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锥之地无秘密。
第二天，集训营里众所周知，红队新来的投手被蓝队截胡了。伴随这个传闻而来的还有新人被扒了衣服，当众羞辱。
早训队列中，嘴碎的红衣队员正在绘声绘色的描绘场景。放在往常，被称为小辣椒的许宁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怼回去，但今天却默契的闭口不谈，任传闻发酵。
不多时，陈蒋不负众望的穿着蓝队服姗姗走来。
“哎呦，被欺负的人来了。”吕骁站在队伍里啧声说，“还挺忠心的，这种情况下还坚定的选择蓝队，说明我们魅力够大。”
“主要是赫飞魅力大，陈蒋抱着球棒睡了一晚，梦里还跟他搏斗呢。”小胖话里有话，引得队伍里一片笑声。
陈蒋的头发有些长，此时正漫不经心的扬起头，用棒球帽压住挡在额前的碎发。
他挑了下眉，不紧不慢回了句：“队长手段了得。”
赫飞弯身凑上来，“反正是我们的人了。”
陈蒋厌恶的撇开头，“有本事，别偷我衣服。”
昨晚离开天台，陈蒋就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吃宵夜不过是赫飞调虎离山的把戏，总之那件红色队服和他的怨气一起销声匿迹了。
难怪会如此笃定，陈蒋无奈苦笑。
赫飞用最简单的方法帮他做了选择，而这个选择也刚巧合他心意，虽然现在看起来有点冒险。
因为第一轮的比赛失利，加上Jason的一番话，今早的红蓝对比落差极大，除了原本的六人组加陈蒋，所有人都换上了红队服。
棒球比赛至少九人成队，如果下次比赛前连队伍都组不起来，那他就可以直接卷铺盖回家了。
上午主要是体能练习和基础的传打配合。陈蒋不是合格的二刀流选手，投球能力很强，打击能力却很一般。
再碰上爱偷懒的许宁，两个人一拍即合躲到阴凉处刷手机。
陈蒋摘下帽子扇风，却发现许宁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确切的说是盯着他的眼睛。
陈蒋眨了眨眼眼睛，问：“有脏东西吗？”
“我说了你不许生气。”许宁收回目光，“群里有人说你画眼线，还配了图。”
陈蒋回想起昨天的事情，随口问了句，“哪个群？”
“集训营的大群，刚刚叛变的球员，把你昨天热舞的照片发到群里。大家正在七嘴八舌的讨论。”
想想也没什么好话，陈蒋气愤不已：“拉我进群。”
许宁吞吞吐吐，“算了，看着生气。”
没来得及多说，两个人就被教练叫上场。
陈蒋在挡网前挥棒，不多时就被球接连砸中屁股，侧头看到几个红色身影气势汹汹的凑上来。
“你就是那个跳舞的投手？”其中一个五官长得如花般绽放的人先开口。
听这语气就知道来者不善，陈蒋手上的动作没停，接茬道，“找我投球，还是跳舞？”
“当然是找你投球。”他伸手握住陈蒋的球棒，“听说你连好球区都投不进去，这样的人也配进集训营。”
陈蒋轻嗤道：“因为我弱，你才敢找我比试。”
那人顿时失语。
“大花，别和他墨迹，赶紧动手。”后面的人催促他。
陈蒋笑着看他的脸，嘟囔道：“名字还挺写实。”
大花被这句话激怒了，初来乍到的小屁孩也敢取笑自己，他踱步到陈蒋面前，挺起饱满的胸肌，气势逼人。
“描眉画眼，撒娇卖萌，屁都不会的弱鸡，靠这张脸就想在集训营立足，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真本事。”
陈蒋被推着后退几步，笑着回：“软柿子没什么本事，就是好捏而已。
大花涨红着脸，“别以为抱上赫飞的大腿就能高枕无忧了，像你这样的菜鸟能进营，我们不服，什么天才投手，旷世奇才，你们俱乐部的宣传够能吹的，老子今天就要打打假。”
围观的人都等着看戏，林竞文抱着膀似笑非笑。
“来吧。”陈蒋把球棒扔在地上，“想打假？还是想打架？”
“打架？”大花扫量陈蒋清瘦的身体，薅着领子把人拽向自己，“你想和林凯杰一样被抬出去？你们两个还真是一路货色。”
话音未落，陈蒋突然握紧大花的手腕，脚下用力猛推，两个人一起撞向挡网，铁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倒下。
训练的球员受到惊吓，怒骂声此起彼伏。
慌乱中大花惊呼，“你不要命了？打架要被淘汰的。”
陈蒋发疯般吼叫，“死也要拉你一起。”
他脚下拼命用力，额颈处青筋抽动，像是要把所受的屈辱全部发泄出来。
赫飞闻声赶来，看到两个人正靠在挡网上扭打。
“把人扛走。”他强行把陈蒋抱起。
小胖穿戴着护具，行动不便的紧随其后。
接过人后，陈蒋的手脚在空中依然发疯的扑腾。
“听话。”赫飞在浑圆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陈蒋的疯狂随之消散几分，人也安静下来。
目送小胖扛着人走远，赫飞蹲下身揪起大花的衣领，语气低沉压着火，“真是近墨者黑，跟什么人学什么样。”
身后的林竞文脸色一僵。
赫飞一松手，“咣”的一声，大花再次撞向铁网。
“垫底的滋味不好受吧。”赫飞在铁框上补了一脚，大花惊恐的蜷缩一下，“菜就多练，别总想着拉人垫背，陈蒋不是什么菜鸟，他是我们队的先发投手，我在这儿放下狠话，三球之内，你要是能打到他的球，我跪下给你舔鞋。要是没这个本事，就离我的人远点。”
集训营虽是万恶地，看起来没什么章法，但大家心里都敬畏强者，在打球这个领域，赫飞是当之无愧的老大。
所以在他放狠话时，众人都低头不语。
看到围观的人群，许宁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没等站稳脚步，就被赫飞拉着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了？”赫飞语气低沉，“为什么不盯着陈蒋？”
许宁支支吾吾，“我接家里电话。”
赫飞拉着人停在角落处。陈蒋的出现最难受的就是许宁，虽然有十足把握，他不会因为嫉妒失控，但队员间同心同德才是赢球的关键。
趁此契机正好敲打一下懒散的许宁。
“许宁。”赫飞捏紧他的肩膀，“我知道你要去美国读书，未来也不想做职业球员。”
“这里没有几个人会把棒球当成职业，我也一样。它不是谋生的手段，也不是高不可攀的理想，它只代表我们当下的青春，是兄弟们聚在一起的理由。”
“这可能是你我的退役之战，我不想给自己的18岁留下遗憾，希望你也是。”
许宁眼尾泛红，哽咽着说：“队长，我错了。”
赫飞沉默的仰起头，揽过许宁的肩膀往更衣室走。
或许只有陈蒋这样的人，才会从出生就注定一辈子打球。
更衣室里，几个人正在忿忿不平的骂大花，含妈量极高。
赫飞一进门，就看到陈蒋坐在条椅上，正对着前置摄像头照镜子。
吕骁挂断电话，对陈蒋说，“我女朋友说不用上什么手段，以她的经验，咱们这种活动量，不出两个小时眼线自己就融化了。”
陈蒋揉搓着眼皮，无奈苦笑，“可我这是昨天画的，折腾了一整天，又洗了两次澡都没融化。”
不得不说，这眼线笔真是良心之选。
吕骁话锋一转，“对，我女朋友问你眼线笔的牌子。”
“滚。”
小胖在一旁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了。
赫飞低头掩饰笑容，从背包里拿出一瓶开塞露递给陈蒋，“队医说这个可以当卸妆油用。”
陈蒋红着脸推开：“我不用。”
“总比你顶着个狐狸眼出门要好。”赫飞小声嘀咕，“再说……这妆也不适合你。”
吕骁不同意这话，“我觉得挺适合，这不叫狐狸眼，圆圆的叫杏眼，配上陈蒋这张稚气的脸，有种纯欲风。”
“滚滚滚。”接连两顶帽子飞过去，吕骁才闭嘴。
陈蒋：“这怎么用？”
小胖拿起手机认真念说明，“……或直接涂于患处。”
没等他念完，陈蒋拿起瓶子就要往眼睛上滴。
“卧槽。”赫飞震惊的抓住手腕，“你滴眼药水呢？”
陈蒋瑟缩一下，懵懂的看着他。
赫飞叹了口气，把甘油滴在食指上，粗糙的指腹轻轻在眼皮上揉搓，借着指尖的温热感，眼线一点点化开。
闭着眼睛，陈蒋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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