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已经催过两遍。边裁指着手表与Max交涉,警告拖延。
队友们各就各位,内场球员撑着膝盖,紧盯打击区,做好接球准备;外场队员间,相互传着球,保持手感。
陈蒋站上投手丘,转身向队友鞠躬致歉。
捕手是球队的大脑,察觉到异常,立刻摘下面罩,快步跑到投手丘,“教练有新指示?”
陈蒋摇头,“按三振配球。”
本垒板后的看台颇具特色,设施和配色很拉美,点缀着几颗棕榈树,热带风情十足。
这是陈蒋梦想中的顶尖赛场。
他闭上眼睛,幻想着鼎沸的人潮,大屏幕上不断跳闪着他的名字,时速从90迈,飙升到110,场下掌声雷动,号角声不停。
一个小男孩,两颊画着五星红旗,坐在父亲肩上,兴奋的说,“爸爸,我将来也要打棒球,也要做一个投手。”
......
第五局,真正的比赛才刚刚开始。
陈蒋目光犀利,扫过对手的打席,从第二棒到第六棒都是强棒,攻击力远高于坦克队。或许这就是高助理为什么让自己人放水,而不是努力搏本垒打的原因。
泳池里的看客们,早已预测出比赛的走向,他们是不被看好的必然输家。
与其输,不如直接输到姥姥家。
可他们忘了,看球看进攻,赢球靠防守,没人能击穿火球不被焚身,强棒中的强棒也不行。
陈蒋凝眸注视打者,一颗极限火球穿云而出。
对手似乎早有预测,球脱手的一瞬间,毫不犹豫,直接落棒。极具迷惑性的直球,行至半路,忽然转变方向,朝着好球带右下角飞去,打者下意识翘屁股闪躲,球与失去重心的棒子擦肩而过,直接落入捕手的手套中。
三人连续出局,就这样,陈蒋守住了第五局。
暴热的天气,加上高强度的投球,下场时,陈蒋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牛棚离场地太远,继投者直接在场边热身,不过这种气候下,身体似乎不需要热,一点就着。
高强度运动后,人有些缺氧,教练在陈蒋耳边提高音量,问,“还能坚持吗?”
陈蒋嗯声点头。
“不要总是投内角,那个角度很容易被打爆。”教练的手按在他肩上,安抚少年,“别急,慢慢投,离比赛结束,还早呢。”
陈蒋眼眶泛红,咬了一下牙关,对教练说,“谢谢。”
接下来的几局,双方咬得很紧,比赛前所未有的焦灼,几乎要创造奇迹,因为直到第八局结束,比分依旧是0:0,简直像是把牛棚搬到场上,投手练球的节奏。
这样下去,比赛要打到什么时候?
对手在第八局,换了中继投手上场。而陈蒋却一直独自撑着,投球数超过130,他太累了,极限透支后的身体,不住地颤抖。
“让队长上场关门吧。”李剑把运动饮料递给他。
陈蒋眼神坚定,嘴里不停重复,“我要完封......”
“再这么下去,你胳膊就废了。”
“废就废吧,心活着就行。”
九局下半,对手的最后一攻,谁也不喜欢看这样的比赛,无聊透顶。没有激动人心的本垒打,没有漂亮的传接配合,甚至连击球声都没有,只有投手,拼尽全力,用意志抗着最后一道防线。
汗水已经遮住视线,陈蒋摘下帽子,用手背蹭掉眼前的迷雾。
这世上有万千种游戏,人总要挑一样入局。不用后悔,也不用害怕,攻的下就速战速决,攻不下就守住初心,老天不会偏爱哪种选择,更不会辜负任何一种努力,反正比赛长着呢,九局之后,还有十局,总会有人赢,为什么不能是我?
一颗球,满载少年的赤子之心,飞向打击区。
Strike!
九局结束,无人得分,比赛继续。
无聊的比赛里,少年想要完封的意志,成了观众唯一的看点。高助理打电话来嘱咐教练,“不许换人,让陈蒋一直投下去。”
从教练的脸色,能猜出高助理说了什么。他扯了下嘴角,开玩笑说,“快扶我起来,老子还能投。”
赫飞早坐不住了,他一边举着风扇,帮陈蒋吹风,一边对Max说,“教练,换我上场试试,我熟悉北美投手的特点,一个本垒打结束比赛,总比这么僵持下去强。”
教练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哼字。
他还要再争取,被陈蒋拦住,“你一个业余选手终结比赛,是想打我们职业球员的脸?”
“诶,我们应该摒弃偏见,向高水平学习,不该固步自封......”
没等说完,队员们已经拿着手套上场。直到第十一局,依然平局收场。结束时,陈蒋几乎是被李剑搀扶下场。
他躺在场边,周围的一切都离自己很远,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可他已经没力气回答了。
还打吗?
第十二局。
陈蒋记得自己被李剑扛着上场,像栽树一样,根扎在红土上。
清冷的球场竟然响起掌声,有对手的、有裁判的、还有陌生人的。
他不记得那天到底投了多少球,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技术动作、发力方式、投球策略都被抛之脑后,支撑他继续下去的,只有脑中那一点点“要赢”的信念。
比赛在李剑的一支本垒打中落幕了。
他们赢了。
陈蒋躺倒在地上,灵魂却仿佛抽离出身体,远远看着自己被队友抛向空中。
*
高助理对比赛很满意。
结束社交后,客人盛赞他把球队带得很好,特别是投手,表现出惊人的意志力,让比赛悬念迭出,很有看点。
同时也很不满意。
他善心大发,想在赛后搞一场庆功宴,并且让翻译带大家参观赛场,却被队员们回绝,就连主办方安排的香槟和合影环节都没人参加。
一群人背着陈蒋默默走出球场。
凤凰城的日落好美,晚霞一团一团,像羽毛。
兴奋和喜悦过后,只剩下前所未有的轻松,并肩说笑着欣赏沿途风景,落日余晖映着一群少年的背影。
“这破地方太热了,背不动了,快下来。”陈蒋在李剑背上装死,汗臭味混着泥土味,浑身湿答答的。
“我来背,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队长接棒背人。
“人家男朋友在呢,用得着你们表现。”有人揶揄。
“关键时候,男朋友没有队友好用。”
“关键是人家不舍得用男朋友。”
此时男朋友正低头戳手机叫车。听到这话,脸色不悦,“他和我在一起时,可没这么卖力。”
陈蒋没力气反驳,嗯一声默认,“我躺平。”
众人一阵哄笑。
队里最恨高助的就是右外野,据说是签约时被打压过,他对这次的美国行失望至极,但依旧保持热情,映着落日高举双手喊,“我要离开坦克队,但我还会继续打球。”
每个人都笑,年轻真好,被一万次打倒,还会笑着迎接第一万零一次。
队长问陈蒋,“听说你要去加州面试?”
“不去了。”陈蒋趴在他背上,有气无力的摇头。
赫飞看他一眼,心情复杂。
人太多,赫飞叫了五辆车,大家陆陆续续上车离开,剩下的人越来越少,陈蒋从身后抱住男朋友,脸贴着他的后背。
“不想去面试了?”赫飞问。
背上有轻微的蠕动,像是在点头。
“为什么?”赫飞问。
“都一样,没意思。”陈蒋声音很小。
赫飞转头看向天边,“看,日落,真的很美,心不能死。”
背后一片滚烫。
回到酒店后,看到柔软的床,陈蒋只想倒头就睡,赫飞拎着比赛服领子,把人扔在地毯上,“脏,不许上床。”
“这是酒店。”陈蒋气鼓鼓躺在地上。
“酒店也不行。”
赫飞递给他一瓶补充剂,转身去浴室刷浴缸,放水,又打电话向前台要冰块。
反复送了四次冰块后,服务生很不满,告诉赫飞,酒不需要冰太久,但在收到200美金小费后,又笑着说很乐意为您效劳。
陈蒋摇头晃脑看着男朋友背影,不得不说,赫飞掏钱的姿势的确很帅。
冰块倒进浴缸里,紧跟着陈蒋也被扔了进去。超负荷运动后,冰敷是最有效的缓解方法,条件受限,只能简单粗暴解决问题。
惬意的躺在浴缸里,冰水刺激下,陈蒋渐渐恢复理智。
“还记得上次讨论的问题吗?”
赫飞站在洗手池边,揉搓他刚换下来的脏袜子,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换位置?”
“不是。”
“换姿势?”
“你故意的是不是?”陈蒋抓起一把冰块砸过去。
赫飞闪身躲过,垂眸看着陈蒋,“成立球队的事情?”
“你觉得可行吗?”
“成功的事,最初看着都不靠谱。”赫飞说。
“那请问赫大队长,”陈蒋问,“你愿意加入吗?”
赫飞转过身,一本正经的看着陈蒋,“请问创始人,你的球队叫什么名字?”
思索一阵,陈蒋灵光乍现,“叫一个好球,怎么样?”
“不怎么样?”赫飞摇头,“还不如燎原。”
“识时务,顺应时代。”陈蒋阐述理由,“燎原是站在我们的角度,一个好球是站在投资人的角度,你想想,我们身着火红色的队服,站在投资人面前高喊,你投了一个好球。寓意多好,谁听了都会动心。”
赫飞被逗得哈哈大笑,“不错,我支持。”
计时器响了,十五分钟冰敷结束,赫飞扶着陈蒋走出浴缸,又把人推进淋浴间,“洗澡去。”
陈蒋从浴帘后探出头,问,“你愿意加入吗?”
“我愿意。”
“真的?”陈蒋再次确认。
“真的。”
......
未来盛大启幕,只要心不死,热爱永存。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