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拂面,柳锐趴在竹楼的栏杆上静静俯视山寨,抬手摸过伤口,在感受到刺痛后忽而轻声笑了出来。
出乎意料,这美人看起来该是朵娇弱的花,可以任她摆弄,却不想性子还有点烈,死活不从,柳锐突然就觉得他有意思,不止是皮相,性子也合她胃口。
“吁——”天空中不合时宜地传来山鹰的叫声,柳锐扫一眼盘旋的山鹰,熟练地朝它抬起手,得到指令的山鹰一个俯冲,稳稳落在她的臂膀上,在得到一些羊肉糜后,方满意地抖动翅膀,振臂一飞。
那是柳锐的鹰,山里生活不便,不能只依靠人类的力量,因此有本事的山匪们常会驯养一些山中猛兽,在动物的帮助下打猎或打劫。
初次见这鹰时,她便被它漂亮的羽毛吸引,一心想将其驯服占为己有,可谁知它很不喜欢柳锐,常常把她啄的浑身是伤,旁人都说她该早些放弃,但柳锐不肯,与它僵持许久后终于成功,她仍记得这只鹰第一次向她乖乖低头的瞬间,那时苦尽甘来,她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她喜欢这种驯服成功后的满足感,只是这些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需要让她费心思去驯服的对象,她再没遇上第二个。
但她现在遇到了。
“那样美丽的一双眼睛,看我时却是充满厌恶与憎恨那样丑陋的情绪,倘若他看向我时的目光是柔和的,那该会是多么好看的模样呢?”柳锐在夜风下喃喃自语,眼睛里迸发出亮光来。
她心中有一个声音:她不止想驯服他的身体,更想驯服他的心。
一阵进院子的脚步声打断了柳锐的思绪,她收敛起自己眼底的光,冷声问楼下道:“谁?”
“是我,大当家的,姐妹们没喝尽兴,我想来你仓库里取点好酒。”楼下传来二当家包子的声音,不过紧接着包子一愣:“唉?你今晚不是洞房么?怎么一个人跑出来吹冷风?”
“拿酒就拿酒,怎么这么啰嗦…屋里太热了,我想出来吹会风,待会就回去。”
柳锐平生第一次说话如此不自然,边说边用手摸了摸鼻子,甚是心虚,虽说她对于那美人的行为丝毫不感到侮辱生气,可若是叫包子她们知道她新婚之夜被夫郎划伤脸逼出去了,那…作为一个老大也是太没脸了。
“大当家你这一切顺利,那我就能放心回去告诉老寨主了。”包子意味深长地笑笑,“老寨主听说你抢了男人回来当压寨夫郎,乐得不行,又担心你没有玩男人的经验,抢到人却搞不定,所以叫我顺便来看一眼,回去给她报个信嘞。”
听到老寨主三个字,柳锐沉默下来,包子拎了瓶酒离开,走时留下句:“既然成了婚,明是大年初一,咱们得和寨里的长老聚一块吃顿饭,记得带上你夫郎,叫长老们看一看”
这似乎有些难,但柳锐没有拒绝,沉默半晌后回答:“知道了。”
片刻后,柳锐转头,再度走回自己的房间。
顾清正抱膝缩在床上流泪,一滴滴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过脸庞,单薄的身形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更加无助,听得推门声,他猛然一惊,抬眸看见是她,瞬间警惕地握紧剪子:“你又进来做什么?”
“这是我的房间,我想进,哪有那么多理由。”柳锐想要径直坐到他身边,但瞥见他眼底对她靠近而愈发浓烈的厌恶,便改了个方向,坐到对面躺椅上:“你可以把剪子收起来了,我今晚没心思碰你。”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顾清的睫毛沾了泪,眼眶泛红,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死死盯着她,手里的剪子握得更紧了。
这简直就像受惊吓过猛而应激的幼兽,当务之急是安抚他情绪,让他放松戒备,随后采取长期作战的策略,温水煮青蛙,让他慢慢陷进去。
柳锐思考片刻,嘴角扬起个弧度:“敢不敢与我做个交易?”
顾清幽幽抬起头,没有开口,她便自己说下去了:“三个月内,你我在寨子里当着众人做一对假妻夫,未经你允许的前提下,我不碰你分毫,但你也不能离开山寨,更不能离开我身边,三月的期限一到,我就放你全须全尾的下山,如何?”
相比起真被她强行占有做夫郎一辈子,这桩交易简直是十分划算,不被她染指,那他的守宫砂就还在,他就还能为未来的妻主守洁,届时只要母亲帮他,对外称是去乡下养病三个月,那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他还能回到自己正常的生活中。
但一个时辰前她还要霸王硬上弓的,为何一个时辰后就突然变了?
顾清盯着她微微蹙眉:“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若是言而无信之徒,也坐不到今天这个让所有人信服的位置上。”
这交易当然是柳锐拿来让顾清放松警惕的,当年将鹰驯到低头,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因此这回驯服顾清,她也只给自己三个月,倘若真失败了,那她也倒是真愿意服输于这美人,乖乖放他走。
见顾清仍是一脸犹疑,柳锐轻描淡写地补充:“当然了,若三个月后你对我心动,不肯走了,我也能接受。”
顾清立刻冷下脸:“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休要提三个月,就是三年,三十年,到海枯石川我顾清也不会喜欢你,若不是你硬要抢,我们这辈子见面的机会恐怕只有在刑场,你在台上,我在台下。”
这点冷言冷语自然不会难倒柳锐,比起这个,她更关注于自己第一次听到他名字,顾清,青山的青还是清白的清?不知道,但念起来是好名字,她今日好像听说什么人也是姓顾来着,这顾不愧是大姓,同姓的多,但顾清的名字尤为好听顺耳。
于是柳锐跟没听到他咒她似的,托腮看着他,眨眨眼:“所以,你同意我的交易了,顾清?”
这是他唯一摆脱她的机会,顾清当然不会放弃,片刻后面无表情点点头:“一言为定,我随身带着利器,就算你届时赖账想要强迫我,我也绝不会让你如愿。”
——
翌日清晨,天刚拂晓,寨子里就冒起袅袅青烟,为今日的饭菜茶水做准备,柳锐也换上了一身黑色的锦衣,配上一件油光水滑的裘氅,一头墨发用支前朝流传下来的翡翠簪子挽起,瞧着颇有大当家的英气,又不失美感。
顾清没有想到达成交易第二天就要开始演戏,因此离开竹楼时格外不情愿,尤其是当柳锐要假模假样挽着他袖子时,他皱着眉后退三步:“你做什么,第一日便想反悔了么?”
柳锐悠悠收回手:“妻夫出门都是要互相挽着的,假扮夫郎那就得有个随妻主出门的样子。”
听见她和他提妻主与夫郎这一对词,顾清便觉得心里一阵恶心,睫毛轻颤强忍着道:“关系好的妻夫才会那么做,你的交易里只说了妻夫,又没说恩爱的假妻夫,所以你不许挽我的袖子,我们各走各的路。”
哟,他还怪会挑字眼的,柳锐心底暗笑一声,没再执意要靠近,不轻不重道:“知道了,不恩爱的夫郎。”
龙头寨里有专门设立的议事厅,上挂一个写的歪七扭八的匾额:隆兴堂,这字是老寨主留下的,沿用至今,柳锐一进门,便看见里边坐满了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聚精会神地喝茶谈天。
她们在寨中被称为长老,她们在数十年前一起上山。在艰苦条件下创立出龙头寨这个地方,柳锐视她们为自己至亲的长辈供养,在她们面前,她就收起了平日里大当家的姿态,只当一个听话的小辈,对着诸位跪下:“阿锐给各位婆婆行礼了,愿婆婆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太太们喜笑颜开,赶紧将她扶起来:“哎哟哟,正提到这妮呢,她就来了,你夫郎呢,拉上来让我们见见,你柳阿娘这么大清早拄着拐杖出来,为的就是看看你相中的人,到底好不好!”
柳阿娘就是老寨主,是把柳锐捡回来的人,她长得极凶,拄着根拐杖坐在太师椅上,一脸期待看着柳锐,柳锐这才将门外一直不情愿进来的顾清推至众长老面前。
各位长老也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但见到顾清这样貌美的,都有些被惊艳到,纷纷小声地交头接耳:“模样标志成这样,倒是罕见。”
“甚美,甚美。”
然而顾清却不觉得开心,他知道这些老太太全是凶神恶煞的山匪强盗,老了才显得慈眉善目一点,因而有些反感她们,但贵公子本能的礼数又让他自己吞下这情绪劲,只是侧目看向始作俑者柳锐的时候,眼神中多一分隐隐约约的厌恶。
老寨主也颇为满意,含笑点点头:“不错不错,来人,把我那一对翡翠手镯拿来,那可是我祖母传下来的东西,给她俩一人戴一只。”
话到此处,她转头看向顾清:“这两只玉镯源于同一块玉石,既然能结成妻夫,那就是缘分,阿锐娶你来的路数可能不是很好,但是你跟着她,绝对会幸福,手镯手镯,谐音便是守着守着,寓意便是你们要守着对方,像这对手镯一样。”
强抢来的缘分是孽缘,孽缘如何会有幸福的可能?顾清想要反驳,但碍于那交易,他不能当众驳了柳锐的脸,故而只是低下头,一言不发。
说话间,底下人呈上一对成色极好的翡翠玉镯,一眼看去便是价值不菲,柳锐第一次见老寨主自己家传下来的东西,稍有些讶异,有些感动地作揖:“多谢柳阿娘关照!”
“别说那些虚的,你俩快戴上让我瞧瞧!”
在老寨主的催促下,柳锐很快戴上了属于自己的那只手镯,她回头看顾清,他一动不动,直到周遭都安静下来了,他才缓缓伸手,将玉镯戴上。
“快瞧快瞧!”
“真好看,很般配!”
…
聊了小半个时辰,柳阿娘便起了困意,她到底是年纪大,不比年轻人有精神,柳锐便命人扶着回去歇息,长老们问过了今年寨子里的收获,便再没什么需要问的,便放柳锐领着新夫郎先回去休息,两人走出来没多久,顾清突然问道:“这手镯,送我了?”
柳锐转头往下瞥了眼,不得不说,顾清的手也好看,骨节分明,手腕的肌肤洁白,这样的手戴上玉镯正适合,极其衬他。
听到他问手镯,柳锐以为他是有些喜欢这镯子,于是道:“柳阿娘戴在你手上,自然就是你的了,你以后想怎么戴便怎么戴吧。”
顾清安静地回过身找了张石桌,柳锐尚未反应过来,便见他垂头,将手腕对着桌沿用力一掷。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只翡翠手镯一分为二,猝然地落在地上,又摔出许多碎块来,在阳光下是无数浓郁的翠绿。
顾清捂着因磕碰而泛红的手腕走开,轻飘飘给她一句解释:“这个玉镯的谐音寓意都不好,我不喜欢。”
晚上因为工作上的事在跟人吵架,生活让我逐渐变得刻薄激进(苦涩微笑)最近都是隔日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