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拿得准，乔善凊也不打算在这上头多费心力了。她自觉已经完成了乔重节的请托了，剩下便听天由命了。
两人一路溜达回了院子，被候在院门口的小丫鬟截住，“二姑娘，夫人唤您去正房。”
乔善凊看了一眼天色，随口道：“爹回来了？”
“老爷还没回来。”
这眼见日头都快下山了，这个时辰还不回来，这是在顾府用晚食了？
乔善凊揣着这个疑问去了正房。
“这是打哪儿来的？”小李氏看着人落坐，眼神往善凊身上一转，月白色的衣料不遮脏，一眼便瞧见了女儿腰下还未拍干净的灰尘。
乔善凊不觉，她这会儿的心思全落在还没回来的幼弟身上，闻言便道：“才去了祠堂看了芸姐姐。”
“那你们姐妹俩说的如何？”小李氏朝李妈妈示意，李妈妈转身去了架子床后头的隔间。
乔善凊瞧见也没在意，只是接着小李氏的话道：“我瞧着芸姐姐精神头还行，至于劝人的话嘛左不过是你们劝她的那些。”
小李氏瞥了她一眼，知道她于这些家长里短上没什么耐心，就特特笑问了一句，“你不会是到那儿什么都没说，挨够了时辰就回来了吧？”
“那不能够。且不说前后有您和三哥的请托，便是单论我与芸姐姐的姐妹之情，我也是要劝上一二的。”乔善凊澄澈明净的眸子倒映着小李氏温婉面容，簌尔，她又狡黠一笑，“只不过我人小言微，芸姐姐又年长我几分，您与二伯母念叨的那些她都不一定能听进几分，我的那几句嘛就更阿弥陀佛了。”
“你呀你……”小李氏无奈地摇摇头，“净会给我耍嘴皮子。”
这时，李妈妈捧着东西从隔间出来。小李氏朝乔善凊抬了抬下巴，李妈妈会意，将黑漆托盘放在乔善凊面前。
“这是什么？”
黑漆托盘上盖着绣有童子嬉戏的缎子，这般讲究，倒是不像母亲素来质朴的行事风格。
小李氏：“你自己打开了看，这是你师傅送过来的。”
难怪。
这倒是像极了顾玉娘的风格，打从顾玉娘来顾府的第一日，乔善凊就没见过她身上的衣物重过样。繁复精致的绣纹于衣襟、于腕袖、于衣脚处一一显露，华贵绚丽不说，还闪闪耀人眼目。
乔善凊揭了缎子，黑漆托盘里头赫然一幅卷轴。她疑惑地看向小李氏，小李氏笑而不语，只示意打开。
乔善凊揣着满肚子不解，打开了卷轴，只见里头金光闪闪一片，再定睛瞧去，却原来是经文。
“顾师傅这是何意？”她这正经的经史子集还没有读完，哪有这等余闲来赏阅这佛经。
小李氏先前打开过卷轴，知道里头的内容，“这《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是你师傅专门送来谢你前头送过去的云锦。佛家的经书最能养性静气，用来配你的性子我看是最好。”
“我一个小小的人儿，还未曾经历过几番世事，哪能看懂这东西。”乔善凊将卷轴一合，“再说了，父亲布置下来的课业，再加上顾师傅留下来的绣活，我是实在没那个多余的气力来侍弄这等好物了。”说罢，她眼睛一转，如同草野中的幼鹿，机灵之余更添了一分明澈的慧黠，“不如我将佛经送与母亲，也不算浪费顾师傅的这番心意。”
“人家特地拿过来送与你的东西，你怎好转送别人？”小李氏嗔怪地瞧了她一眼。
“物要尽其用，母亲您常与佛祖相伴，这经书给您才是宝剑配英雄，恰如其分。若是给了我，我一个不知世事的丫头片子，才是叫这等宝书明珠蒙尘，糟蹋了呢。”乔善凊丝毫不被小李氏言语所惑，笑话，她现在且连个《大学》还读得不甚明白呢，急着看什么经书啊，她红尘未入，六根且空着呢，还无须佛家来渡她。
小李氏惯来说不过她，她见善凊这般坚决推辞，也怕将经书硬推了过去，这不知轻重的丫头还不知将这经书塞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吃灰呢。
“那我先帮你收着，待时候到了，我再将经书还你。”小李氏将卷轴拿了过来，又重新打开，按着原先收拢的痕迹慢慢卷好，待绳结系好，乔善凊极有眼色地将黑棋托盘并盖物一道呈递了过来。
小李氏瞧她这般乖觉的样子，不由地再次无奈摇头，这般看着，这性子倒是未曾改进多少啊。
乔善凊不知道自家母亲心内忧愁，她看着李妈妈将黑漆托盘收好，嘴里倒是感叹起乔重节来，“我原先只道三哥贪玩散漫，却不想芸姐姐这一遭，倒是让我瞧见了三哥的另一面。”
小李氏听她细细讲述乔重节前头专门跑来请托她时的场景，小姑娘这会儿倒脱下了外人眼里头的老成持重的那层皮，鲜活得娓娓道来的言语俏皮得紧。小李氏莞尔之际，也道：“他是哥哥，哪能没有一点哥哥的样子。这点轻重他还是有的。”
“他哪里知道个轻重，大哥都中了秀才了，也不见他在学业上着急几分。”乔善凊没好气地嘀咕道。虽说她平日里也总夸三哥有长进，但真到了自己的母亲面前，她还是不□□露出对乔重节的忧心。
“果然，人还是偏心的。”小李氏对上刚从隔间出来的李妈妈道，“同是哥哥，这不在跟前的，这情谊就是不一样啊。”
李妈妈笑道：“三哥儿打小就带着我们姑娘玩，那上树摸蝉，下湖捞鱼哪一桩也不曾少过，再后来去了外头读书，那叫得上名号的点心铺子，我们姑娘哪一家没尝过。”
“三哥儿于学业上艰难些，我们姑娘做妹妹的，心疼些也是应该的。”
听着李妈妈最后一句落地，原本被母亲揶揄的不知如何是好的乔善凊，立马壮了声气道：“正是。大哥自来聪慧，事事甩兄弟姐妹们一头，于外头，于内宅，夸他的不知有多少，哪里还需要我一碗水端平啊。”
乔善凊边说边觑着母亲的面色，“我肯定是哪一个弱，就偏向哪一个一些嘛。都是咱家子弟，总不好叫弱的那个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吧。这大树底下活不了小树，总还能活一些花花草草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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