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到秦长老家的路其实也只剩了一小半,出了街口,拐个弯过去再走几步就是。

但祁桑步调明显是特意放缓的,若在以前,卓娅只有疾走跟在他后头的份,有时还会说他两句,让他等她。而现在,她连自己的正常步行速度都没达到。

“走快一点吧我们。”她琢磨不透,只好催促。

祁桑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卓娅据他千里之外的样子,又不好直接开口了。

他怕吓退了她。

所以随后只应了声“好”,调整了步速,好不叫卓娅为难。

*

这条街上的人大多都认识卓娅,从小在镇上撒欢长大的孩子,哪儿都闯过,哪儿都去过,是很难叫人忘记的。

几个围坐在一块的知道她是去秦长老家过生日之后,啧啧地调侃说:“我们长老啊!还真是个有福气的,捡了这么个心暖的大闺女,长得也水灵,是不是?”

周边人一阵附和。

其中一个特别热情的还想给卓娅零花钱,卓娅跟她在那里你推我拉地拒绝,最后架不住,被硬塞进了口袋。

二人走远之后,卓娅才看到祁桑嘴角扬着正在笑。

她没好气,“还笑,也不知道帮我。”

“我怎么帮你?我觉得她们都挺照顾你啊。”

卓娅手里揪着那张红红的钞票,叨咕着:“好倒是好,但也不能收人家钱呀。”

她哪里还是那十一二岁不懂事的孩童?多拿别人一分便是多欠别人一分的,到时候还是得给秦长老添麻烦。

“那就找个时间塞回去嘛。”祁桑说。

大城市出来的,果然心里边这弯绕少。

“哪有塞回去的道理。”

她现在只恨,刚才怎么不再多纠缠会,又或者,自己强硬些,塞回去跑了就成了。

“那怎么办?”

卓娅看了眼祁桑,这样手足无措的表情她倒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

她忍俊不禁。

“怎么办?那就——”

祁桑更热切地看她。

“凉拌!炒鸡蛋!”

*

秦长老早备好了一桌子菜等着他们来,正站大门口张望,邻居朱大爷出来看见他,问他:“等孩子呢?”

他乐呵呵,“是呀,这不是今天过生日嘛。”

“还真不是我说,老秦!小娅这孩子啊,你当初真收养对咯!你看看我们这满镇子,谁见了她不得夸两句?”

“哈哈哈,是!这孩子,贴心!”

“我可跟你说啊,前儿个,就有人跟我打听呢,你看小娅过了生日,这也二十二了,也可以操心起来。”

秦长老脸色一下子变了,本还晴空万里,现下嘴角一撂,说:“她还小呢,而且这都她自己的事儿,我们给她操什么心?”

“得得得,我多嘴。”

秦长老是最宝贝卓娅的,朱大爷知道说错话,马上收声闭嘴,灰溜溜地走了。

卓娅在十米开外处就看见他俩聊天,看朱大爷过来了,打了声招呼,再一抬眼,大门口已经是没人了。

她和祁桑快步走过去,进门才看见秦长老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进厨房忙活去了,但说忙活也不确切,因为他只是在里头东蹭西摸地装忙。

这伎俩卓娅和布苏都不知道看到过多少次了。

这小老头,口是心非,是最不实诚的。

“别忙了长老。”她配合他。

秦长老放下手里切了几根姜丝的菜刀,扭头看他们,“哦,你们来了。”说完还象征性地擦擦手才出来。

三人坐定,秦长老先是顾问了下祁桑身体,两个人又互相寒暄了一会儿,没多久,布苏便到了。

卓娅还来不及对长老为什么会关心起祁桑身体这件事疑惑,桌上便多了一个巧克力蛋糕,而手里则便被强塞了一大束花——是白风铃花。

是了,她最喜欢的花不是辛黎花,辛黎花太脆弱,而她从小就不是可以脆弱的人。

所以,在课堂上第一次见到白风铃花图片的时候,她就对布苏说,她喜欢白风铃,纯洁而又真诚,坚毅而又果敢。

可惜,羌颐没有白风铃,虽是个专门种花养花的城镇,但除了辛黎花,其他花种一概没有出现过。

所有人只是汲汲营营,为了生活削尖脑袋,再没有旁的心思去追求些别的什么。

有时候,卓娅也会觉得疲累,也会偶尔构想一下外面世界该是什么样子,也想过要出去看看。

当年,布苏从外头回来后,她曾问过布苏。

奈何那个时候布苏太忙,从没有时间为卓娅将镇外世界的花红柳绿细细道来。倒是祁桑,比他耐心得多。

她还记得,那个午后,秋阳暖洋洋地铺了整个院子,她和祁桑分坐在两张躺椅上,沐浴在阳光之下,他给她看了许多曾经他的摄影作品,有花草、有餐食、有各种各样她从未见过的大厦高楼。

她不停地问,而他则是不停地答。

只因为她问了一句,“阿祁,镇子外是什么样的?你能给我讲讲吗?”

原来,喜欢祁桑这件事,在那个被暖阳浸满的午后,已经初露端倪。

布苏看她在发愣,手在她眼前摆了两摆。

卓娅回神过来,才看见祁桑、布苏、秦长老三个人的视线全集中在她这一处。

“谢谢,我很喜欢。”她笑着对布苏说。

她不需要问这些白风铃从何而来,她知道,这一定是费了一些脑筋。

布苏见她高兴,想着或许到了时机,伸手从花束底下摸出来一条项链。

他坐在卓娅身前,郑重其事地将项链亮出来。

屋里原本静静悄悄,卓娅却突然听到了身边传来了一旁凳子向后一拖的声响。

还顾不及朝身侧看一眼,眼前人却先开口。

布苏好像是在紧张,语调时而低时而高。

他说:“小娅,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以前,你是我的跟屁虫,我也有嫌弃过你,但每次,看你撅着嘴,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我又心疼你,大家都以为我只是把你看作妹妹,但……”

说到这里,他向着秦长老处看了一眼。

秦长老看架势已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自家小子有这心思,他竟浑然不知,本要发作,但又回想到自己这半辈子,对布苏这个小儿子的关切最少,如今,却要让他为了守谷人的身份,连最寻常人家的情感都不要有,这不是做人父的本分。

他叹口气,责怪自己的不尽职,从小便没有在他面前要求过什么的懂事儿子,这次,终于开口表明了一次自己想要的,无论如何,他也该帮一把。

“这傻小子!”他笑,将皱纹都堆了满脸,“以前就和我说过这事,到现在了,才有这胆气说出口,还说得囫囵不清。像什么样子!”

布苏愣了,祁桑也愣了,卓娅更是愣了。

最后,只听见凳子呼啦一声响动,布苏的项链还挂在自己手上。

*

卓娅逃跑了。

布苏的眼神太过于真诚,说得过于恳切,她真的有些害怕。

她从前,或许真的有那么一段时日以为自己对布苏的感情有点与众不同,可布苏离开镇子的那几年,她才明白,在青春期时产生过的这份的朦朦胧胧的情感,只是源于她渴望陪伴。

再后来,她就只把布苏当作哥哥看待,从未想过,布苏会对自己存着那样的心思,还选在这样的一个场合来表白。

实在是太尴尬了。她想。

还是当着祁桑的面。

她在屋子里左转右转,尝试着平复自己心绪,小土听到动静跟进来,也有些困惑,蹲在门口直直地看她。

约莫过了五分钟,脚步停了。

她才想到,这样逃跑,会不会让布苏下不来台?

*

卓娅走后,整个屋子的气氛都变了,秦长老在一边打包了些饭菜,提着蛋糕说要去给卓娅送饭,走时拍了拍布苏的肩。

布苏垂丧着头,缓了好久才抬头。

“你说,我是不是吓着她了?”

祁桑先是没说话,再过了几秒对着他讷讷地点了点头。

沉默的那短暂的时间里,他想的全是卓娅惊慌地跑出去的模样,他莫名觉得高兴。

也幸好布苏此时心思不在他身上,否则,他真怕会被察觉自己那快憋不住的笑意。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对布苏很是抱歉。

明明之前他想放手的。

另一边,布苏还在懊恼。

“我干嘛这么着急!!”

边说,他边狠狠敲了两下自己的脑袋。

捶打的声音太大,祁桑赶忙制止他。

“她会不会再也不想理我了啊?”

“早知道,我就应该听倪子的,我到底在干什么啊!”他一句连着一句,又叹了两口气。

“她不是这样的人,你们还会是兄妹的。”祁桑怕他还会打自己,擒着他手。

“我不想和她做兄妹啊!”

“你知道的啊!!”

“你先冷静一点。”

布苏现在正处于一个完全听不进去话的状态,把头发抓挠得像个鸡窝。祁桑也没了办法。

不过,他又该有什么办法?如果现在换作是他,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很快,天色转暗,街道上传来的声音渐渐弱了,这其间,布苏开了几瓶酒,祁桑也陪着喝了一点儿。

秦长老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布苏还在一个劲地猛灌自己,他也没阻止,只是看着布苏喝,嘴里念叨着,“会好的会好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酒瓶都见空了,布苏才总算是被拉进房间,睡了过去。

祁桑是安置完他再走的,离开的时候特意看了下时间,接着急急忙忙赶了回去。

没到十二点,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给你过完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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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颐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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