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说话,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二”,伍三一愣了几秒,她猜测这是在跟她商讨价钱,便机械地点了点头。
男人个子不高,脖子偏短,身体看起来很壮实,他用手势示意伍三一跟着自己,伍三一再次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走出巷口,伍三一远远地望了一眼马觉车的方向,车子处在阴影中,看不到内部,但她知道他们一定在车里注视着她。
她跟着男人一路左拐右拐,离开了潮河路主街,走过三条狭窄的巷子,来到了一排密密麻麻的出租屋前。
男人掏出钥匙打开其中一间,而后让出半个身子,示意伍三一先进去,他木讷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种平静让伍三一感到了某种不对劲,她抬起的脚又落回了原地。
没成想男人突然很大力地推了她一把,这力量来得突然,伍三一感觉自己的后背像是被实心的摆锤猛烈地撞击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屋内踉跄倒去,她还没来得及站直身体,就听见“咔嗒”一声,是门被反锁上的声响。
伍三一快速地转过身,直面眼前的男人,同时用余光扫了一圈整个房间,房间内很空,除了一张床没有其他家具,这让她想起了章娆租的屋子。
她尽量保持着冷静,并不动声色地后退,与男人之间拉开一定距离。
男人并没有特别的举动,只是指了指床,意图十分明显。
伍三一直直地盯着他,没有动,语速尽量放缓,说道,“我今天不方便,你让我离开,我不收你钱。”
男人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再次指了指床。
伍三一拿不准他是听不懂,还是将她的话忽略,于是试探性地问道,“你听得懂我说什么吗?”
这一次,男人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脸色阴沉起来,用英语说了句,“There!”他的英语发音不算标准,带有浓重的东南亚口音。
伍三一的大脑飞速运转,从记忆的各个角落里,搜刮出她毕生所会的英文,她先是指着自己,“me……me……leave……”说着,两根指头比划出走路的姿势,“you……”,她指着对方,双手交叉,“no money……no.”
听到“no”这个单词后,男人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愤怒地瞪住她。他突然走上前,双手用力抓住伍三一的手臂。
伍三一感到自己的胳膊似乎是被铁钳子夹住,疼痛感伴随着血液停止流动的发麻,似乎下一秒她的双臂就会因为缺血而落得被截肢的命运。她没有任何犹疑,提起膝盖,用力撞向男人的□□。男人吃痛,瞬间松开了双手,同时嘴里低沉地吼了一句,“bitch!”
伍三一顾不得其他,她奔向门口,就在她手指触碰到门锁的一瞬间,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
男人的力气很大,她整个人飞出去撞到床边的墙壁上然后摔倒在地。
她听到一声脆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断了。
强烈的撞击力让她的脑袋一阵发懵,她感到某种液体顺着额头流下,流进了眼睛。她快速地眨了眨眼,看着男人冲过来,浑身却无法动弹。
伍三一打架的技术是从一场又一场实践中累积的,投机耍滑用阴招,只要能赢,无所不用其极。但这些招数因为语言不通,在这个男人身上并不管用,她终于体会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成空。
男人抱起她,把她重重地摔到了床上,钢架的木板床发出闷重的声响。
伍三一感到全身像散架了一样。
男人没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跨坐到她身上,双手掐住她的脖子,浓重的窒息感向她袭来。她仰面朝天望着发霉的天花板,在越来越稀薄的空气中,她似乎看到了爸妈在厨房做饭,张爷爷给她买了件白色的毛衣,阿福拎着两碗芒果冰,杨凯乐调笑着说“收起你那副死样子”……她突然有些担心杨凯乐,他那么自恋,万一脸上留了疤,会不会不开心。
伍三一的四肢出于本能拼命地挣扎,但踢打在男人身上就像踢打钢板,对方毫无反应。她渐渐得没了力气,动作的幅度也越来越小,最后手只是无意识地抓挠着,指尖碰到冰凉的墙壁而被迫停下。
她脑中的视觉瞬间变幻,一个男人半裸着上身,骑跨在一个女人身上。整个画面很模糊,她看不清两个人的长相,却清楚地看到男人左侧的肋骨下方,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手指猛然紧紧地扣住男人的肋骨下方,像要扣进他的胸膛。她不知道自己有多用力,只知道终于得以呼吸。
男人向后退去,摆脱了她的牵制,他破旧的灰白T恤上渗出了大片血迹。
伍三一强撑着眩晕的脑袋,抬起脚,尖细的高跟鞋跟直冲着男人的右眼踹过去。
男人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如此迅速,后退的动作稍稍慢了半拍,鞋跟虽没插入眼睛,却扫到了眼眶,男人吃痛地用手捂住右眼,另一只手却捉住了伍三一没来得及撤回的脚踝,用力一拽,伍三一的整个身体擦着床板,滑向了他的方向。
他腾出手,刚要再次掐住伍三一的脖子,伍三一却抢先一步,用左手紧紧地扣住了他的伤口,那伤口似乎很深,伍三一感觉自己的手指插进了他肋骨的缝隙。
男人吃痛,动作慢了半拍,伍三一立刻抬起右肘,撞向男人的眼眶。
男人可能是从没遇到过打架这么“脏”的女人,左眼眶被猛烈地撞击后,他气急败坏地怒吼着,像只发了疯的棕熊。
伍三一扭动身体,绕到他的后方,趁男人护眼的功夫,双臂用力地勒住对方的脖子,双腿紧紧地缠在他腰上。这一招她是从电视上学到的,从未在实践中运用过,但事态紧急,她只能期待电视上不都是骗子。
男人拼了命地挣扎、怒吼,伍三一却越勒越紧,她感觉周遭没有了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安静,仿佛世界消失了。
这时,门突然被踹开,阿福猩红着双眼冲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他先是一愣,而后迅速从后面抱住伍三一,用力地想要解开她的双臂,而伍三一的手臂丝毫不动,她怀中的男人挣扎的动作也是越来越小。
阿福冲着慢一步进来的马觉大声吼道,“过来帮忙!”马觉冲过来,犹豫了一秒,似乎一时分不清要帮谁。阿福疾呼,“掰开她!她会把他勒死的!”马觉连忙帮着阿福往开掰伍三一的手臂。
阿福一边掰,一边在伍三一的耳边呵斥道,“伍三一,你给我醒来!醒来!”
也许是阿福和马觉的力气足够大,又或者是伍三一听到了阿福的话,她猛地睁开眼,黄金色的眸子中,黑色的瞳孔迅速收缩,同时环住男人的四肢颓败地垂了下来。
男人捂住脖子,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声嘶力竭地咳嗽。
屋内不寻常的动静吸引了许多人围在门口,他们探着身子往里瞧,脸上带着惊慌和好奇。
马觉掏出了手铐,将男人的双手掰至身后,从背后扣上了他的双手。门口的人群在看到手铐的一瞬间,如鸟兽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伍三一身体软塌地从床上滑落,她靠着床架慢慢坐起身,双手垂搭在大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马觉的目光投向阿福,阿福用眼神制止了他上前的动作,那双布满血丝的桃花眼中,除了担忧和心疼,还有恐惧。
他事后曾经问过阿福,那时你在害怕什么?
阿福说,我怕她醒来后内疚,她那小肩膀,背不了这么多。
过了好一阵,伍三一的呼吸逐渐均匀,她缓缓抬起头,一脸的疲惫下,目光不善地望着面前的两人。
“我谢谢你们!你们来得再晚点,明年今日就可以给我烧纸了!”
说完,她似乎觉得言语不足以表明自己的愤怒,从头上胡乱地扯下假发,用力丢在一旁,却因为牵动了受伤的指头,疼得她面目扭曲。
阿福如定身咒被解开一般,猛地上前,用力抱住了伍三一。
“你吓死我了!”
伍三一满脸嫌弃地扭动着脖子,试图挣脱,阿福却死死地抱住她不松开一点。她扭了几下觉得累了,便妥协地将下巴卡在他的肩头,任他这样抱着自己。
马觉也大大的舒了口气,他捡起地上的假发,从发顶处摸索出一块硬币大小的圆片,塞进兜里。
阿福抱着伍三一直到救护人员抬着担架走进来,他才松开。
救护人员先是看了看靠在床边,有气无力,脖子上有勒痕,但整体完整的伍三一,又看了看侧躺在地上,浑身血渍,右眼紧闭,眼周有血,不知道瞎没瞎的男人,于是,在第一时间,将男人抬上了担架。
伍三一气不过自己被这样区别对待,扯着嗓子喊,“我才是受害者!”但只能发出不清晰的沙哑声响,理所当然地被急于救人的医护人员忽视掉。
马觉好笑地望了她一眼,跟着担架一并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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