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仕哲没回答他,而是端起早已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才说:“这会不躲着我了?”
霍靖南一愣:“……”
裴仕哲望着他,调侃道:“我以为我这个老板又怎么得罪了你了,让你刻意疏远我,心中忐忑不已呢。”
霍靖南眼睛眯了眯:“裴总今晚想吃什么?我请你吧,只要不是太贵。”
裴仕哲一笑:“想讨好我?”
包厢里此刻只有两个人,偶尔有几声轻音乐传进来,使得包厢气氛突然变得暧昧不清。
霍靖南望着他,第一次率先挪开了视线,有些狼狈,却让裴仕哲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请我吃饭要找我报销吗?”裴仕哲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问他。
霍靖南觉得脸上有些烫,语气有些生硬,说:“不报销!”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霍靖南瞄了一眼裴仕哲,过去替他把东西收拾好,然后又打听:“你想吃什么?我先找找。”
裴仕哲用手指轻轻撑着脑袋,还真思考了起来。
霍靖南看他那势必要吃什么山珍海味的样子,有些后悔了,因为他没带多少钱。
可是,对裴仕哲花钱,他愿意的。
最后裴仕哲选择了一家当地特产餐厅,价格适中,当然,对他来说很便宜,但对霍靖南来说,就有点贵了。
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他也不好收回,只能默默在心里念叨。在事务所的那点工资压根不够请裴仕哲一顿饭钱,他得想想多赚点钱,买他喜欢的东西送他。
吃饭期间裴仕哲买了两瓶酒,说霍靖南请他吃饭,他请自己喝酒。
霍靖南瞄了眼那酒,上面写的全是英文,他也看不懂,Chateau Petrus,大概就是很贵。
于是他不着痕迹用手机查了查,页面显示那瓶酒的价格后,他默默数了一下后面几个零,一瓶酒相当于他实习期工资干一年。
霍靖南实习期工资才4500元——
“尝尝,这酒还不错,喝了头不疼。”
裴仕哲亲自给他倒了酒。
霍靖南装好手机,看了眼桌上的菜,这顿饭也就才不到五百块钱。那两瓶红酒仿佛在打他耳光一样,让他在喜欢的人面前……实在是抬不起头来。
裴仕哲没发现他情绪不对,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欢迎你来魔都,也欢迎你加入我的事务所。”
霍靖南端着酒杯,实在难以下咽,他望着对面的裴仕哲,心中犹如万根针头插入,痛得要死,却又舍不得放手。
“……你,欢迎我来事务所上班吗?”
裴仕哲喝了一口红酒,放下酒杯。
“怎么?你认为我不欢迎你?”
霍靖南喉咙发痛,盯着酒杯里的红色液体,轻轻应了一声。
“嗯。”
裴仕哲望着他笑了起来。
“换做是我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也会是那种反应。”
霍靖南喉咙上下滑动,却没说话来。
“小九,有时候不要太认真了。”裴仕哲突然说,“都是成年人,要懂得及时止损。”
他说话的语气是那么温柔,可听在霍靖南耳朵里却是那么刺耳。
我也想及时止损,也想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可我做不到。
霍靖南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病了?还是自小就有受虐倾向,偏偏就喜欢裴仕哲,喜欢到他可以放弃一切来找他。
吃饭期间依旧是裴仕哲说话多,霍靖南说话少。
裴仕哲偶尔接个电话,再回个信息,抽空和他聊聊,谈谈事务所的某个案子。
霍靖南吃的少,就盯着那两瓶酒喝,裴仕哲在第二天有工作的时候是不喝酒的,所以只喝了一点,剩下的全被霍靖南喝完了。
结账时裴仕哲要买单,因为他看着霍靖南醉了。但霍靖南不知道怎么了,一声不吭就把他的卡扯过来塞进了他的胸口,然后拿出手机支付了这顿饭钱。
五百一十九。
原以为花了这么多钱他会心痛,但奇怪的是没有,他很开心,因为他可以请得起裴仕哲吃顿饭了。
虽然没有很高档,也没有多好的酒给他喝,但霍靖南觉得,他最起码在裴仕哲面前找到了一点平等的地位。
回去的路上裴仕哲依旧坐在后座处理公事,霍靖南便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其实他压根没睡着,也睡不着。
他知道自己醉了,因为裴仕哲让他放弃,让他不要当真,所以他买醉了。
原来五万一瓶的酒也会让人难以下咽,也会醉人吗?
霍靖南想,自讨苦吃这个道理他懂,他的阅读理解能力拿过满分,可裴仕哲这份阅读题,他读不懂,次次都是零分。
到了酒店后霍靖南送裴仕哲到房间门口,没要走的意思。
裴仕哲便问他:“进来坐坐?”
霍靖南一愣,随即笑了笑,摇头:“不了,你早点睡,晚安。”
裴仕哲也笑了起来,望着门外有些憨笑的霍靖南,他想揉揉他长了不少的头发,但想到今晚霍靖南的态度,又制止了。
“晚安,回去早点休息吧,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
霍靖南看着他进去关门,这才转身离开。
他没回房间,而是再次出去了。
“帅哥,要去哪呢?”
“师傅,去可以纹身的地方,谢谢。”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后座这个俊郎的帅哥,发动了车子,又多嘴说:“喝多了好好睡一觉就好啦,酒后行为醒了可要后悔的。”
“谢谢,我很清醒。”
霍靖南拒绝了和司机大哥的闲聊,喝酒醉的是人心,脑袋是清晰的。
其实那晚他可以轻易拒绝裴仕哲的,以他的武力值,裴仕哲不是对手,哪怕自己喝醉了,裴仕哲也讨不到任何好处。
但他没有,他跟着裴仕哲一起沉入**海底,酒醒了却再也逃不出来了。
次日一早九点,霍靖南准时敲开了裴仕哲的门。
“早,给你带了早餐。”
裴仕哲早已收拾妥当,见他手里提着东西,挑了挑眉,正准备说话,在他讲话前霍靖南先开口了。
“不报销。”
“……我是想问问你昨夜休息的好吗?”
霍靖南没看他:“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的。”
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简直让人冷到发抖,可偏偏此刻的两个人,一个城府深,经验老道,一个钢铁出品,体力好,根本不会觉得冷,所以相安无事。
“昨天的那个案子,你还没回答我。”饭后霍靖南又问他,“他在说谎。”
裴仕哲有些好笑:“做事不能凭借你直觉,法庭讲的是证据,不是直觉。”
“但他如果撒谎了,让你输掉了官司怎么办?”
“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能因为会输掉官司,就拒绝为委托人服务。”
霍靖南望着他:“你不在乎自己名声吗?”
裴仕哲抬头看向他,不解。
霍靖南认真道:“别人会说你输过官司,会质疑你的专业和付出。”
裴仕哲没想到霍靖南会这么想,倒是让他很意外。
他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太阳穴,看向他问:“为什么会这样想?”
霍靖南抿着唇,不说话了。
裴仕哲坐直,身子微微向前探过来一些,盯着霍靖南的眼睛问:“你喜欢我?怕我会被别人欺负?诋毁?”
霍靖南没有挪开视线:“那你相信吗?”
裴仕哲看了他良久。
霍靖南的眼睛里是有光在闪烁的,黑色铜仁上那点光清澈的犹如河流缓缓流进人的心里,荡漾起几朵水花来,让人流连忘返。
尤其在这双清澈的瞳仁中带上**和泪花的时候,那是一种让人忍不住犯错的诱惑。
“如果我怕输官司,那今天的我,可能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律师。”
“可他是个私生子……”霍靖南突然说。
“我国婚姻法第二十五条规定:非婚生子女享有与婚生子女同等的权利,任何人不得加以危害和歧视。”
“那结婚的目地又是什么呢?”霍靖南望着他问,“既然结婚,那肯定是爱着对方的。既然爱着对方,那又为什么会出轨,甚至有了私生子。”
裴仕哲意外,望着他看了半响,说道:“婚姻在任何时候都不能保障什么,婚姻的本质是让两个人不同性格的走到一起生活,相互精神寄托。”
“……那民政局的结婚证,岂不是对婚姻最大的侮辱吗?”霍靖南低声说,“哪怕是有了结婚证,你也不能阻挡另一半出轨和别人孕育生孩子,并且法律保障了小三孕育的孩子和正室一样享有继承权。”
古有三妻四妾,名正言顺,今有婚后出轨不用负责,私生子仍有继承权,只是一些财产惩罚而已,一夫一妻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突然间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宋琦总说现在很多人都不愿意选择结婚,并且同性恋广泛到在中国这个地方都不得不合法了。
一边建议女性独立,又要让她们兼顾家庭生儿育女,可女性能做的男人却做不到。
明明是女性孕育了人们,而人们却要诋毁她们,甚至掀开她们裙底丑态毕露。
一边又深情告白娶心爱的女人,却因为婚后茶米油盐常常发生争吵,对着增加深情拥抱的爱人家暴,因为她身材走样而出轨……
婚姻给了男女不平等的待遇,却要求平等的对待。
结婚证只是一张薄薄的纸,结了婚可以离,可以家暴,可以困住他们,既然保障不了婚姻,为什么又要有婚姻法呢?
这个问题没有一定性,也没有标准答案,裴仕哲更没法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
“每一条法律存在都有它的意义,你不能因为这一点原因而质疑法律公正。”
“这只是少数家庭,很多家庭都过得非常幸福。当然,如果你觉得你的婚姻会受到他人破坏,可以在婚前签订财产协议,对法律来说,一样有效。”
霍靖南却说:“那结婚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婚姻的意义是什么,千人千语,我们作为律师,并不能因为委托人是私生子就对他任何偏见。”裴仕哲望着他,郑重地说,“我们只是以法律的标准替他辩护,替他解决委托任务,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霍靖南清楚这一点,甚至清楚以薄弱的力量并不能扭转乾坤。
“小朋友,有时候你我只是一个人,而每个人的力量有限,这不是神话传说,对抗不了天地。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
“……我知道。”
裴仕哲突然笑了起来,伸手敲了敲他的额头,随后坐好继续看资料。
霍靖南额头还有指尖余温慢慢在消失,他忍不住抬起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额头,鼻腔中还残留裴仕哲身上的香水味让他大清早又陷入了沉醉中。
他想抱抱裴仕哲,好想,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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