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陈蒋穿着红色队服出现在训练场。
刚进入口，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放眼望去，满场的蓝衣少年。身上的一抹红色，像是一种挑衅，激怒了场上的猛兽，所有人纷纷投来令人窒息的目光。
有一秒钟，陈蒋感觉自己的心跳停了。他刹住脚步，努力平复着心情。
这就是自然竞争？
没想到老狐狸用这样的方式给他上了一课。
陈蒋不敢再逗留，掉头往回走。
入口已经被蓝队的球员堵住，围栏边靠站着一排力量型选手，一眼望去暴戾的气息溢满全场。
陈蒋下意识握紧拳头，指骨被压的咯吱作响。
原本只想做个小透明，存在感弱点，再弱点……而这一刻那根绷紧的弦似乎不由自己控制。
他一抬手，球棒从背包侧兜破风而出，似乎下一秒就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投球不是该拿手套吗？”
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陈蒋眉头一蹙，目光越过那排肌肉壮汉，落在赫飞身上。
刚经历过对方不友善的眼神，陈蒋带着反击意味的扬起下巴，肆无忌惮的望过去。
赫飞站在人群最右侧，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下颌骨的线条，和帽檐的阴影交错在一起，勾勒出锋利的几何形状。
棒球服包裹下能看出胸肌和手臂的曲度，这种围度是陈蒋可望而不可及的。
别说围猎了，就是一对一也未必打得过。
陈蒋深呼吸克制情绪。
片刻，右手一松，球棒掉在地上发出金属般的脆响。
“现在是蓝队的专属训练时间，三点以后才合训，你是看错时间了，还是穿错衣服了。”
说话的人掂着球棒走过来，队服右臂上写着名字：吕骁。
陈蒋不能重蹈覆辙，精英赛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也是迈入职业队的重要一步，他不能折在这里。
行走江湖就是要能屈能伸，他收起自己的愤怒和不爽，一秒变脸。
“学长好，我是新来的投手陈蒋。”
他嘴角弯起一道弧线，无视对方敌意的目光，摘下帽子向场边深深鞠了一躬。
硬拳碰上软钉子，那个叫吕骁的没想到对手是个乖小孩，嘴唇张合一下没出声。
陈蒋蓦地抬头，收敛锋芒的眼神里没了刚刚的张扬，反而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掀开眼睫的一瞬，露出小鹿般无辜的圆眼。
卧槽——
吕骁惊的差点咬到舌头，扭头看向赫飞。
一直置身事外的赫飞快步走过来。
毫不掩饰打量的目光，把陈蒋从上到下，从前到后看了个遍，连手套上的皮绳也没放过。片刻之后，冷漠的开口道：“这人我要了。”
赫飞的号召力极强，拥趸者瞬间把人团团围住。
陈蒋无力反抗，俨然变成砧板上的肉。
一群人朝他逼近。
陈蒋本能地往后退，直到身体抵上场边的围网，退无可退。
一个胖胖的男生，看身型应该是个捕手，直接掐着肩把陈蒋翻了个面，大手使劲按住后脑勺，俊美的脸被压在铁网上，蹭出网格状的伤痕。
正午阳光浓烈，铁网像被炙烤过一样微微发烫。
陈蒋双手过头，手腕被按压住，紧接着双腿也被劈开，整个人呈“火”字型被按在铁网上。
他的头无法动弹，死命的挣扎让脖颈上的青筋鼓起来，喉咙深处绝望的发出一声嘶吼。
手脚被束缚太紧，发疯般的搓动让手肘处都磨出了鲜红的印记。
胸前滚烫，犹如重物碾压般透不过气，无法言表的屈辱感瞬间涌上来，仿佛下一秒就要连同体内的暴戾气息一起破体而出。
场外几个工作人员正巧路过，谈笑间瞟了眼无助的少年，冷漠的收回目光加快脚步。
这就是集训营的生态。
陈蒋近乎绝望的听着草丛里的蛙鸣声。
“帮他换衣服。”
人群中响起一个挑衅的声音，再次把气氛推到兵戎相见的顶峰。
陈蒋感觉身后有几只手在拉扯他的队服，试图从腰带中扯出下摆。
棒球服被腰带勒的太紧，扯了几下没成功，失去耐心的人直接上手，解他的腰带。
一个球突然飞过来，穿过陈蒋侧腰的弧弯，“砰”的一声砸在铁网上。
探出的那只手也被震慑到，灰溜溜的缩回去。
陈蒋的身体随着铁网微弱的起伏一下。
余光瞥见赫飞正走过来，靠近后那群抱团给他下马威的人也渐渐散去。
他动了动刚恢复自由的身体，用手指擦拭脸颊的伤。
爽了吗？开心了吗？
打碎新人的自尊，抱起团来立威很光荣吗？
屈辱化成愤怒，陈蒋全身发抖，顾不上想太多就将蓄满力的拳头猛挥出去，靠近的人似有准备，抓住手腕向后一推。
失去重心的陈蒋狠狠的跌撞在铁网上，痛感顿时传遍全身。
伴随痛感而来的还有深深的屈辱感，少年鼻尖一酸，眼尾有些泛红。
哄闹中帽子早已不知去向，微卷的头发凌乱的垂着，精致的脸庞被铁网蹭出几道伤痕，战损少年用一种无畏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对手。
一瞬间，赫飞的心在胸腔里猛烈震了一下。
*
初来乍到的新人被球队立规矩，算不上什么新鲜事。
陈蒋从13岁开始过集体生活，这是每个新人必须要遭遇的开端，他早已见怪不怪。哪里都一样，集训营也不会例外。
“我自己来。”
他收起毫无意义的不甘和矫情，单手扯下那件晦气的红色队服扔在地上，干脆利落的套上蓝队服。
少年无畏又无谓的劲头让赫飞怔愣了一下。
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
“新人，先试球。”吕骁一嗓子打破僵局。
赫飞收敛目光，眼神里裹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慌乱。
刚被驱散的人没办法共情少年，听到试球的指令，只觉得新的制裁又来了。
哄闹着又围上来。
试球的规矩很简单，三个球之内，只要陈蒋投出的好球被打到，就算输，为了公平起见，击球员也只有一次挥棒机会。
试就试吧！
既然躲不过，不如大方接受。
陈蒋脱帽向队友们鞠躬，转身满脸淡然的跑向场中间，“来吧！”
吕骁兴致高昂，拿起球棒就要上场，忽然被赫飞拦住，“你回来，让小胖去。”
“小胖是捕手，击球水平不行。”男生的胜负欲作祟，吕骁在场边跃跃欲试，却被赫飞勾着脖子扯回来。
好好看你的戏……
***
“你不会真被这张脸唬住了吧？”吕骁嫌弃的挣脱肩上的手臂。
“还有手。”赫飞举起左手晃了晃。
吕骁一脸懵的眯起眼睛往场上看，“手也好看吗？”
“想什么呢！”赫飞拍他的后脑勺，解释道：“一般投手都是右手投球，手套带左手，个别的是左投戴右手，你再看他的手套。”
吕骁盯着陈蒋的手套看了半天，“看不出差别呀？”
“他的手套是定制的，左右手都能戴，证明他左右手都会投球。”赫飞说。
“卧槽！”吕骁激动的抬高语调，“天赋异禀！”
赫飞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吕骁恍然大悟，“这放在队里绝对是杀手锏。”
赫飞轻哼一声。
“Jason这个偏心眼的老狐狸，一定是知道陈蒋的能力和底细，故意把人塞给林竞文他们队，我偏不让他如意。”
“你能确定吗？”吕骁挑下巴，“我看这投球水平……堪忧。”
***
此时阳光正烈，肆无忌惮的炙烤着沙土上的少年。
陈蒋四肢修长，合体的白色棒球裤勾勒出流畅的臀腿线条，站在场中极具爆发力的振臂一投，更显少年的无畏和张扬。
球仿佛击穿了阳光，旋转着飞向场边。
“Ball。”场边的球员高举双手。
赫飞和吕骁面面相觑。
情理之中，却在预料之外。
能进集训营的人无论水平高低，至少也是会投球的人，连好球区都投不进去，还叫什么投手？
原本有些紧张的小胖，看到陈蒋第一投的实力，绷紧的劲儿瞬间卸下来，挥着球棒高声喊，“没吃饭吗？用点力。”
***
这是……天赋异禀！？
“你不会看错了吧？”吕骁难以置信的瞄赫飞，“浑身上下没二两肉，一看就是还没上过力量的弱鸡。”
赫飞没搭茬，他坚信自己的判断，踱步到场边仔细观察。
帽子遮住半张脸，看不清眼里的神态，只露出流畅的下颌线和微微翘起的嘴角。
手长腿长投球时会给打击者压迫感，臀部上翘腰部收紧，爆发力和核心能力应该都不差。
或许刚过长高期，还来不及上力量，整体的围度虽然在集训营垫底，但怎么看也不至于投不出好球。
难道……
“看好了。”场上的陈蒋晃了晃手套，第二投就绪。
以对面的反应速度，别说打球，就是看到球都费劲。
如果尽全力投，就算是赫飞来，也未必能碰到自己的球。
想赢容易，想安安稳稳的留下来却不简单。
他可不想刚来第一天就成了集训营里出头的鸟，儆猴的鸡。
总之，人菜命长！！！
“嗖——”又一个坏球飞出一半就闷声落地，慢悠悠的滚到赫飞脚下。
球霸神色淡然，意味深长的注视着场上的少年。
片刻，转头给吕骁使了个眼色，漆黑的双瞳透着说不出的深意。
不愧是铁子，吕骁回敬个手势，对着场上大喊，“来点彩头吧，输的人跳一段女团舞。”
听到风声的人都凑过来看热闹，放眼望去都是期待的目光。
整个球场顿时沸腾起来，球棒敲击铁网的喧嚣声一阵阵袭来。
赌局另一头的小胖仿佛早已胜券在握，率先在场边扭屁股庆祝。
陈蒋轻抬帽檐望向场边的赫飞，深色的眸子里塞满了各种未知的揣测。
他知道对方在盘算什么，心里却偏不想让这货得逞。
棒球场上的输赢一向是投手说的算。还轮不到别人给自己画道。
陈蒋摆动长腿，用脚尖平整面前的红土。
眼睛却死死盯着场边的赫飞，眼神由炽热变成冷漠，随即又变成轻蔑。
他指着小胖的屁股。
这局就给大家表演个指哪打哪。
陈蒋没有刻意蓄力，仅用七成力气投出了第三球。
不偏不倚，正好砸中小胖的屁股。
“嗷”的一声，小胖捂着屁股原地起跳。
场边观战的队员举手示意三坏球。
陈蒋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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