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之畔,天水一色。
浓稠暮色在天地水畔形成一个巨大狱窟,远看清晖如星,宛如九重天上繁星点点的星河,近看纵横密布的狰狞雷电,交错承载一道比一道更重的封印锁向狱窟中央。
狱旁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妖兵巡逻放哨,重兵把守,牢牢看住退位的妖王临天,势要锁住临天永生永世,哪怕千余年后淬成白骨,也要化沙、湮灭在这洛水之下。
时值妖兵换岗,身穿甲胄的领队交接后,昂首前往就近驻扎的营地。
他是领队,有自己独立的营帐。
他掀开帐帏,进入营帐后,神色一变,宛如换了一个人似的,恭敬地向前,朝斜斜倚在简易将军榻上的人行礼:
“主上。”
榻上的人没个正形儿,半躺半卧在一方软和厚实的虎皮毡子,雪白的裙摆落下来,层层叠叠地拖拽在地。整个简陋的营帐中,这一抹白,成了最柔软、刺眼的色彩,刺得他的心头一紧,呼吸也停滞了一瞬。
“如何了?”
他听到她的问话。
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万仪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仙门宗派。
他不懂这样一个宗派如何入得了她的眼,上个月甚至为了万仪宗专程去了一趟人界,此后一直关注万仪宗那批弟子的踪迹动向,更不懂在如今这个时候,不急于谋划如何诛杀了蘅、浼、鸢、貘等叛贼,反而一心扑在一个小小宗派上?
他虽然不懂,却仍听从临天吩咐。
“他们一路北上,沿途清剿了藏匿在人界的妖族,再往前,将越域进入别的宗派的管域地界,今晨启程返程,今夜将抵返万仪宗。”
“好。”
临天的声音听起来愉悦极了。
“本王去一趟万仪宗,归期不定。轻风,你留在这儿,守好洛水狱窟,别被那几个老东西瞧出端倪。暗中监视那几个老东西,按月传讯汇报他们的动静。”
轻风一听归期不定,顿时急了:“属下愿随主上一同潜伏万仪宗。”
“你去做什么?”
临天看一眼一脸急色的轻风,后者抓了一下腮帮子,急切道:“主上伤未痊愈,万仪宗虽不起眼,仍是仙门之地,若被他们瞧出了主上的身份,恐对主上不利。属下跟随,可为主上护法,听从主上差遣调令,便易行事。”
临天起身向前,停至轻风身侧:“你留这儿,便是令。”
轻风抬头,望向临天:“可……”
临天道:“这儿有心腹留守,本王方心安。”
临天的声音很轻,却如当头棒喝,轻风一下清醒过来。不光临天金蝉脱壳,留一个障眼法锁在洛水狱窟一事决不能被撞破,盘踞一方自立为王的蘅、浼、鸢、貘等大妖也需时刻盯紧,妖界于临天而言危机重重,暂去别处不失为一个韬光养晦的好办法,可妖界也不能没有临天的眼、临天的耳……
他望着临天。
临天注视他,唇角轻轻勾起。
他听到她的声音,很轻:“本王能信、可信者,唯有你。”
唯有你……
声落下。
如重鼓锤心。
轻风垂眼:“是,属下必为主上守好洛水狱窟。”
临天拍一拍他的肩,越过轻风,朝外去。
裙袍拖地婆娑的细微声响,不一会儿骤然消失。
周围一下变得格外静谧。
轻风猛然回首,目光留恋、不舍地在身后搜寻。
视线所及,唯有一片暗灰色的帐帏,除此之外,一片空落。
轻风垂下了眼睛。
*
仙门多建在灵气馥郁、福泽深厚的名川大山之上。
万仪宗在仙门之中,中规中矩、不算起眼。
宗派仍然建得巍峨雄伟,外门守在万阶长阶下连人世凡尘,护佑一方春耕秋收、安居乐业的黎明百姓,内门建在云海深处,飘渺出尘不得外者随意窥见。
临天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入内门,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可想名正言顺地入万仪宗,只能老老实实地先从外门入山。
外门多是穷苦人家流离失所又在修仙一道上灵根有限的可怜人,得万仪宗收留给一个遮风挡雨的避难之所,帮万仪宗做一些除尘洒扫、守门传讯之类的事,学一学占卜吉凶、六爻算卦之类的谋生之能,待哪一日想下山时,不至于成为路边饿殍。
临天自长阶而来,匐在阶上,叩响了冷玉色的山门。
山门开了一条缝,探出了看门人的脑袋。
今日微雨,阶梯上满是雨水。
门前的人,粗布衣衫尽湿,裤腿、鞋面沾了不少泥沙,状似冒雨攀爬了许久才到此。
见到门开,门前的人便要往下拜,嘴里大喊着:
“小女子无家可归,还望仙君收留!”
看门人吓得连忙阻止:“别,别,我不是仙君,我只是一个看门的!”
门前的人抬头,露出一张同样被雨水浸透的脸,湿发贴面,细碎水珠挂在睫毛上,同一双湿漉漉的、露出不知所措的迷茫神色的眼睛微微颤动,看起来可怜极了。
看门人看清是一个姑娘。
样貌看起来不过十七八,瘦弱、纤细,模样生得好,粗布衣衫、怯弱神态却也表明了这是一个穷苦人家的苦孩子。
看门人生出几分怜意:“我进去通传,得了管事的许可才能放你进来,你等一会儿,能进来了,再拜不迟。”
姑娘裹了裹湿冷的外衣,声音怯生生的:“好。”
山门“吱呀”一声合闭。
姑娘原地坐下。
飘飞的雨丝落在发间、身上,她不躲,也不着急,任由雨淋着。
临天来这儿,算好了陆羡朝等人的归程。
那一帮万仪宗弟子,有的修为极其一般,无法直接落至内门,必然经过外门山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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