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逆风局

周昭彻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降下仿佛能撕裂天空的闪电,随之而来的是响彻整个红白世界的惊雷,冰冷的滂沱大雨应声而下。在这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情境之下,方齐栩却没来由地产生一阵困意,这困意使他的大脑混沌不堪,他只能模糊地看见对面周昭彻依旧站在雨中,一双眼睛在大雨里看起来更加黑亮,正面对着他嘴巴张张合合地解释着什么,可是传到方齐栩的耳朵里,只剩下了仿佛信号不良导致的电流声。

别说了,好吵,让我休息。方齐栩的脑海里被这个念头深深占据,目光逐渐失焦,原本戒备的肩膀也慢慢泄力,大脑愈发困顿,双腿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身体开始极小幅度地摇晃。

周昭彻很快就发现了方齐栩的不对劲,立即停止了解释。他一把冲向前,本想抱住意识逐渐不清的方齐栩,但又顾及着自己淋湿的外套,他只是用双手撑住方齐栩的肩膀:“学长,你还好吗?!”

“学长!方教官!……方齐栩!”

“方齐栩!”

在周昭彻声嘶力竭的呼唤中,方齐栩的目光终于再次聚焦,思维也逐步清晰起来。他终于伸出一只手,下意识安抚性地轻轻捂住周昭彻的嘴,解放一下自己被震痛的耳膜:“别叫了……还活着。”

顿时,他感觉手底下原本冰凉的皮肤唰得升温起来。钢铁直男方齐栩莫名其妙地把手上移,碰了碰周昭彻的额头:“你怎么了?是被雨淋发烧了吗?”

随着这个动作,周昭彻耳根也变得通红,他目光躲闪着含混道:“没有。”

刚刚恢复意识的方齐栩还有点头痛,见额头温度没问题,也没在意对面的不同寻常,只是点点头:“嗯,不舒服就去医务——”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想到医务室已经被他一把打火机烧掉了,只好话锋一转,“你就去食堂喝点热水吧。”

周昭彻没有动,看起来并不想喝食堂阿姨存在不知道猴年马月才洗的大热水罐里的热水。他看着方齐栩的脸,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才低头看看向地上几乎要被遗忘的胖男人:“你是要把他搬上去吗,我能帮你吗?”

他没有再用敬语。

方齐栩抬了抬眉,这位是他第一个遇见的主动帮忙、还可以正常交流的“路人”。他没有拒绝,抬首示意了一下周昭彻抬胖男人的另外一条腿。不过,周昭彻却没有依照他的示意,而是直接一个人一只手把这个将近两百斤的胖子抗了起来,面色如常道:“几楼?”

恐怖如斯!方齐栩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看就常年缺衣少食的豆芽菜身板,然后又羡慕地看了看对面一米九的身高,最后看着周昭彻气定神闲的模样,感慨幸好目前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不然他已经去陪胖男人一起躺板板了。收回到处乱飞的想法后,方齐栩才不动声色地回答:“顶楼,唯一有空调那层。”

*

在周昭彻把胖男人直接扔在顶楼办公室门前而依旧大气不喘、甚至还有精力拉一把因为逃亡了一早上而有点体力不支的方齐栩之后,方齐栩正式确定了这个青年对自己没有恶意。他蹲下身,一边摸胖男人身上的钥匙,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对方:“你体力不错,什么军衔?”

“少校。”周昭彻干脆地回答。

方齐栩实打实惊了一下:“你多少岁?入伍多久了?”

“二十四。”周昭彻回答,“入伍四年了。”他看了方齐栩一眼,像是知道他在疑惑什么,接着补充道:“我提前一年上了大学然后提前一年毕业,二十岁入伍之后立了一些功,所以军衔升得比较快。”

可怕的学霸……坐火箭呢。

“你说我是你学长?”方齐栩终于摸出了钥匙,一边开门一边问,“是直系学长吗?”

“不是,我是华光管理学院的,学长你是——”周昭彻的后半句话直接淹没在了滋滋的电流声里。

方齐栩被吵得揉了揉太阳穴:“好了,既然「系统」把你屏蔽了,那就不用说了。”他推开门,想把地上的胖男人踹进去,结果尴尬地发现一脚踹不动,还是周昭彻默默地帮他添了一脚,才成功把这头肥猪挪到了办公室中间。

等方齐栩反锁好门,周昭彻才哑声开口:“你说的「系统」是什么?”

“你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有没有触犯过「规则」?”方齐栩反问。

“在你到办公楼底下之前,大概半小时,那段时间我身体一直动不了,只到你过来才能动。”周昭彻回答,“触犯过「规则」……我被屏蔽掉的那些话算吗?”

方齐栩推断了一下,大概就是他在医务室那会儿,如果周昭彻说的身体僵立是真的,那么扔烟和打火机的也不是他。

难不成还有第三个像他们一样的人?

“应该算,你也是我第一个发现受到「规则」制约和屏蔽的人。”方齐栩对着办公桌翻箱倒柜,在抽屉里掏出一条比口袋里那包烟好得多的软中华来,熟练地拆开包装,递了一根烟给周昭彻,“要吗?”

“谢谢。”周昭彻接过烟,却只是把烟放在手指间摩挲,没有点燃它。方齐栩以为他是没有打火机,于是从兜里掏出那个烧掉医务室的凶器给他。

周昭彻接过去,但是依旧没有下一步动作。方齐栩刚把一根软中华浅浅咬在嘴里,疑惑地转头看向他。

咔哒。

橘红的火焰在昏暗的办公室噌得一声燃起。周昭彻低下头躬下身,十分自然地帮方齐栩点燃了那根软中华。火光颤抖地摇曳着,使周昭彻本就清晰的下颌线被映照得更加锋利;高直的鼻梁和凌厉的眉骨也浸在橘黄的浅浅火光里,结合他此刻一双专注、黑亮的丹凤眼,让他整个人又显得分外深情和柔和。

点燃烟后,周昭彻没有急着抬起身子,而是抬眸看向方齐栩。少年模样的方齐栩秀丽的双目瞳孔微微收缩,倒映着周昭彻镇定、英俊的影子,橘红的火光也在那一双秀丽晶亮的眸子里跳动。在火光的映照与昏暗环境的对比下,他本就莹白的皮肤与精致而又少年气的五官镀上了一层温润的光晕,像易碎的瓷,又像是高岭上的雪莲。

周昭彻还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下的青黑和没有血色的薄唇,那是常年疲于奔命而不可避免地留下的印记,让这个一米七五不到的少年躯体带着一股病气,仿佛脆弱易折,但是那双晶亮坚定的双目又驱散了这股挥之不去的病气,让每一个看到这张脸的人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依旧会把这双眼睛深深地记在心里。

“咳咳。”方齐栩咳嗽两声掩盖自己的不自在。周昭彻也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老老实实地把打火机还给了方齐栩。

方齐栩吸了口烟,淡淡的烟雾萦绕在两人之间:“如果你违反「规则」,「系统」将会给你「惩罚」,反正我是这样。”

“我把天空中窥视我的那个怪物称呼为「系统」,它并不经常现身,但是它无处不在,也许你再多呆一会,在我又即将违反它立下的狗屁规则的时候,你就能见到它了。”

“什么惩罚?”周昭彻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急切和担忧。

“被狗咬被雷劈被抽筋——乱七八糟的,不过总会给我留条命,天知道那个不男不女不人不鬼的「系统」想做什么。”方齐栩轻描淡写的回答,他不出预料地看见对面的表情变得僵硬,他正准备安慰对方不要害怕他死不了,但是周昭彻先开口了:

“疼吗?”

他的语气只有关切和心疼,是方齐栩在这个诡异的红白世界里没收到过的纯粹而善意的目光。他感觉自己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地方被刺痛和触动,下意识地偏过头,轻声道:“忍忍就过去了。”

“是我来晚了,对不起。”周昭彻无厘头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没等方齐栩提出疑问,他又接着问道,“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

这个嘛。方齐栩不怀好意地低头看向地上的王庞贵——这是抽屉里的工牌上胖男人的名字,咬着牙坏笑道:

“守着他,要醒了就添一棍子,直到放学。”

两个人就这么守在顶楼的办公室待了大半天,偶尔有疯狂的怪物学生爬上玻璃,只要方齐栩懒洋洋地指挥周昭彻提起王庞贵晃一晃,怪物学生立马“啪”一下收了回去。方齐栩在办公室里自在得仿佛自己家,毫不客气地拆了几盒贵茶叶和贵月饼,和对面的上校一起赖在办公室的皮沙发上没脸没皮地吃吃喝喝。

周昭彻看起来对月饼并不感冒,但是看方齐栩吃得那么香,也不好扫他的兴,勉强吃了半块。方齐栩看出来了他的勉强,等把手头的东西吃完,又掏出了两盒王庞贵收在柜子里没动过、不知道谁送给他的围棋。

“周昭彻,第一次和你下棋,你黑我白,来一局?”

“来一局,逆风局。”

周昭彻对面的少年狡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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