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旨意传至纪国公府时,纪国公府一下人还尚在家宴之中。
传旨人叨扰,众人皆停下动作,冷眼看着来人。
传旨太监硬着头皮:“国公爷,贵妃娘娘说,纪小姐即将大婚,可皇后娘娘病重,世子妃娘娘身怀有孕,只怕无暇教导纪小姐,特意命小的前来接了小姐入宫去,由贵妃娘娘亲自教导。”
说完,传旨太监咽了咽口水。
一桌子人都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如今找了借口来请纪瑞灵,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纪国公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稳坐在首位看着传旨公公:“灵儿大婚还得些时日,昨日又遭人暗杀受了惊,近日不便入宫,还请公公禀明贵妃娘娘,多谢娘娘的美意了。”
纪瑞灵应景地咳了几声,矫揉造作的模样惹得对面的纪瑞笙差点儿笑出来。
萧衡眼尾也微微勾起。
国公话语温和却令那公公不敢抬头,听到合时宜的咳嗽声,公公皱着脸惨道:“国公爷,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儿,娘娘说了,务必要请大小姐入宫,否则小的没法回去交差啊。”
主子斗法,惨死地都是他们这些奴才。
“贵妃最是纯善,必然是能理解阿灵劫后受惊,你自回去禀就是了,贵妃又不会迁怒于你,怕什么。”萧衡半是讽刺半是认真的说,真假交织,一时让人品不出来真实意味。
传旨太监笑不出来,贵妃品性到底如何,别人不晓得,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太监难道还不晓得吗?
他只能觍着脸,继续说:“太子殿下,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儿啊,纪小姐若是身子不适,入了宫有太医院随侍,比公府还要方便些。”
话都说到这里了,纪瑞灵再不开口也不合适了。
“咳咳…”纪瑞灵咳了几声,说:“公公,我听闻昨夜公主殿下似有不适,贵妃娘娘竟然还有空挂心臣女,真是令人感激。”
太监:“纪小姐记得娘娘的好就是,娘娘也是看着小姐长大的,对您的疼爱,不比公主少。”
“是啊,我倒是也多日不曾见过贵妃娘娘了,今日去请安正是时候。”
纪瑞灵起身。
于此地,贵妃为尊,便是太子也不可忤逆,既然贵妃执意她入宫,那她去就是了。
纪瑞笙担忧出声:“阿姐!”
顺贵妃摆明了就是来找麻烦的,要是进了宫,岂不就是任人拿捏了。
纪瑞妍:“要不我同阿姐一道入宫,顺路在去给姑姑请安。”
有姑姑在,顺贵妃行事儿好歹都会忌惮些。
纪瑞灵对二人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姑姑那里我自会去请安,你们不必担心。”
萧衡看着纪瑞灵越过他,凝眸看着她的背影,却无法开口阻止。
他们都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纪瑞灵的声音响起:“公公,可留些时间让我去更衣。”
“好好好,自然是好的,奴才在这里候着小姐便是。”
只要她肯去,别说是去更衣,就是拔他的皮下来穿,他也是一万个愿意的。
……
入宫的路上,马车沿着长街驶向皇宫,至芷邀宫时正值正午。
秋风吹过皇城迷失在宫道里,呜呜地鸣响,行走在两侧的宫人被吹散了衣袍。
芷邀宫便位于宫道尽头,深深宫门后簇簇菊花开的正艳,贵妃爱菊,满宫菊花,唯此处最艳。
“纪小姐到了?”
梅子色衣衫的宫婢早已候在宫门口,只见她面容含笑,流于表面,不达眼底。
“奉贵妃娘娘之令,前来向娘娘请安。”纪瑞灵早已习惯了宫几人这副假面,不仅如此,她还能端出一副同她一般无二的模样来。
宫婢看着纪瑞灵的假笑,嘴角有些撑不住,她立刻垂眸:“娘娘正在小憩,纪小姐不妨等等。”
她说的当然是假话了。
贵妃娘娘正在正殿之中同皇子妃用茶,小憩不过就是给纪瑞灵一个下马威罢了。
“是吗?既然贵妃娘娘在小憩,那我就暂时不叨扰了,我先去拜见皇后娘娘,等贵妃娘娘醒了,在来请安就是了。”纪瑞灵转身就走,不是试探,而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招。
她可不会乖乖地等在门口,当受气包一样被路过的宫婢围观。
宫婢和送纪瑞灵前来的几个太监慌了神,连忙挡住了去路。
几个太监堵在一起,宽阔的却也有真正的男人相差无几。
纪瑞灵看着人墙,明知故问:“你们这是做甚,莫不是不让本小姐向皇后娘娘请安不成。”
留住了人,宫婢松了口气。
她挺着胸脯上前,挑着眉高高在上地哼说:“纪小姐,娘娘令你前来,你便等着便是,若是娘娘醒来见不到您,岂不是要责怪奴婢办事不利了。”
“难道你…你们办的事儿很好吗?“纪瑞灵抬眸,凌厉的柳目看了看拦住他的太监,又看向那宫婢,不客气说:“娘娘既然令我前来,想必是看好了时辰,你们一路催着我在娘娘歇息的时辰来,还敢栽赃是本小姐让你们办事不利,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太监们面面相觑,宫婢更是气白了脸:“纪小姐,话可不能乱讲。”
“是本小姐乱讲,还是你们乱来?”纪瑞灵看了眼安静的内宫,嗤笑:“皇后娘娘掌管后宫之时,外命妇,官女请安,皆是定好了时辰按部就班行事儿,怎么今日你们着急忙慌请我来却撞上了贵妃休息,当真是好大的纰漏。”
“是我久不入宫,宫里的规矩都改了,还是说,芷邀宫就是这个规矩,而我不知呢?”
“皇后娘娘病了,后宫由贵妃代掌,究竟是贵妃疏于管理,还是你等欺上瞒下!”
纪瑞灵字字珠玑,暗指顺贵妃。
“你…”宫婢被堵的哑口无言。
“啪!”
正准备看好戏的顺贵妃闻言,气的拍桌。
“真想撕烂这贱人的嘴!”
就她会说话!
话里话外说她掌管后宫时宫中规矩混乱,不如她那个要死的病秧子姑姑。
“母妃,不可生气,气大伤身,反而正中他人下怀。”四皇子妃无奈,这下人也忒没有脑子了。
等纪瑞灵入了宫门在发难也不迟,可偏偏按耐不住,再说了,将人凉着,算得上什么高招。
宫门口。
“纪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家娘娘昨夜侍奉陛下,今儿个又照顾公主,这还没合过眼又想起了纪小姐的婚事儿来,娘娘的苦心纪小姐就算不懂,也不能轻贱啊。”宫婢看了眼宫道上来往的宫人,硬挤出来两滴泪,伸手擦了擦。
这宫里人人都是手耳通天,一点儿风声,明日在朝堂之上都会是轩然大波。
她自然是得装一装。
纪瑞灵叹这宫婢入宫但是可惜了,当即咳了起来,咳地撕心裂肺。
看的宫婢瞠目结舌。
咳了许久,纪瑞灵都有些泛恶心了她才白着脸开口:“真抱歉,我昨夜遭遇了刺杀,淋了一夜雨有些风寒,本想拒绝贵妃的好意怕染了病气给贵妃,可这两个太监非说我不去,贵妃就会责罚他们…”
纪瑞灵一手背着脸,一手指向一旁的太监:“本以为按照规律,拜见了贵妃禀明缘由便了了,怎料竟然这般不巧,撞上了娘娘休息…咳咳…咳咳…”
“不行,我太难受了?”纪瑞灵弱柳扶风般撑着自己的脑袋,摇摇欲坠。
宫婢:你你你…
她…她方才明明还中气十足。
太监背后一凉:“纪小姐,我们可不是这个意思啊…”
这不就是说他们办事儿不利了吗?
“你们是怎么办事儿,纪小姐身体不适,怎么还站在这风口道上。”
一道温柔的女声从众人身后传来。
纪瑞灵看向来人。
烟紫色绣合欢纹镶珠宫装,头顶云仙高髻,以淡色玉金饰之,巴掌大的玉面,五官精致,眉眼温和。
女子莲步轻移,耳畔流苏随步轻摇,如女子态礼中走出来的仕女。
饶是向来装的一副端庄的纪瑞灵,在她面前都显得慵懒散漫几分。
宫婢和太监整齐的请安:“四皇子妃。”
四皇子妃迈出宫门,对着纪瑞灵态度优雅的笑:“母妃不知纪小姐不适,还请小姐见谅。”
纪瑞灵手扶着胸口,打量着四皇子妃,她同她鲜少有接触,一直觉得她是为及其温柔的女子。
“我自是不敢责怪贵妃,素问贵妃纯善,可主善奴易欺之瞒之,若非我机敏,只怕会觉得贵妃娘娘故意刁难我呢。”
纪瑞灵眉眼弯弯,像真的在为贵妃考虑。
“……”四皇子妃看着她熟悉又刻板的模样,勉强一笑:“纪小姐说得是,这些奴才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四皇子妃淡雅的眸子看向那宫婢。
宫婢还不等目光过来,便已跪在地上:“皇子妃饶命,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奴才也知错了,是奴才误了时辰,奴才甘愿受罚。”
太监也扑通跪了一地。
四皇子妃:“既然你们已经知错,那便从今日起下去做苦力活吧。”
宫婢难以置信:“皇子妃…”
她可是娘娘的贴身丫鬟啊,而且,她是为了娘娘做事儿。
皇子妃移开目光,嘴角的笑容淡了几个度。
一个蠢货,在自诩为主,也不过是蠢货。
太监们倒是点头的爽快,连连扣头:“多谢皇子妃,多谢皇子妃。”
皇子妃:“下去吧!”
“是。”
几个太监拖着宫婢离开。
四皇子妃展颜一笑:“正巧,母妃已经醒了,纪小姐请吧。”
她温柔的眼眸,总是暗杂令人不适的意味意味深长,这四皇子妃像是位幕后之手。
纪瑞灵当着四皇子妃的面,掸了掸衣袖:“四皇子妃人淡如菊,倒是比贵妃还适合这满园菊花。”
四皇子妃不为所动:“纪小姐过奖了,花中隐士,我可担当不起。”
她装作不懂。
“那皇子妃觉得贵妃娘娘当的起吗。”纪瑞灵反问。
“陛下赏赐之物,贵妃娘娘自然是但的起的。”
“皇子妃娘娘倒是能言善辩。”
“姑娘才是妙语连珠。”
二人打完哑迷对着对方但也没了好印象,纪瑞灵抬步踏进了宫门。
四皇子妃一瞬冷了脸,跟在纪瑞灵的身后莲步走向正殿。
殿中,顺贵妃目光泛寒看着从门口走来之人。
风景和人,这话说的不错。
纪瑞灵进门时的光,同她一样刺人,贵妃推着手中翡翠手串的指尖狠狠地按在一颗上面,仿佛那颗翡翠是纪瑞灵。
纪瑞灵屈身行礼:“瑞灵给贵妃娘娘请安。”
顺贵妃故意看向四皇子妃,晾着纪瑞灵:“舒儿,你出阁之时,都学了些什么来着。”
四皇子妃乖顺回道:“成亲之礼,奉茶,拜礼,入房。”
这三礼,是对外人能瞧见的,步步皆有讲究。
“哦,那便从奉茶开始。”顺贵妃皮笑肉不笑地说:“来人,奉一盏热茶给纪小姐。”
热字被顺贵妃咬的极重。
纪瑞灵似听见可沸水的声音,她有所知的闪了闪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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