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京郊梵山围猎。
“驾!”
一盛气清冽之音惊破行道。
碧影如疾驰之箭穿过黄林主道跃入围场。
引得候在围场在等候禁军核查身份的官宦贵子们纷纷投去目光。
“这是何人,禁军面前竟如入无人之境?”一堆文雅公子中有人不禁发问。
岂止是如入无人之境。
只见那为首绿衣少女隔着老远时,守在围场大门口的禁军头子便主动上前拉开闸门,拱手静候女子一行入内。
真是好大的气派!
“这是何人?没看见那几个女子腰间玉牌上的字吗?”
“何字?”还真不曾注意。
“纪!”
纪?
众人骇然!
这楚都之中姓纪,且能如此气派的便只有……
——皇后母族,太子外家。
众人远处,两匹高马落于人群之外。
“纪国公府!”
马蹄惊落的银杏黄叶下旋,被一只瘦削而修长大手接住,夹在两指之中。
卫岚玉一边揉折着落叶,一边看向身侧好友,含笑打趣:”这便是你那未婚妻?”
赵端砚父亲早夭,由母亲拉扯长大,生活借据却能够入南山书院,是因为有纪国公府的栽培。
此事虽不是人竟皆知的地步,但也并非秘而不闻。
人人都说榜下捉婿,可楚都部分高门更愿意为爱女择有才华之辈自幼培养,是为“童养婿”,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赵端砚既然已经高中,那这婚约不过是早晚而已。
至少,卫岚玉是这样认为的。
“卫兄慎言!”赵端砚目色冷淡看向卫岚玉,似乎并不愿意提起那些背后辛秘。
卫岚玉轻啧了声,不在调侃。
……
纪瑞灵策马进入猎场,来时在家中同堂兄弟姊妹们下了注看谁猎的战利品最好。
这会儿纪家三位小姐公子们可是卯足了劲儿准备猎个大家伙回去献给祖父祖母讨个嘉奖和宝贝。
“纪瑞灵!”一身极尽高傲的喊声传来打断了众人的劲头。
听着声音众人便知晓是谁。
“吁——”纪瑞灵只能勒紧马绳,停了下来。
马升前蹄似拉弦弯弓,矫健的红色骏马在阳光下毛发油光发亮,漂亮的扎眼。
“这仪献公主是守在必经之地等我们吗?”纪瑞灵身后少女忍不住嘀咕。
纪瑞灵瞥了她一眼,少女吐了吐舌头不情不愿的闭嘴。
三人回首,便瞧见一行人跨马昂首而来。
为首的女子穿着鲜红的鸾纹骑服,头顶八珠金鸾冠,耳坠鸾衔红宝珠耳铛,胯下一匹白的扎眼的马儿,一副金尊玉贵的派头。
纪瑞灵心道今儿个真晦气,面上却扬起一抹场面笑容,支手作揖:“仪献公主金安!”
纪瑞灵身后两人也同样拱手:“仪献公主金安!”
“难得诸位眼里还有我这个公主!”仪献公主睥望着纪瑞灵等三位的衣服冷笑涟涟。
纪家三位主子皆着青色骑服,款式虽不同,但布料却一模一样,阳光之下盈盈流光,煞是好看。
也扎仪献公主的眼!
这布料她上次在宫中尚服司瞧见过,桑中一共进献三匹流光锻,紫红青色各一匹。
紫色进献给了太后,红色给了皇后和太子,没想到这青色竟然被皇后赏给了纪家!
仪献公主的目光愈发冷了起来。
她求而不得的东西,就这样变做骑服落到了她纪瑞灵一个区区臣女的身上,简直是荒谬。
纪瑞灵自然是没有忽略仪献的目光,笑着暗讽:“公主殿下金枝玉叶,怎可如此自轻自贱呢!”
“纪瑞灵!你真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仪献葱白的手指死死的扣住缰绳,怒目圆睁。
“殿下误会,臣女是关心殿下!”纪瑞灵轻轻一笑,嘴上严丝合缝,绝不说错半句。
“关心!呵!”仪献目色阴鸷:“纪大小姐可真是善解人意啊。”
纪瑞灵:“殿下方才还说臣女牙尖嘴利呢!”
同仪献对头多年,纪瑞灵早就摸索出这套以柔克刚之法。
仪献恨死了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知道纪瑞灵故意为之她却无可奈何!
果然不愧是皇后那个贱人的亲侄女,同她如出一辙的伪善!
她早晚要让纪家人跪在她们脚下求饶!
不过再此之前,让纪瑞灵在楚都丢尽脸面,才能平熄她心头之恨!
想到这里,仪献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纪小姐,你我相识多年,本宫还不知纪小姐是否有心上人呐!”
纪瑞灵心中渐渐叹这女子实乃学习戏曲的天才,这一术变脸,简直活灵活现,精彩纷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不敢自专。”
纪瑞灵继续和着稀泥,仪献是当今贵妃之女,同四皇子乃是双生子,又是出生氏族,两只眼睛都盯在太子殿下身上。
她和仪献,天生不对盘,话不投机半句多!
闻言,仪献笑容愈发盛艳,那双美目却夹杂着让人不适的光芒:“是吗?父皇下旨让本宫自己择婿,今日踏芳宴上群贤毕至,本宫怕碰巧相中了纪小姐的心上人就不妙了。”
“你知道的,我们俩的喜好向来一致。”
“君臣有别,自当殿下为先。”纪瑞灵带着假笑颔首。
喜好一致?
难道不是她看中什么,仪献就要费劲心思的抢吗?
抢不过来也要弄坏,让她也没有办法拥有!
纪瑞灵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有些东西,不是殿下喜好就能拥有的!”
例如,东宫!
“纪小姐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呢!”仪献夹沙射影的笑着。
纪瑞灵装作听不懂她的挤兑:“殿下谬赞!”
仪献心情大好,笑着拽了拽缰绳:“纪小姐,围猎即将开始,这一回你可赢不了我。”
“驾——”
说罢,仪献一夹马腹,策马离去。
此次踏芳宴本就是为了让仪献挑驸马而举办的,由陛下胞姐,定元大公主牵头,广而邀之,从王公贵族,官宦嫡子,在到新科进士,为此,还特意弄了个什么狩猎前三甲授赏。
一甲是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纪瑞灵微微拽紧缰绳安抚红马,看着楚鸾的背影总觉得有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明明是早就内定,却还是如此大张旗鼓,是未有排场彰显不出她们贵妃的宠爱吗?”纪瑞灵身后的少女心情全无,满面怒容。
纪瑞灵头上的珠翠随马晃动,声音悠远:“君恩,便是嚣张的本钱!”
“哼,她也就敢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在太子哥哥面前,还不是得恭恭敬敬。”少女想到太子,气消了大半,冷哼开口。
“嗯,你知道便好。”纪瑞灵还在推敲方才仪献的话。
平白无故问她是否有心上人。
她会关心她?
太阳打南边出来!
“姐姐是在想方才仪献公主的话?”纪家小公子看着姐姐疑惑的模样,问道。
“总觉得很奇怪?”
小公子想了想:“莫不是仪献公主故意来探姐姐的口风,是想对赵公子不利?”
想来想去,公主知道赵端砚和他们的关系,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小公子靠近:“要不要去提醒提醒赵公子,免得他着了道?”
纪瑞灵看向身后侍卫:”按照小公子的吩咐去做。”
侍卫:“是,大小姐。”
小公子见侍卫策马离开,幽幽开口:“姐姐喜欢他吗?”
赵端砚是谁,取决于姐姐是否喜爱。
“他与纪家关系匪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抬头看了眼梵山,林山高远,尽染红黄二色:“走吧,时间不早了,总不能铩羽而归。”
“好。”
……
秋阳阳光短暂,众人还未尽兴,天色以至斜阳落山前。
因着徬晚踏芳宴入正题,纪瑞灵也只好收手,带着战利品前往猎营。
猎营之中早已支起了帐篷,篝火炊烟袅袅,这个时辰正是众人赶往营地之时,一路上遇见了不少人。
抵达营地之时,隔着火堆便瞧见了在正中央高台之上的仪献公主,仪献公主身旁是定元大公主。
定元大公主年近六十,下午方才乘着马车入山,故而一开始纪瑞灵并未前来拜见。
定元大公主之下是一些宗亲王爷世子。
再往下的位置便是纪国公府。
桌椅帐篷排开,须得几眼才能看见边际。
纪瑞灵领着两兄妹上前一一请安,将早已备好的战利品挑好的进献。
定元大女主同陛下一母所出,平素不常出府走动,此翻抻头举办踏芳宴不过是因为贵妃为了女儿的婚事求到公主处。
公主不好婉拒便应了。
可公主对着纪瑞灵态度异常慈爱:“上次见灵儿,还是在陛下寿宴,不过大半年儿,你出落的越发水灵了,今日玩的可尽兴。”
“殿下折煞臣女,久不见殿下,臣女今日特来请安。”纪瑞灵心知定元公主是一碗水端平的。
太子党和四皇子党势如水火,她作为皇姑,没必要掺和其中,中立是最好的办法。
“好好好。”
同定元公主寒暄一翻后,纪瑞灵这才回到帐篷休息。
说是帐篷,其实也只是遮了天而已。
刚到,便瞧见前去递消息的侍卫立在帐篷后面。
侍卫颔首。
纪瑞灵坐下后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第一眼没有看见赵端砚,反而被对面抱胸靠坐木椅上的黑衣男子吸引。
男子着一袭华丽的金纹黑袍,袍长而曳地,手臂上同样华丽的纯金护袖,英气十足。
马尾高挑长悬如瀑,丹凤双目如曜石,嵌于高挺鼻梁上两翼,被对夕阳面向篝火时更显得面如雕刻,深邃似暖玉。
意气风发却又随性乖张,和恭恭敬敬的官场人大相径庭,有种不为伍的出众。
纪瑞灵还是在他身旁发现的赵端砚。
察觉到她的目光,赵端砚不曾抬头,却暗暗摩挲着袖中玉佩。
纪瑞灵收回目光,便听见堂妹饶有兴致的问:
“你们说,仪献公主会挑谁为驸马?”
她虽是问的谁,其实更指哪一类人。
仪献公主的婚姻不止是她个人的驸马,所以是勋爵公侯,还是官宦士子,尤为重要。
“爱挑谁挑谁,咱们阻止不了,那就祝她挑个最好的。”一旁的堂弟把玩着手中短玉弓,那是方才定元公主赏的。
纪瑞灵和堂妹闻言,皆莞尔一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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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狩猎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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