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忽而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
看着上一秒还在大肆讥讽自己的人这会子跪在地上磕响头,年季华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多滑稽。见学她的太监被吓到失禁,也不再故意压着嗓音。
“滚下去,给我狠狠打上二十板子。”
“记住了,若是再有下次,本宫可不会留什么全尸。”
她的本音又清又亮,如柳上莺啼,又似宝珠落玉盘。两人闻言如蒙神赦,虽被判了二十板子,却还声泪俱下地叩谢公主宽宥。
大太监大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
小太监壮着胆子抬起头。
窈窕的倩影映入眼帘,眼前人面薄腰纤,上穿妆花缎玫瑰对襟上衣,下着团蝶百花烟罗凤尾裙,外罩菱红纱锻薄衫,头上带着累丝嵌玉冠,墨色长发盘起,旁又斜插了数枝金钗,流光溢彩,锦绣辉煌。一条莹白珍珠腰链勾出玲珑轻曼身段,杏面桃腮,眉如墨画,绿鬓染春烟。
真真是见其方知原来世上真有人不傅脂粉,而颜色若朝霞映雪。
绝色的美人此刻正凤眸微睐,看小丑似地戏谑看着二人。
小太监呆呆滞在原地,已然痴了。
“快些滚。”
绿衣宫女捂着鼻子,朝在跟前呆愣的人狠狠踹了一脚。皱眉道:“不快自去领罚,还敢在殿下跟前碍眼。”
小太监挨了这一脚,两人如梦方醒,连滚带爬地起身,被四公主身后的几个太监押往慎刑司的方向。
“竟然被吓尿了,真是恶心。”绿衣宫女脸上嫌恶之色难掩。
“殿下就这般放过这两个可恶的阉人,未免太仁慈了些。”
年季华笑道:“谁叫你吓他们了,况且二十板子也够这两个蠢物长长记性了。
她原不想发作,直到听到小眼大嘴,眼如铜铃这几句方忍无可忍,编瞎话好歹也打些腹稿,你看这又大又小的合理吗?
回想起方才二人的谈话内容,年季华打了个寒颤,一阵恶寒。她深居简出,若非无意听到两人闲谈竟不知自己如今在外头竟成了这等形象,冷笑道。
“我,荒淫无道的无盐丑女,男女通吃的变态狂魔?”
“是老妇管教无方,方叫两人闯出如此大祸,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责罚。”
一旁的李梅跪了下来。
“我知道与李师傅无关,起来吧。”年季华摆了摆手,出了门。
“恭送殿下。”
回宫的路上,唤做逢玉的绿衣宫女气愤难当,口中还念叨着要撕了那些个胡说八道的嘴。
粉衣宫女道:处死几个小太监虽易,却对殿下无益,徒增凶暴之名罢了,最关键的是要找出传谣之人。
“逢月最知我心。”
年季华把玩着手中玉佩,如同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儿,目露凶光。
“给我查。”
说她是母夜叉,若叫她知道是谁,决不轻饶!
————
日暖风熏,春和景明,一缕晨光自长乐宫的菱花窗格泄落。
年季华睁开双眼,脸上沁入丝丝凉意,感觉到风的吹拂,她抬手遮了遮。刚想问逢月何故不关窗,却忽而愣在了原地。
一寸之外窗前,兰芝玉树的人站得笔挺,衣冠整洁,不沾风露。
这是除夕宴来年季华第一次在东宫之外的地方看见顾熙风。
她宿醉方醒,头脑混沌,已经全然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一切,只蹙眉道:“你来做什么?”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顾熙风长睫微垂,目光落到她身旁,沉默片刻而后道。
“殿下,清者自清。”
年季华一时没觉出这句话的深意,忽然看见了一旁的酒壶,方有所明悟,所以这人以为自己是因为那些流言借酒浇愁。
虽不至于为那等小事买醉,只是一见此人,她心中便不住酸楚。
齐越的嫡长公主,金枝玉叶的人儿,一张芙蓉玉面宜喜宜嗔,十数年来嬉笑怒骂皆肆意随性而为,宫中谁人敢让她红了眼眶?
此刻却双眸红润,雪肤泛起薄红,饶是再心硬的人看了都不免软了心肠去哄上一哄。
偏偏站在她对面的人是顾熙风。
没有半句安慰,青衣鹤裘,站如竹松的人面上一派淡然玉色,语调一贯的冷静。
“只要殿下不和那些人走得太近,就不会有那些流言蜚语了。”
声线温和,儒雅,循循善诱。
“真的。”
年季华抽了抽鼻子,眼神中一片茫然,那些流言来得实在莫名,她没有和谁走得很近。
作为一个公主,比起京中其它的贵女,年季华的生活实在是简单到匮乏的地步,在其他公主忙着开宴会,赏花,四处交游的时候,年季华忙着刨木头,每日行进的路线仅限于寝宫和木作之间的官道,对了,还有去往她哥的东宫那条路,就这样的日子,她还成了外头人口中的荒淫无道之人,这找谁说理去。
愤愤的四公主忙着气恼,没注意到听到她没有和人走得很近时面前人浮光掠影一晃而过的笑意,转瞬即逝。
年季华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时便平复了心情,注意力又落回眼前人身上。
她迟疑了一番,十几年来声音头一遭犹豫含糊。
“你今日同我说这些…...那日又… ...我。”
年季华看着眼前一身青衣的人,一年未见,他一点也没变,无论是诗礼簪缨世族家养出的一身君子骨,还是眉宇间点染的淡淡书卷气。
去岁除夕,许是月色醉人,她宴前微醺,半醒间对着眼前人一番刨白,喜欢便是喜欢,她何须遮遮掩掩,她想好了,若是得了眼前人首肯,等开了宴,她便求父皇赐婚。
今后长长久久的在一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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