无大事。只是桩桩件件,皆是星火,对于事中之人,兴时可燎原。因此,在三人眼中,慕辰不只是顺便踩灭一点火星,而是与熊熊烈火相敌,是凛凛勇士。

可心中的火,虽未以委屈为引,却似乎以另一种形式,暗暗摇曳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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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蹴鞠之事终了不久后,商夫人即认了慕辰为义子,让慕辰每日陪护唯宁上下学堂一段时间,免生不测。

四人每天一起行路来回,越发熟络了起来。言楚翊依然如约至马场学练御马之术,从未缺席。慕辰觉与他虽为皇亲国戚,但毫无借势压人,反而拘谨谦逊,相处得也越加自然从容了。

这天,慕辰正牵着言楚翊的马缰遛马,头顶突然传来言楚翊的声音:“慕兄,为何从不见你穿我赠你的衣袍,长久不穿怕是会落于时风之后吧?”

“哈哈,我向来不在时风之列吧?”慕辰回头笑了一下,又向着前方说到。

“那是慕兄平时不好好甄选衣着。”言楚翊急道。

“马场飞沙多,糟践衣裳。”难怪平日见慕辰多着深色棉袍,原来如此。

“你可有休沐之时?不来马场时,岂不可穿戴得随性些。”言楚翊实在想看他穿其他风格衣袍的样子,想来应该别有一番风韵。

“嗯,倒也是。”慕辰简单答了一句,顺带问道,“你们这个年纪,甚至更年小一些的,是否都甚讲究这些?如公主、郡主之类,是否也有能与你甚为相投的?”

“我于皇家同辈中已属位末,就是最与我年龄最相仿的也和你一般大小了,和她们还没有和你熟。”言楚翊有点纳闷,缘何说到了这里,疑虑慕辰是否有些患得患失了,“慕兄,何出此问?”

“无事,我帮唯宁问的。再跑一圈吧,便忘了随律挺身。”慕辰草草附会,生硬地将话转回到骑术上。一瞬间的慌张让言楚翊也跟着慌了一阵,心中跟着暗涌激荡。

他演练御马之术经月不见任何精进,慕辰时时恨铁不成钢,他自己却依然悠哉由哉,自知其志不在此。他心思□□成都放在这牵马的人身上,此刻更是匀不出一丝来观马学骑。

夏日衣衫轻薄,慕辰臂膀的外廓线条清晰可见,言楚翊沿之勾勒着慕辰健壮雄美的身形。若谁能想到他棱角分明的清俊脸庞下,此番魁梧挺拔之躯呢?世间讨巧的外貌都让他占尽,想女娲也是偏爱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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