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隆贞三年开始,国家律法就有明文规定。
凡适龄男子,指十六岁至十八岁的年轻后生。
如果不能在年满十八岁之前顺利娶妻。
官府衙门就必须指派差役上门收取一定数量的“超岁金”。
如果只是收取银钱,普罗大众并不会感到恐慌。
高老三和他的婆娘也就不会那么焦急了。
问题是——
律法规定,年满十八而未能娶妻的农工商阶层人家的男子。
除上缴一笔数额不小的“超岁金”以外,还必须听从官府差遣。
被迫送到各种需要青壮年劳力的地方做苦役。
运气好,又有银子行贿的,就有可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运道不好的,怕是在那还没干上一年半载就噶了。
高老三一想到老高家的香火极有可能断在自己手里。
那个怕,那个恨呐!
就差跪在列祖列宗牌位前,一边猛抽自己耳括子,一边眼泪鼻涕糊满脸。
恨不能当场打得高麦那混球玩意屁股开花!
现下一抬眼就看到那小子没事人似的慢慢悠悠踱步而来。
那个热血哟,直冲脑门。
高麦一进家门,就见老爹那张臭脸恨不能怼进自己的眼珠子里头。
吓了个半死!
他踉跄着倒退:“爹!恁干嘛!俺可是恁儿嘞!警告恁!别犯浑哈!”
高老三一张脸黑得要死:“俺草泥老母!”
说罢,只见一只黑色的烂布鞋朝高麦飞了过去。
高麦一闪,闪到门后。
啪——
那只鞋砸在墙壁上,又立马掉落在地。
厨房里忙活的高老娘也被吓得一激灵。
刚想停下手中的活计去正屋里瞅瞅。
不知又想到了些啥。
竟然走回原处,继续埋头干活。
只是那两只耳朵竖得老高。
高老三一瞅高麦那副鬼灵精怪的模样,心里就来气。
但自己手脚不如他利索,怎么抓都抓他不住。
只能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苦着脸长叹一口气。
高麦不明就里,也不以为然。
他照旧嬉皮笑脸地坐在矮几上。
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瓜子,旁若无人地嗑了起来。
他笑:“爹,甭气,气坏了身子俺可不负责!”
高老三听了,气上加气。
他骂:“傻叉玩意!有婆娘不娶,倒霉死你!”
高麦假装掏掏耳屎:“俺不娶就不娶呗,恁想咋滴?”
高老三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决定采取卖惨政策。
他说:“麦子,只要你愿意娶婆娘,不让我老高家绝后。你娶谁,我都举双手双脚赞成。”
说完,生怕高麦不信。赶紧用力擤了一把鼻涕。证明自己一个大男人落了老大的泪了。
高麦撇嘴:“恁现在这么说,俺要跟你说实话,恁肯定不愿意。”
高老三:“俺绝对愿意!”
高麦干脆拍拍屁股走人。
高老三吼:“草泥马的!滚回来!”
房子的屋顶都被震得抖了抖。
几块干巴的碎泥土从屋顶滚落在地。
泥土星子四处飞溅。
高麦看了,有些意外的挑眉。
忙活了一天,到头来还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吴绣把自个老爹赶了出去,拉着老娘躲在这里说悄悄话。
其实也算不上,主要是怕被全哥儿听了去。
小屁孩不懂事理,会到处学舌。
要让高老三家的人听见了多尴尬啊。
吴绣叹一口气:“娘,恁说这叫怎么个事咧?”
吴老娘点头:“谁说不是呢。”
吴绣:“赵大郎跟高妹子的事也不造能成不?”
吴老娘沉思片刻:“老赵婆娘不是很急吗?”
吴绣:“她当然急,她都快急死了。”
歇了一口气。
她:“一年前,要不是老赵把十几年挣的老本都填进去了。赵大郎现在还活没活着都难说。”
吴老娘:“可不是!马上就要五月了,那后生又要长一岁了吧。也不知道这次官府衙门的人会怎么说。”
原来,那赵大郎因为个子忒矮。到了十八岁,没娶到婆娘。
官府的差役们在收了老赵奉上的“孝敬钱”后,把赵大郎打发到佶州府一个木材加工坊搬运木料去了。
那种活计算不上忒差劲,但也好不到哪去。
常年做那种活计,容易落下一身病痛。
特别是那个背啊,很容易勾着。
这人本就矮,一勾那不就更矮了嘛。
过了两年,老赵硬是咬着牙凑够了一笔“赎身钱”。
把个黝黑干瘦的赵大郎“买”了回来,并且托关系又把人送进钱庄做活计去了。
今年要是过了生,赵大郎还娶不到婆娘。
再被官府的人抓了去,可就真真是没活路了。
遂,老赵婆娘急得要命!
吴绣也急啊!那老赵婆娘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
别以为她不知道,那老赵婆娘可不止找了自己一个媒婆。
连县里的郝媒婆她也找了。
吴绣能愿意?!反正她可舍不得到嘴的肥肉就这么溜了!
所以!她必须主动出击!大小坝村这么多姑娘,不信没有一个看得上赵大郎!
隔日一早,吴绣坐上老爹的车。
早早地上小坝村去了。
小坝村有个剃头匠老黄。
他家是独户。
婆娘生养了五个孩子,全是女娃娃。
老黄很愁,愁什么呢?
他愁五个女娃娃钓不到金龟婿,自己捞不到足够的养老钱。
这么一说,感觉这人是忒差劲了些。
但是——
有的时候,咱不能忒相信‘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那一套。
那老黄长得矮矬,婆娘长一张倒三角脸。
却没想到,生的女娃娃,个顶个的脆嫩。
他那个大闺女和二闺女这几年陆续找着了“好”婆家。
彩礼给的哟!那才叫阔气!
剩下的三个,除了那老幺是用来顶门户,招赘婿的。
其余两个都到了可以说媒的年岁。
吴绣打算先下手为强。
必须把那赵大郎和其中一个闺女撮合了。
顺便,把另一个介绍给高麦。
她就不信,这么脆嫩的姑娘,他忍心拒绝?!
到了老黄家。
赶巧那老黄前日雨天出门跌了一跤。摔到了腰,这几日都躺在家里,哪也去不了。
吴绣站在屋子正中央,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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