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天网来了人将矿山围困住,无令不得放任何人进山,就算沈闹求到了官衙那,人也没权力放他进去。
各种办法用尽了还是进不去。沈闹焦躁地勒着缰绳,马蹄在原地踏出纷乱的印子,他心想,“静儿那丫头胆大包天,竟敢带着林妹妹闯这破矿山,两位姑奶奶可千万别出事啊!”
失踪两日,他心急如焚,此刻却连山都进不去!
懊悔像毒蛇啃噬着心。都怪他!明知静儿那皮猴性子,偏还在她面前提什么梦春阁……更恨自己,明知那梦姑娘瞒了自己许多事,还……
沈闹烦躁地甩甩头,压下心头那丝对梦姑娘晦暗不明的怨和愧。
“老天爷,保佑静儿和林妹妹平安无事!” 这念头刚闪过,他猛地抬手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沈闹!你个混账!”
时间在焦灼中流逝。突然“轰隆!!!”一声沉闷,如地龙咆哮般的巨响从矿山深处炸开!
脚下大地剧烈颠簸,碎石簌簌滚落,沈闹□□的马匹惊得人立而起,嘶鸣不止!山体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烟尘从矿洞方向冲天而起!
沈闹脸色煞白,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这绝非寻常动静!静儿她们还在里面!
这谁还等得住,马鞭一扬便要硬闯,“闪开!”
“大胆!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进矿山,胆敢擅闯者,死!”
一旁早暗搓搓盯着沈闹的虎头男跳了出来,就猜到这人会不老实,这不让他逮个正着,差点误事。
谁料,沈闹铁了心要进山,见硬闯不成,挣扎着便动起手来。
“要杀便杀!若我妹妹在山上出了事,我难辞其咎,死了也干净!”沈闹咆哮道。
“你……过分啦!我可真动手啦!”虎头男接下一记拳头,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抵挡游刃有余道。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老远,一队人马出现在山脚。
只一眼,沈闹便看见了林笑,“笑笑!”
林笑循声望去,好一会儿才在人群外锁定来人。
只见沈闹正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整个人像只八爪鱼般死死缠在那位戴着虎头面具的壮汉身上,两条腿盘着人家的腰,胳膊勒着脖子,脸都憋红了,活像只炸毛的狗试图扳倒一头熊。
“沈大哥?”林笑眨了眨眼,疲惫的眸中有了一丝笑意,语气里略带了点调侃道:“你们……这是在切磋?还是……交流感情啊?”
沈闹后知后觉也反应过来,一下跳开跑出老远,身子抖了抖,表情更是嫌弃,虎头男更是撇了撇嘴,不屑地斜了沈闹一眼。
远处传来一伙人的求助,“有人受伤了!快来人!搭把手!”
虎头男一听,忙飞奔上前,抓过来人着急问道:“大人可还安好?”
“放心,没敢让大人下墓,墓里那玩意太邪性,五大人都受伤了。”
“啊?五大人领头都!”
“药都服了,我还能骗你不成,赶紧的吧,别废话了。”
说着虎头男怀里便多了个人,一扶身子软绵绵的,虚的紧,一看就是服用丹药,强行提升内力的后果。
而同时,沈闹也从一鼠头男背上接过妹妹,指尖轻颤着抚过沈静头上缠绕的棉布,眼底满是疼惜。
他猛地转头看向林笑,对方身上深浅交错的伤口刺得他心口发紧。不及多想,沈闹一把抱起沈静,另一只手拽过林笑胳膊,脚步匆匆地朝着花府马车而去。
然而走了没两步,身前突地出现一把利剑,身后鼠头男不知何时竟拦在他们身前,嗓音阴郁如男鬼道:“三位请留步,事情没交代清楚前你们可走不了,不是受伤了吗,正好我们这多的是大夫。”
语气冷的不带一丝情绪,对着沈闹更是傲慢,可一与林笑对视,面具外的双眸却不自觉地躲闪。
沈静还在昏迷,这会儿出来刁难,摆出副公事公办不近人情的脸给谁看!沈闹心头火起,急得眼睛都红了,可理智却告诉他,这些人来头不小,官衙都不敢得罪,与其硬碰硬,倒霉的只会是沈家。
想到此,沈闹稍稍退了半步,深呼口气,回头狠狠地瞪了虎头男一眼,不情不愿道:“带路。”
“这边请。”鼠头男应声指了个方向。
三人一走,虎头男指了指自己,一脸懵:“他瞪我?有病啊!看我不去找已蛇给他们吃些苦头!”
“你去个屁!”狗头男一把拽住人,压低声音吼道,“没看拦人的是子鼠的人,那是留人问话吗?那是大人心疼林姑娘伤着,找借口让人留下好好治伤呢!你个猪脑子!”
“啥?昏着的是林姑娘?!”寅虎惊得差点跳起来,随即慌乱地挠头,“完了完了!那男的不会是林姑娘大哥吧,刚才我还跟他比划了两下……不过事先声明,我没真动手……他、他不会告状吧?大人不会剁了我吧?”
戌狗无力吐槽,当即翻了个白眼,一脸绝望:“林姑娘要晕了还能躺别人怀里?是大人提不动刀了,还是你小子脖子痒了想搬家?从现在起,闭嘴!我再跟你这虎头傻大个多说一句,我就是真狗!”
“嘿!骂谁傻大个?进了戌狗,你就了不起啊?有种来比划比划!细狗!”虎头男不服气地晃了晃粗壮的胳膊。
“你找死!”戌狗瞬间炸毛。两人眼一瞪,立刻扭打成一团。
动静激烈的引来人纷纷侧目。可众人仅草草一瞥,便又埋头继续干自己的事。
平素里,拌嘴切磋常有,人都见怪不怪了。
……
矿山下几个棚子一搭,便是一处简陋用于矿工休息的窝棚。
三人一到,早等候在此的蛇头医者便迎了上来,沈闹刚想说不妥,可瞧见蛇头下竟是两名女子,也便悻悻闭了嘴,自觉背身出去。
棚内,两名蛇头面具下的女子动作麻利。林笑身上的伤口虽多,但处理起来快。轮到沈静时,林笑的心悬了起来,目光紧紧锁在医者检查的手上。
“她为何还不醒?”看着沈静苍白的脸,林笑忍不住出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力竭昏迷,让她睡。”女医者言简意赅,检查完毕便开始包扎头上的棉布。
“会……伤到脑子吗?醒来会不会迷糊?记不清事?”林笑追问道,担心的身子都发着虚汗。
女医者手下不停,“迷糊难免,失志不至于。就砸了一下,没你想的那么邪乎。”
处理好伤口,医者利落收拾东西,出门时拍了下沈闹的肩,身影眨眼消失。
“静儿如何了?”沈闹一进来直奔着榻上人而去。
“大夫说是太累了,可能得多睡会。”林笑虚声道,疲惫地叹了口气,她也累得很,脑袋发昏眼神都是飘着。
女医者一走,棚内只剩下昏迷的沈静和两人。林笑靠坐在简陋的木凳上,身体疲惫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脑袋昏沉。但当她抬起眼看向沈闹时,那目光却像淬了寒冰的针,锐利得惊人,所有的困倦都被一股强压着的怒火取代。
“沈大哥,”她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道,“梦春阁暗设黑市的事,是你告诉静儿的,对吧?”
沈闹正俯身查看妹妹伤势,闻言身体猛地一僵,手也停在半空。
“静儿性子是跳脱,但她平日结交的都是正经人。梦春阁?黑市?这种地方若非有人刻意提起,根本不可能钻进她耳朵里!更别提她对梦春阁的套术那般了解!”林笑的目光紧紧锁住沈闹躲闪的侧脸,步步紧逼,“沈大哥,你告诉我,这梦春阁,你究竟掺和了多少?静儿这次遭的罪,你脱得了干系吗!”
沈闹手臂一僵,表情古怪躲闪道:“我以为……不会有事。”
“确实,本不会有事。我和沈静没胆大到什么坑都往里跳,什么热闹都去凑一脚,如果只是买东西走人,怎么会有危险,可你也应当猜到了,你看到的黑市,背后还藏有你看不到的交易。”
林笑势必要沈闹个态度,她猜到沈闹和梦春阁的东家可能有瓜葛,但能支支吾吾到现在的,断然是掺和了些感情事。
不过林笑也没兴趣打听,她在意的是沈静的伤必须讨个说法,还有沈闹这个亲哥,可千万别拎不清。
这事沈闹胳膊肘但凡刚往外偏一点,林笑不建议,亲自会会这个梦春阁。
“林妹妹且放心,静儿的事不会轻易过去,在静儿醒后我一定给她个交代。”
“空口无凭,我且等着看。”
戌狗的人进来问话时,林笑强打精神,字斟句酌。可刚答了两句,她就察觉出不对劲。
那狗头面具后的眼睛,与其说在审视她,不如说在……偷偷打量她更贴切。
问的问题更是敷衍至极。
怎么下去的?哦,被骗的。遇到啥了?不清楚?怎么出来的?……呃,问了句废话。
林笑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心底了然,这哪是审问,分明是走个过场。
果然,天都没黑透,他们就被送出了棚子,等回到沈府,不过才过了两个时辰。
饭是端到房里来用的,林笑随便扒了两口,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可现在站着都困,脑子想了想是真转不动了,人几乎粘上枕头就睡着了。
半夜,沈府高墙外,两抹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掠过。
林笑房门外。昌卿一身夜行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他朝身后的小五伸出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东西呢?”
小五怀里抱着被打晕的金儿,正手忙脚乱地扶着人,另一只手在怀里摸索,听得催促,他急得额头冒汗,“马、马上……大人稍等……”
“快点!”昌卿的耐心显然已到极限,回头瞪了小五一眼。
“找着了!在这!”小五终于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玉盒,慌忙递过去。
昌卿一把抓过玉盒,指尖在盒盖某处轻轻一按。盒盖无声滑开,露出里面一截颜色幽蓝、散发着奇异冷香的线香。
他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如烟,瞬间便闪入了那扇被轻轻推开的门缝内,消失不见。
黑暗的房间里,只剩下那缕幽蓝的冷香,开始无声无息地袅袅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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