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森是谁？”
司逸闲小声的好奇道，侧目见金戈目光牢牢锁定年轻女孩身边的男人，不禁猜测起来：“穿红礼服女孩旁边戴眼镜的男人？”
周遭人声鼎沸，金戈状似亲昵地贴近她，轻声说：“你猜的不错，那个男人就是日曜联邦政府医学部部长，同时也是如今生命研究院院长，陈森。”
“头衔听着很厉害啊！”司逸闲探头在往人群里寻找。
陈森看起来有四十多岁年纪，戴着一副银丝眼镜，样貌儒雅温润，年轻时想必是个俊朗不凡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正装，个头不算高，但身板笔直挺拔，身上更是带着一股独特的书卷气，这让他一下子和周遭非富即贵流于表面的男人们区分开来。
金戈发出一声莫名轻笑：“他啊，是个天才。生命研究院可是联邦最重要，也是最基础的基石，它就像一个巨大蜂巢里的虫母，所有人都诞生于此。
至于陈森……
陈森的确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此人极度热衷于医疗科研学术，他生活清贫，淡泊名利，平日里不愿与官宦权贵们为伍，整日埋头在他自己的实验室中，他也确实获得了无数成果，上面的人也正是看中他这点才再三让他胜任医学部部长。”
“今夜的圣诞晚宴实际上除了欢庆圣诞节，也是为了庆祝全美自由合众国医疗科研院为期一周的国事访问举办的庆典。”
“全美……额，好绕口，等等！你说的是那天新闻里播放的那则新闻？”
司逸闲总算想起来陈森给她的熟悉感来自哪里，她不会忘记那一天在野蔷薇庄园醒来后看到的那则让她认清现实的新闻，报道的正是全美自由合众国医疗科研院院长与日曜联邦医疗部部长陈森的会面！
“不过我没看见什么外国人呐？不过，真奇怪，我发现这里，我是指上京，有不少人面部特征似乎都带了点异域特征？”
在刚进入上京时，司逸闲就注意到大街上的行人有种全球人种大杂烩的奇异感，除了典型的亚洲脸，还不乏掺杂了其他人种的特征，俗话说就是瞧着满大街都是混血儿。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那个嬉皮笑脸的黑皮男——约翰卢。
“这是因为‘大凋零’之后，为了人类的延续，幸存下来的各国联邦政府启动了基因交换工程，人太少了，基因自然开始变得宝贵，怕近亲繁殖，也为了延续人类基因多样性，因此现在全球人种大混杂。”
这倒是现实了真正的全球化……
司逸闲闻言对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份了解，好奇心仍像只小猫时不时抓挠着她。
“那现在华国对圣诞节这么重视了吗？”司逸闲撇撇嘴，转头又小声碎碎念：“我还是更喜欢春节，可以吃春卷，哎，心里越惦记就越想吃……”
金戈听了，微微摇头，苦笑：“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土地还是这片土地，但现在已经不是你所在世界的华国了。司小姐，现在这片土地叫日曜联邦，真要认真回答你的这个问题的话，估计得等我们回去给你好好上一堂历史课了。”
“是了，华国是消失在过去的国家……”司逸闲说不出的失望，不过失落只是一时的，她很快又振作起来，对金戈说：“你可别忘记你刚才说的话，我也有很多很多问题等着问你！这次不许再突然消失不见了！”
金戈含笑点点头，当做回答。
“对了，你是不是对他身边红裙子女孩感兴趣的？”金戈垂眸看司逸闲一眼，似乎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所思所想，神色微妙地开口：“女孩叫优娜，优娜是陈森最完美的作品。”
司逸闲皱眉：“作品？”
金戈的这个说法让她心生抗拒，一个人怎么能以作品相称，那是物品的说法，仿佛一件死物，就跟这里的男人们总爱把女人称做宠物一样，“作品”两字同样让她翻腾起愤怒的情绪。
金戈视线追随着从人群中走出来的两人。
陈森身为医学部部长，虽然没有站在政治权力的顶端，但他所在的生命研究院却可以说是兵家必争之地，毕竟这个人口凋零的时代，能拥有一个有自己血脉的后代是每个男人的毕生心愿。
他和生命研究院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陈森身边很快又被宾客团团包围，一旁的优娜似乎尝试忍耐了几下，但她的耐心很快告尽，她神情不加掩饰地烦躁，对周遭嘈杂很是厌烦，嘟起嘴朝陈森肆无忌惮地撒气。
陈森偏头同她不知说了些什么，她才满脸不乐意的放开他的胳膊，目光睥睨地环视四周，推开拥挤的人群，随手拿过侍者盘上一杯酒，发泄般高高地仰头喝了一口，然后气呼呼地独自走开了。
令司逸闲感到奇怪的也正是这里，在这种上等男人所在的高端场合，作为稀缺资源的女人实际上能得到的也不过是宠物待遇，可这个名叫优娜的年轻女生似乎不一样。
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没有男人随意上前攀谈打扰她。或者说，是不敢。
“她……给我感觉很不一样。”司逸闲微眯起眼，视线追逐着优娜年轻曼妙的红色身影。
“我所看到的参加宴会的女人，无论美丽与否，有一点都是相同的，那就是温顺与驯服……
可这个女孩太不一样了，不！其实在我看来她的表现很正常，因为她能够肆意挥洒自己喜怒哀乐情绪。但要是把她放在这个时代，就跟黑夜中亮起的烟火一样惹人注目！这很不寻常！”
金戈刚想回答她，却被人打断，余光中，有宾客举杯朝他走来。
金戈认出来者何人，心神一凛，迅速伸手招金钺上前，又转头对司逸闲低声说：“现在有重要的人物过来与我谈话了，司小姐你先跟在金钺身边。”
目光移至金钺身上，金戈话都没说，金钺就心领神会地点头，然后别扭地半抓半拖着司逸闲去一边呆着。
他本意是想学自己哥哥那样装作风流自然的贵公子，可惜他怎么也过不了心理这一关，也不是金戈那样的人，反倒是照猫画虎，惹得司逸闲目光诡异地看了他好几眼。
走到宴会大厅人少的边缘，两人均齐齐舒了口气，双目对视，倒是难得找到了一个两人的共同点。
二人相顾无言许久，呆呆看着人群里同人高谈阔论着的金戈，不免心生敬佩。
金钺稍作思索，从侍者手中取过两杯饮料，分给司逸闲一杯，他手指摩挲杯底边，犹豫了一下忽然低着声音开口：“优娜是陈森生命研究室成功孵化诞生的第一个女婴。”
举着饮料的司逸闲乍听到这话差点惊到呛着自己，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这是金钺在同她解释那个名叫优娜的女孩的事，同时，她也准确捕捉到对方文字里的重点。
“孵化……女婴？”好奇怪的用词。
金钺低头盯着自己今天穿的黑皮鞋，太久没穿硬邦邦的皮鞋了，他现在两只脚哪都感觉不舒服。
他皱着眉，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的，冷淡到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继续陈诉：“优娜今年刚满18岁，基因来自上京老牌贵族严家，她是陈森实验室第一个成功孵化的女婴……
我知道你很难理解，在你所在的时代婴儿们都是从母亲子宫内发育长大，但‘大凋零’过后能够自然孕育出女婴的女性数量急剧下降，人类不会坐以待毙，国外实验室经过多年研发出了人造子宫代替女性生育后代。
但不知何种原因，人造子宫诞生下来的无一不是男婴，我猜想，或许是前代生化战争遗留下来的基因病。
没有女性进行繁衍，人类终归还是会走向灭亡，所以女婴的诞生迫在眉睫，也正是这个时候陈森实验室终于诞生了第一个女婴，那便是优娜。
她是陈森最完美的作品，是华国生命研究院最优秀的成果，更是中央与贵族们之间的吉祥物。”
金钺大约是很少这样长篇大论的讲话，说完立刻举杯灌了几口饮料。
司逸闲听完这个故事整个人大受震撼，她虽然听金戈讲过这个时代女人数量少，但没想到现实这么严峻，令她更无法想象的是既然现在女性数量这么少，可女人的地位竟比以前更低下！
在她看来，名叫优娜的女孩虽然看似备受宠爱，但莫名的让人联想到那些被关在神圣观园里的珍稀鸟类，她无非也是笼中的金丝雀。
故事简单叙述完，四周到处是热闹的庆祝声，司逸闲与金钺两人之间却再度陷入沉默，面对荒唐的世界金钺不知该说些什么，司逸闲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真正面对这残酷无比的世界。
现场交响乐在音乐最高处奏响，然后缓缓低沉下来，随着音乐的消散，现场人群安静下来。
大厅内灯光忽然熄灭，只剩下四角还剩几盏提供昏暗光线用来照明。
昏暗中，金戈结束与人的谈话，从远处人群中悄悄摸过来与二人汇合，他举杯目视前方红色高座，漫不经心地说：“开场了。”
灯光聚焦在高处空荡的红色座椅，轻微的动静过后，不知从哪传来一句“圣安东尼殿下到了！”
一抹白色身影从黑暗处走出，面容稚嫩俊秀的少年穿着宽大的白袍，大约是袍子不合身，他单手拎着衣角小心翼翼地走上阶梯，另一只手微微遮挡聚焦在他身上的强光。
“好年轻，还是个孩子吧？”司逸闲不知对方身份，但远远的还是从那抹瘦小的身影瞧出对方的年幼，以及尊贵无比的身份。
金戈轻声：“是孩子才好控制。”
司逸闲不吱声了，从前的她是生活在和平年代刚出社会的普通女性，从来没有真正接触到黑暗，顶多就是从手机新闻里看过几篇反社会案件，但此刻，黑暗似乎如菌斑正在心底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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