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队最终还是赢了。
输的人只有陈蒋。
夜晚的球场空无一人,他发疯般的奔跑。
比赛结束后,高助理找他谈过话,目前看这批签约的人中,他的状态最差,还达不到进职业队的资格,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队友们排挤不说,自身的心理压力也会把人击垮。
高助理意味深长的对他说,“陈蒋,建议你先跟着预备队训练,从青训比赛打起。”
陈蒋固执地问,“如果我不同意呢?”
高助理说:“别犯傻,去预备队还有机会回来,总比试用期解约要好。”
他在牛棚里发疯的投球,又不停的挥棒。
为什么投到152,还是被打到?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成长,只有自己一直后退?
为什么不管怎么努力,明天都只会更差?
为什么越挣扎,沉的越深?
深夜的力量房,暗无天日的牛棚,流淌成河的汗水和眼泪,似乎都被那一记本垒打击碎了。
赛场上从来不相信眼泪,只有输赢。
忍不住给小凯打电话,接通后又哽咽的说不出什么,电话那头不急不躁的等着他开口。
过了许久,陈蒋稳住情绪,戏谑着问,“小凯,作为一个优秀打者,你能告诉我打到150速球的感觉吗?”
小凯顿了一下,绘声绘色的描述起打者的心理状态,“你算问对人了,我看到这么牛逼的投手,就会在心里默默祈祷,然后两眼一闭,反正也看不到球,听天由命吧。”
陈蒋:“全凭运气?”
小凯:“全凭运气。”
陈蒋苦笑一声,“为什么我的运气这么差?”
“你有我差吗?你不是总说,只要和我反着选,总能收获意外之喜吗?”小凯笑着说,“这次我就劝你放弃吧。”
挂断电话,陈蒋放声大哭。
坦克队拿了冠军。回到俱乐部后,谭星雨居功至伟,成了球队的第一功臣。
社交媒体发出喜报,一夜之间,谭星雨收获大量粉丝,加上俱乐部良好的商业基因,各种营销铺天盖地,他成了人人皆知的少年奇才。
随后成长经历也被爆出来,外婆一手带大,直到成年才找回母亲。谭女士也很喜欢抛头露面,经常配合公司对外营销。
陈世远的俱乐部也跟着受到关注,众多媒体争相报道,招生越来越顺利。
陈蒋去预备队从头开始,虽然队伍不同,生活环境没变,只是换了教练和队友,训练从1号场搬去3号而已。
刚进入预备队时有20几个人,但每天都有人退出,一周后就只剩下10个人了。
预备队的教练不知是姓咸,还是姓余,反正大家都叫他“咸鱼”。咸鱼教练20出头,看起来很年轻,每天体能训练结束后,就会原地解散队伍,自主训练。
很少有人问为什么?
渐渐地,年轻队员熬不住就主动退队,留下的人只能忍受这一切。
十天后,陈蒋终于熬不住了,体能训练结束后,直接拦住教练。
“教练,还不训练吗?大家都在退步?”
咸鱼教练拧一下鼻子,说,“我花粉过敏,身体不舒服,你们自主训练吧。”
“你这样,我可以向高层投诉你?”陈蒋威胁他。
教练笑着说,“小屁孩,你也太天真了,动脑袋想想,你见过公司正经做青训吗?圈里谁不知道青训不挣钱,周期又长,别人养好的苗子,直接挖过来多省事。”
陈蒋问,“那预备队是干嘛的?”
咸鱼教练笑着叹气,“给你们这些已经被淘汰,又不甘心离开的人......准备的过渡,按照合同约定,俱乐部解约要赔不少钱的,所以才用这种方法逼你们走,老板的意图都看不懂,还想在职业队混。唉......真单纯。”
心遭受猛烈一击,陈蒋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他已经被淘汰了?
只是在用这种方式逼他走?
运动员的状态总是起起伏伏,原来低谷之下还有深渊,那深渊之下又是什么?
对面1号场在打比赛,谭星雨是Max的秘密武器,只要他出场,打者总是被频塞红中,队友们都亲切的叫他“大谷谭”。
李剑人很好,不管白天的训练多累,每晚都会陪陈蒋去牛棚里加练。好像只要能打到他的球,陈蒋就没退步,还是职业队水准。
陈蒋快跑两步拦住教练,“我如果不走呢?”
“那就和我一样混着。”咸鱼教练冲他挑眉。
“你难道不想翻身?”陈蒋问,“20几岁就准备做一辈子咸鱼?”
教练拍拍他的肩膀,说,“工作而已,别太认真。”
六月底,坦克队要去新加坡参加邀请赛。正式队员也开始每晚加练,李剑不能陪他了,牛棚也被其他投手占满。
这天,谭星雨训练时,胳膊不慎拉伤,Max紧张坏了,队医们全都涌上来,冰敷加理疗总算控制住伤情。
为了照顾好宝贝疙瘩,高助理给左邻右舍都分配了任务。
“李剑,星雨还是小孩子,你最近帮他洗下衣服吧。”
“我......”李剑厌恶高助理的丑恶嘴脸,敢怒不敢言。
高助理又转向陈蒋,“你和星雨是亲师兄,更要互相帮忙,你每天帮他背下包吧,他肩上有伤,赛前要重点保护。”
“凭什么呀?”李剑不服气,“陈蒋又不是我们队的,欺人太甚了吧?”
站在床边闷不吭声的人,心底忽然涌起酸涩,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把手套狠狠摔在对方脸上,可现在......
陈蒋的双眼早没了往日的光彩,脸上带着笑回,“好。”
高助理走后,李剑质问他,“为什么答应?”
“拎包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陈蒋自暴自弃的把手套扔在桌上。
李剑摇晃他的肩膀,想把装睡的人晃醒,“陈蒋,我告诉你,就算全世界都摆烂,也轮不到你。”
他呆坐在床上,眼泪一瞬间涌上来。
李剑一屁股坐在他脚边,哭着说,“陈蒋,你敢放弃试试。”
能放弃早就放弃了,有些事放弃比坚持更难。
那晚陈蒋沿着凌河一路狂奔,跑回以前的俱乐部,那是他梦想开始的地方。
有些画面,即使过去很久,依然记忆犹新,那个夏天骄阳似火,他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拖着硕大的行李箱走进去,仿佛全世界都在向他招手。
他依然记得Fiona问的第一个问题,“陈蒋,你为什么选择打棒球?”
阳光下,他笑的灿烂又天真,“因为赢的队,会得到3000元的国誉文具。”
终点会不会就是初心,孩童时因为奖品的诱惑而开始,或许这就是终点了。
-
一个人坐在凌河边吹风,陈蒋的手机响了。
是赫飞。
今天是他们的休息日,视频里,赫飞刚结束早训,光着上身逗他,“我要去洗澡,想不想看?”
许宁正忙着准备早饭,看到陈蒋总会凑过来挤兑几句。
“陈蒋,向你告个状,队长不听话,伤刚好,就去教练面前玩命表现,今天肩膀又肿了,真搞不明白,打球有什么好,回去继承家产不好吗?都是被你这个男朋友带坏了。”
“还有啊,他手术后涨了7磅,都是我帮你喂出来的,你快点飞过来接手,一年见不上几面,你俩这恋爱谈得,真没劲......”
许宁滔滔不绝还想说,赫飞把人推走了。
陈蒋默默听着,没有打断,直到人走开,才冷冷开口,“许宁说的对。”
“怎么了?心情不好?”赫飞轻声问。
其实看到背景里的凌河,赫飞已经隐隐感觉到他情绪的反常。
这个不解风情的懒蛋,每天除了训练就是训练,日常活动范围,超不出俱乐部十米,便利店买瓶水都费劲,更别提夜游凌河了。
陈蒋没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说,“为什么要打球?学个商科回来,帮你妈打理生意不好吗?非要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有意思吗?”
“我喜欢打球。”赫飞说。
“喜欢?”陈蒋难以置信的笑出了声,“喜欢当初为什么放弃?不是说精英赛后就退役吗?你的人生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非要打球?”
他情绪激动的喊,“到底为什么要打球?放弃不好吗?你他妈是不是脑袋有病!”
赫飞:“陈蒋,我们说好要一起去大联盟......”
“大联盟?”陈蒋有些哽咽,“你以为人人都能成为大谷翔平?你见过几个亚洲人打进大联盟?信口开河的话,你也当真。”
赫飞试图安慰他,“陈蒋,你别激动,大联盟、小联盟、独立联盟,只要我们在一起,总有地方去,总能有比赛打。”
陈蒋垂着头,不敢看屏幕,“算了,我累了。”
“你什么意思?”赫飞问。
“这破恋爱,谈着没劲,就到这吧!”
挂断电话,陈蒋张开双臂跳进凌河,五月的河水有些微凉,进入的一瞬,让他头脑清明,谁年少时不曾输过?又有谁的青春不是笑着开始,哭着结束。
去他妈的爱情,老子就是要做个混蛋,重新赢回属于我的巅峰时代。
-
进门时,已经快12点了。
李剑显然等了很久,急匆匆迎上来,抢过书包问,“怎么不接电话?”
“手机进水了。”陈蒋把关机的电话扔在桌上,转身走进浴室。
扶着浴室的门框,李剑探头探脑的问他,“你们吵架了?赫大队长快把我电话打爆了,要不......给他回一个?”
陈蒋在浴室柜里翻找东西,边找边念叨,“集训营里你就说过,我们和蓝队那帮少爷不一样,你说对了。”
他把电推子扔给李剑,“帮我剃个头。”
接东西的手明显一顿,李剑瞪大眼睛看他,“我......不敢。”
陈蒋抓着他的手,往脑袋上送,“大胆点,明天起,从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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