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白摇摇欲坠。
莫风月扶着她,心思百转,正要动手,燕白忽然扣住他的手,站稳了。
方才,是被那杯酒苦到了。
这哪是什么酒?分明是死灵身上,令人唏嘘的过往——潦倒穷困、众叛亲离、永失所爱……太痛。
这“醉生梦死”,醉的不是生者,是这群鬼修,是他们生前无数宿债累积,个中清醒的悲哀、求而不得的苦痛,都叫人感同身受。
悲恸,却无力拯救。
燕白险些被这些情绪淹没,虽则痛苦,却也还能承受。
众鬼哗然。
“她居然——站起来了!”
“这可是满满一杯,上次那鬼,只敢抿一口。”
有鬼猜测:“或许她是个苦修。我听说有些人修,时常鞭笞虐待自己,靠痛苦修行,说不定她生前就是这样。”
他们言之凿凿:“那她定败在第二杯酒下!”
陆清尘替她斟下第二杯,忧心道:“这第一杯,名为‘生苦’,第二杯,他们称为‘死乐’。倒是蛮有意思,你还要试么?”
燕白端起酒杯,闻了闻。
清甜的果香味,酒劲不大,还没喝,光闻着好似已醉了。
她没有停顿,一杯下肚。
这回是人间财权、仙道飞升……
甜美的陷阱,永恒的极乐,是生灵汲汲一生,求而不得的东西。
梦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必付出。
——这是美丽的泡影。
有了第一杯“生苦”,再感受“死乐”,只觉清醒活着,竟是如此煎熬。
旁观这人世百态,仿佛置身熔岩之中,看见火雨坠落。生灵落泥泞、陷劫火,都在其中煎熬磋磨,全因这副形体所累,倘若不能舍此□□,便永无超脱之日。
可燕白还站得笔挺。
若是多年前,她或许还会犹豫,可如今只能想起雾承那坚定果决的声音,说“往前走”,与一切镜花水月作别,去面对真实的困境。
死是不可能死的。
哪怕掠过火海,身为飞灰,也好过屈从苦难。
火为身劫,亦为心劫。
心有一火,哪怕莹微之末,也得有永不坠息的心气。
她有过许多身份,皮囊都换了好几副,这躯壳肉身,对她而言好比一盏灯座,就是来守住心火的。
然后在无数历练中,涅槃淬心。
“她居然……撑过了第二杯?”
“这怎么可能?!”
“她一定快要倒了。”
可是一眨眼后,燕白站着。
眨十次眼,燕白仍站着。
她真就好端端站着!
这回,众鬼膛目结舌,或是终于期待起她的表现。
要知道几乎没有鬼喝过第三杯,这些年最厉害的鬼修,喝完第二杯就落荒而逃,他们都还不知这第三杯是什么。
无色。无味。
燕白平静地饮下,却反倒不平静了。
众鬼探头探脑:“如何?什么滋味?”
燕白不答,须臾,她问陆清尘:“这杯叫什么?”
“大梦。”陆清尘说。
可这分明是杯水!
清醒着,怎又唤作“大梦”?
燕白竟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心绪大起大落,极致的痛苦欢愉后,这水一下浇灭了方才的情绪,竟有种一无所有的惶恐。
一念起,一念落。
像是忽然弃情绝欲,觉得人世起起落落,都没意思极了。
真实反倒像一场梦。
她约莫明白了——这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有些疲惫,只想睡一觉,但不是现在。
她睡过太久,也明白,暂时的逃离不能解决问题,所有怯懦的回避,都将成为日后的劫难。
第三杯并不可怕,却吓得许多鬼止步于此。分明是魖戏弄鬼!
“我能见他了吗?”燕白问。
一只眉清目秀的小鬼近前来,众鬼纷纷给他让路,他说:“魖大人知您所求,我们送您去鬼王宫。”
“哦?”燕白有些意外,但不想多耽搁,只道:“我们的剑?”
小鬼微微一笑:“请这边拿。”
拿剑还废了些功夫,那鬼门死咬着不撒口,好似吞下的东西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真贪啊。
燕白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师兄,你抵押的是?”
陆清尘道:“我还会再回来,不急着拿。”
既如此,他们一路径奔鬼王宫。
鬼王住所恢弘,却不如碎金奢靡,是屹立雪原之上,一座纯白的宫殿。
入殿,映入眼帘的先是浓白一池水,其上灵气氤氲,陆清尘道:“这是天池,魂灵往生之水。”
这么一说,燕白立刻明白了。
不论天河、往生之河,还是天池,都一脉相承,是掌管生死轮转的一注水。
但它真会流向灵渊这世已不存的仙境么?
可面前这一注水,好似永远停驻在了鬼王宫,不会再流动。
“你来过?”她问。
不然怎么如此熟悉?
陆清尘含笑不语,只对小鬼吩咐:“你进去通报,看看鬼王可在?”
小鬼蹦蹦跳跳走了。
殿中走出几个稳重的鬼修,见他们,如临大敌:“人修?!”
显然比碎金那些鬼修本事大,一眼看穿他们身份。
“诸位,”陆清尘一拱手,笑眯眯的样子很是和善,“我等是魖大人带来的。”
这么一说,几个鬼修敌意稍减。
“你们作何来我鬼王宫?”
燕白道:“我们从北海来,可否见一见鬼王?”
为首的鬼修一蹙眉:“可鬼王不在宫中。”
“不在?!”
鬼修道:“鬼王行踪不定,从不长待宫中,许是去了凡人界,你该去那找。”
可凡间这么大,又去哪里找?
陆清尘道:“我倒是忽然想起,鬼王喜欢入轮回,确实不常留雪域。”
燕白转头看他,眼神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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