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行至山脚,二人恰碰见张大娘从另一边过来。

卓娅先是脚下一顿,本想松开手,但心里转了个念,便没动弹。

还是祁桑看她表情难堪先把手放开。

“去吧。”祁桑说。

卓娅迎上去,“大娘。”

张大娘前些日子崴了脚,走起来一跛一跛。

对着二人招了招手,“哎呀”一声说:“你们来这么早哟!”

“不是轻微扭伤吗?怎么还没好。”卓娅赶紧上前去扶她。

大娘拉着她手,满脸的欣慰,眼角眯出丝丝笑纹,“别说咯,都快好了,昨晚上走台阶不小心又蹩了下,到底人老咯!”

“哪有。”卓娅说,“你还年轻着呢,你要是拾掇下,大家都得当你是大姑娘呢。”

说完她看祁桑一眼。“对不对,阿祁?”

祁桑把手从兜里掏出来,附和说:“是,您还年轻。”

“你哟!”张大娘刮了下卓娅鼻子,“从小嘴巴就甜。”

“实话嘛。”

三人一块踩石阶向山上去。

石阶窄小,宽度勉强容纳两个人,祁桑便在后头跟着。

走没两步,张大娘回头道:“祁小哥,这次真麻烦你了,听说你最近正忙山谷的事儿呢,这是不耽误你时间咯?”

“不会不会!不麻烦的大娘,他顺便的。”卓娅搀着她手抢先回答,说完向后瞟了一眼。

祁桑嘴微张,听她说完便也不再强调,只回了句:“嗯。”

张大娘轻拍拍卓娅手,“好哟好哟!没给你们添麻烦就好!”

山腰之上,仍有雾气还未消散开去,三人踏着石阶向上,半条小腿都没在云雾之中。

卓娅一心二用,又得注意自己脚下,又得顾着张大娘,难免失误。

果不其然,脚底一滑,险些跌下去。

幸而有祁桑在后头托着,她又稳稳站好。

但这一跌,倒是引起张大娘担心了。

她说:“这山路不好走,你别扶我了。”

卓娅摆手,“不碍事。”

祁桑也说:“没事,我在后面托着你们呢。”

“托”,实则是个很令人悸动的动词。

有人能在身后托你,就像背后靠了一棵大树,无论如何,它的枝繁叶茂都只为你。

卓娅心里溢出暖意。

这样的安心,她终于能够切实体会到。

三人就这样一路到了山顶,先行到了张大娘的那块花地。

祁桑先是检查了下花叶和花茎的情况。

上头的确是长满了各个不同大小的黑斑。

更甚者,花朵已经开始腐烂。

“天!”卓娅俯身下来时便看见了这样的恶劣情况,“怎么会这样的。”

刚才他们上山的时候,她也注意看了下四周,虽然都有炭疽病的情状出现,但是却没有张大娘家的这样严重。

具体形容来,别家的就像是一篮水果,几个表皮受了点小伤,却不影响全局,而张大娘家的是中间霉烂了好几颗,最后还四散蔓延开去,导致一整篮果子的**。

“温度高,湿度太大,棚子捂得太紧了。”祁桑换了条腿继续半蹲着。

一涉及到专业领域,他的表情总是万分严肃的。

卓娅知道,炭疽病只能打药水来治。

但镇上人对用药水这事向来小心谨慎,辛黎花是个脆弱的花种,从前就因为喷药而出过一档子事。

那大概是四五年前吧,临近收获季,却出了很严重的黑斑病。

有人提议,给辛黎花打药。

在那之前,从没有人尝试在辛黎花上大规模用药。

一开始,镇上人也都满是忐忑,迟迟不敢下手,还是秦长老带头试验后确定起了作用,镇上人才敢把药水投入使用。

可悲剧便是这样接踵而至了。

一夕之间,整个山头的辛黎花全萎了,死的死,烂的烂,被保下来的已是寥寥无几。

也就是那年,镇上经济出了一次大的危机,于是,出走了不少人,包括叶舒家。

重建的负担与压力似波澜一般席卷而来,那之后,秦长老为了贴补众人,几乎变卖了半幅家产。

想到这里,卓娅仍怯怯。

她问:“你有办法吗?”

祁桑放下手中花苞,摇摇头。

“没什么好办法,天气转暖加上潮湿就容易出这种问题,一会儿我去订几只药,先用用看。”

“怎么样啊,祁小哥?”

张大娘在一旁见到两人叽叽咕咕,心里也着急得很,她这一辈子都压在这片地上,要是这片地废了,她也不想活了。

“别急大娘。”卓娅起身安慰。

“刚刚听你们说,是要,打药?”

祁桑答是,“先试试。”

张大娘迅速正了神色,“打药可不能够啊!”

“?”祁桑看她一眼,“大娘,这种病不打药,花就会被拖死了。”

“那也不行!从前那教训我们可吃够了,我好不容易给它全养回来,你这一打药不是让这块地又废了嘛!”

“不会的,精准配比好,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祁桑耐心给她解释。

张大娘忙摆手,“不成不成!打药绝对不行。”

老一辈人容易犯犟,就连张大娘这样平常很明事理的也照落俗套。

但祁桑一样坚持,他看着张大娘,手指了指花地,“如果不及时治疗,这外周的一圈也得和中间那一片一样最后烂死在地里,就连花种都得受到影响。”

受过挫的人是很难听进忠言的,张大娘抵死不同意,甚至说:“那我自己想办法。”

祁桑甩手,“行,那到时候真出事了别来找我。”

卓娅两头犯难,赶忙先去安张大娘的心。

张大娘似还生着气,脸色灰沉沉的,像是布了层乌云。

她拍拍大娘背,和缓说道:“大娘,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是呀,这小哥来得晚,哪知道这地对我们农家人的重要。”

“好了好了,不生气。”卓娅手没停,“但是哦,你还信不过祁桑吗?你忘了你之前怎么跟我夸他的了?”

“这是两码事。”张大娘说,“这地啊,就是我唯一的命根子了,可不能出事。”

卓娅说:“我晓得,我再问问他,你别急。”

张大娘点点头,也蹲下来去看那花。

她心里纠结,这是必然的。

卓娅处理好这头,又匆匆去找祁桑。

祁桑是最在乎辛黎花的,他的这份热忱和镇上人都不同,若说镇上人纯是为生计,那祁桑只是将其视为与人同样拥有生命的可贵之物。

他爱花,爱草,爱树,爱这自然界一切不会言语却拥有别样生命之力的事物。

“生气啦?”

卓娅在石阶起点处找到他。

“没有,我生什么气?”

“还说没生气,”卓娅把他下拉的嘴角扯上扬,“嘴都快耷拉到地上去了。”

可她调整完,祁桑表情又马上恢复原状。

没辙,她说:“你这样,我可就不要你了。”

祁桑果然有反应。

他瞥她一眼,“这么快就不要我了?”

虽说是个问句,答案的归属权完全属于卓娅,可她总嗅到威胁之气。

她用手指戳戳他手臂。

“那你别生气了。”

祁桑顺势握住卓娅手,与她十指相扣。

“我也不是生气,就是觉得他们不把这些花当回事。”

“恨铁不成钢?”卓娅想到了一个自认为恰当的譬喻,“我可以这么理解?”

祁桑点她脑袋,“他们又不是我的小孩。”

“意思差不多嘛!”

气氛总算缓和了很多。

卓娅趁热打铁道:“其实吧,张大娘的态度我也能理解。”

她把之前那事对祁桑讲了一通。

“一夜之间全死了?”祁桑几乎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

“我也不知道。”

“用药过量了?”

卓娅摇摇头,表示对内情完全不知。

她的确是不知的,不光是她,镇上其他人也一样。

祁桑紧了紧手:“问过秦长老没?”

“听说他们有问过吧,毕竟是长老先起头,大家才敢放心的嘛。”

“那他怎么说?”

“不清楚。反正这事吧,很难办,我也会去劝劝张大娘的。”

“行,”祁桑起身,“那走吧。”

卓娅被他拉起来,“走了?”

“不然怎么着?”

“你不管了?”她以为他还生气,试探性地问。

祁桑笑她愣,揉揉她头发,“傻子,你拜托的事,怎么可能会不管?”

“那是要?”

“订药。”

*

祁桑拉着卓娅下山,却没有往回去的方向走,而是沿着山脚,绕向另一边。

晴方好,天气格外宜人。

卓娅很享受这样被他牵着的感觉。

他的手比自己的大很多,掌板厚实,她最喜欢把手指缩在他掌心,然后去一条条地触碰上头的纹路。

“痒。”祁桑说。

卓娅这才放过他。

“这不是去种植园的方向吗?”

祁桑点头。

“我不可以去吧?”

“为什么不可以?”祁桑牵紧她,“哪里你都可以去。”

有时候,他觉得卓娅身上的束缚太多,他很想帮她松松绑。

种植园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二人来不及松开手,就这么直直地撞进某人视线里。

“你怎么已经来了?”

布苏眸子从眼前扣住的那对手上移走,把园外的花架逐一搬进去。

“睡不着就来了呗。”

“哦。”

刚对话完,天上响起一个闷雷。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雨点已经开始向下砸。

“愣着干嘛?”布苏手举着花架,“帮忙啊!”

祁桑和卓娅应声,赶忙去搬其余的。

顷刻间,暴雨如注。

等三人搬完,都已成了落汤鸡。

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天气预报未免也太准了点吧。”卓娅掸着衣服上的水。

“擦擦头。”祁桑把身上外套脱下来给她,“别感冒了。”

“秀恩爱,死得快。”

卓娅抄起衣服就要揍他。

园里,雨声、笑声混为一体。

而这一天,也成了后来卓娅回忆里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

本周随榜 2w

(今天去医院检查,肺炎了,未来几天要一边码字一边吊水,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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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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