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游起时,天已大亮。
只觉口干舌燥得明显,起身倒水,咕咚咕咚三盏水饮下,仍觉不够,便提起水壶往外走。
出门便瞧见了对面亭中站立眺望的江沉年,一身锦缎长袍,身形颀长,莫名令人觉得形单影只,遗世独立。
江游当即拾阶而上,讨好道:“兄长昨夜辛苦,怎么不再多睡会儿。”
江沉年回过身来,眼下的一片乌黑格外刺眼,“睡不着。”
“兄长可是一夜未睡?”江游急切道:“那可怎么好,要不找郎中看看。”
从前生病了也舍不得找郎中看,如今只是没睡好,江游就急切的找郎中。
江沉年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却无一丝笑意,“你倒是适应得挺快。”
江游怔了一下,反应过来,笑道:“兄长如今可是家中的顶梁柱,身体无恙是至关重要。”
江沉年上下扫了他一眼,悠悠道:“你昨晚是休息得挺好啊。”
江游越过江沉年的肩膀朝他身后看去,借着澄澈的水面,看到了自己的脸。
面色红润,眼带亮光,精神气极好。
江游羞涩的笑起来,再抬眼时,眼前已空无一人。
回到房里,江游的母亲胡翠早端来早饭等着了,“这大清早的,跑哪去了,饭都要凉了。”
江游撩起衣摆坐下,道:“在亭子里跟大哥说了会儿话。”
提到江沉年,胡翠心中便有几分不是滋味。老秀才有三个儿子,老二不是秀才,老三又病弱,唯有自家丈夫既是秀才,又身体康健。
胡翠觉得自己命好,心气极高,坚定的认为若江家能出个状元郎,那必定是自己的儿子。
江家曾为供养子孙读书,卖房卖地,又逢连年战乱,那时已连吃饭都成问题。
可胡翠不管不顾,硬是要闹着供养江游读书,不仅不让他干活,还几次三番偷拿家里的粮食,去换昂贵的灯油和书简。
粮食不多,少一点都能发现,根本瞒不了。胡翠也不怕被发现,她觉得举全家之力供自己儿子读书是应该的,只有自己家才能光耀门楣。
她对江游报了多大的希望,后来便有多失望。
反而是闷不吭声的江沉年,趁所有人不注意,一路畅通,连战皆捷,高中状元。
胡翠从前的傲气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江游吃过饭,收拾着东西就要出门。
胡翠拦下他,“你干什么去?”
江游答得理所应当,“我去找大哥啊。”
“不许去!”胡翠气急,吼声中带着一丝不易发觉的轻颤。
江游不解,“为什么呀?”
“他江沉年都已经考上状元了,你怎么还不思进取。”
江游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我怎么就不思进取了?大哥如今可是家中顶梁柱,我当然要跟他搞好关系,在他眼前多晃晃。”
“倒是你,之前可没少欺负着让他多干活。娘,要不你去跟大哥道个歉吧。”
听见此话,胡翠眼中尽是不可思议,含泪看向自己的儿子,“我那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能让你好好读书。”
“他要是不多干活,我们全家都要饿死了,你知不知道!”
江游不耐烦地撇撇嘴。这话他已经听了不下百次,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胡翠伸手抓紧江游的双臂,仿佛用尽了浑身气力,眼神恳切,语重心长道:“儿子,你可一点都不比他差。”
“这我当然知道了。”
看着胡翠眼角留下的泪水,江游反手握住胡翠的双肩,“娘,你放心,我一定会跟大哥好好学习的。”
“三十余年来,这平缙城里好不容易出了大哥这一个状元,我必定会成为第二个。”
胡翠失力的垂下眼睫,无奈的微笑着点了点头。
江游拿着自己的书,便去寻江沉年了。
江游能有这样的斗志,已是不错。谁让他们一时落入人后,只能做那攀附之举。
-
江沉年任职的文书在省亲当日就该颁下来了,却足足晚了一天。
单看一天不算长,但再搭配着刑部员外郎的职位来看,就不一般了。
窗外的天气阴沉沉的,似有一场大雨要来。
江沉年叹了口气,合上任命书。
入仕是众多读书人的理想,却也埋葬了不少读书人的理想。
江沉年喜静,择了会馆中一处偏远的院子,令江游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抬脚进屋,一眼便看到了江沉年桌子上的任命书,快跑着迅速拿起,动作之快,江沉年根本来不及阻止。
江游一脸激动地看向江沉年,江沉年垂眸,舒了口气后,给自己倒了杯茶。
见这情形,江游也无所顾忌的直接打开了任命书。
“国之大政,非智者不能荷,朕深知其理。尔既兼茂才,又具崇德,实乃千秋伟业之基也。今特授尔以刑部员外郎一职,望尽忠职守,为百姓谋福祉,念家国之安宁,钦此。”
后面紧跟着的即是吏部的注拟,及各部的公章。
江游脸上的激动与欣喜丝毫掩饰不住,持着任命书的手都不禁颤抖起来,“五品!”
又想到什么,忽的抓住江沉年的手,“兄长,我们是不是要进京了。”
江沉年面色平淡,抽出自己的手,不紧不慢地道:“这么激动做什么。”
江游夸张道:“当然要激动了。”
“前几届的世家状元一开始可只有六品官可做,兄长的起点如此之高,想必圣上定不是一般的器重你啊!”
“外戚强盛,科举也尽由世家把持,这些年能出头的寒门子弟何等之少,兄长的高中已是不易中的不易。若真得圣上青眼相待,兄长他日位极人臣,权倾天下那是指日可待啊。”江游沉溺在幻想之中,越说越来劲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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