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老毛烧饼铺门前排队的食客发现。
铺子里忙活的人又只剩下老毛公婆俩。
一个多嘴多舌的老食客问:“老毛,恁家那个嫩皮子的学徒工哪去了?”
老毛婆娘眼皮不抬:“家里有麻子事情,昨夜赶回去了。”
老食客点头。表示自个知晓了。
大坝村,高老三家。
天刚麻麻亮,院里的公鸡抻着脖子打鸣。
挨着灶房那屋住着高麦。
自从高麦搬去老毛铺子里住后,这屋的豆油灯已经好久没发挥用处。
今儿凌晨,天还没啥光亮。
高老娘打着哈欠从堂屋里出来往灶房走。
她今儿不得闲。
今儿是十五,众济庙门口的沙土地上有小集市。
她昨儿就和堂妯娌约好了,一块儿去上上香,买买东西。
这庙会门口的集市就是这样,一定得赶早。
去的晚了,别说好东西,好位置,屁都不一定有。
这不,一大早。她就跑灶房烙饼去了。
灶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哐当声和噼里啪啦的烧火声。
高麦眯着眼睛往窗户外瞅。
隐隐约约瞅见灶房门口出现一片亮光。
他烦躁地扯起被子盖住头:“啥玩意啊?搞这么早?”
眯着眼睛又睡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老娘还不晓得他昨夜回来咯!
高麦一把掀开被子,抻着脖子对窗户外喊:“娘!弄啥哩?干嘛不多睡会儿?”
高老娘听见儿子熟悉的声音。
心里吓了老大一跳。
手上拿着的锅铲哐当一声掉落在铁锅里。
把锅里贴着的饼子砸的好不像样。
高老娘顾不得这些,赶忙跑到隔壁屋子门口。
用力拍了拍门:“麦子!麦子!恁咋回来了?”
屋内传来一阵穿衣裳的窸窣声和走路的踢踏声。
随着“吱嘎”一声巨响,高麦的脸出现在高老娘面前。
高麦笑:“娘,是俺,昨夜回来太晚就没舍得打搅恁们。”
高老娘也乐:“啷个回事嘛!回来也不晓得说一声。恁饿不?”
高麦的肚皮应景似的咕咕叫。
高老娘“噗嗤”一声,笑的可乐了。
高麦挠挠脸:“娘,给俺烙饼吧。多烙几张。”
高老娘还是笑:“死馋鬼!娘这就去!快回去睡!”
高麦目送老娘的身影消失在灶房门口。
他打着哈欠正打算关门回被窝困觉。
一道俏皮的女声响起:“麦子哥,恁给俺带烧饼了不?”
高麦偏头一看,老妹从堂屋门柱后探出脑袋。
他看着老妹脸上期待的笑容。有点心虚,但真心不多。
高麦:“苗儿,恁就这个样子?俺一回来啥也不关心,就关心那几个烧饼?!”
高苗晓得老哥没生气,只是想要人给他顺毛。
她屁颠屁颠地跑到老哥面前,笑:“麦子哥,俺知道恁对俺最好了。肯定不会忘记的!”
高麦傲娇:“没带。”
高苗傻眼,嘴角立马往下耷拉。
高麦把门一关,嘴角往上翘:“今儿上午给恁做肉吃!”
高苗的脸上立马阴转晴。
在灶房里烙饼,煮稀饭的高老娘听见他俩的对话。
心里别说多慰贴,跟吃了蜜似的。
但脑子里转念一想,想到了昨儿吴绣说的话。
还是忍不住叹口气。
自家儿子挺好的,咋就一根筋非要娶寡妇哩?!
再说那吴绣也是个直脑壳,到现在也对自家儿子没那意思。
她愁啊,愁的夜里直掉头发。
大坝村,老吴家。
今儿小集市,吴老娘也跟伞匠老贾的婆娘一块儿去众济庙了。
家里头就剩下吴绣一人。
总感觉怪冷清的。
她在被窝里睡到日头高照。
灶房的铁锅里还温着两张鸡蛋饼和一碗红薯粗粮粥。
高麦来的时候,吴绣正顶着一头杂乱的秀发。
坐在屋檐下,目光呆滞地喝着碗里的粥。
高麦笑:“阿绣姐!”
吴绣面色憔悴,总感觉自个浑身上下没劲儿。
她听到喊声,慢半拍地抬头瞅。
见着高麦那张脸,心里有些纳闷。
吴绣坐在板凳上不动弹:“麦子啊,有啥事吗?”
高麦推开篱笆门,边走边说:“莫啥事,莫啥事。”
吴绣心里好生奇怪,但还是没说出啥赶人的话。
高麦站在院里的那棵皂荚树下,问:“俺婶子莫在家?”
吴绣:“去众济庙了。”
又问:“恁咋不在烧饼铺做活计?”
高麦:“俺有事。”
吴绣点头,不语。
院里的鸡咕咕叫几声,低头在地上觅食。
高麦的脸挺红润的,像还没熟透的西红柿。
吴绣就像院子里没这号人,继续低头喝粥。
高麦是个感情方面的青瓜,他知道自己快十八了。
再不抓紧,就没机会了。
一只鸡来到他脚边,在低头啄地上少的可怜的麦麸。
高麦的心脏在咚咚乱跳。
他鼓起勇气问:“阿绣姐,恁欢喜吃烧饼吗?”
吴绣还在喝粥:“还行,老毛烧饼铺的就挺好。”
高麦耳朵根都红了:“阿绣姐,恁欢喜做媒婆活计吗?”
吴绣挑眉:“说不上多喜欢,就是混口饭吃。”
高麦握了握拳:“阿绣姐,俺今儿找恁来。是想请恁说媒。”
吴绣没再喝粥,她嚼一口鸡蛋饼:“帮谁?高苗?”
高麦摇头:“不是俺妹子。”
吴绣疑惑:“那是哪个?”
高麦深吸一口气:“俺自个。”
吴绣无语:“昨儿不说了,俺不过问恁的事。”
高麦:“这事恁不同意,哪个都办不好!”
吴绣脑壳里一堆问号:“为啥?恁看上俺相熟的女子了?”
高麦一本正经地点头:“特别熟。”
吴绣放下手中的吃食:“谁?老贾的闺女还是老胡的闺女?”
高麦摇头。
吴绣陷入沉思。
高麦正在给自个做心里建设。
他的脸真的红透了。红的有些过头。
吴绣的视线突然移到高麦的身上。
她盯着高麦红红的脸,紧握的双拳。
还有……看着自己时忐忑不安的目光。
吴绣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她的脸色很严肃:“麦子,恁看上俺了。”
是肯定,不是疑问的语气。高麦感觉到了。
他故作轻松地反问:“阿绣姐,俺不可以吗?”
吴绣很正经地说:“小了,俺不要。”
高麦的脸突然变的煞白。
他颓然地低垂脑袋,不死心地问:“一点儿机会都没有吗?”
吴绣:“麦子,恁有很多其他的选择。”
高麦走了,落荒而逃。
吴绣怔怔地看着院子门口。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总感觉自己心里少了点啥。
吴绣干巴巴地吞咽着鸡蛋饼。
高麦几乎是一路跑回家的。
回到自个睡的屋子,啥也没多说。
他把自个的包袱收拾好。
走到灶房里烧火。
木头砧板上有一条五花肉。
是他给铜板让高苗去村口屠户老胡家买的。
高麦在灶房里一顿呼哧呼哧地忙活。
到了饭点,高老三家的烟囱里冒出一阵肉香。
直刺激的邻居老范家的几个半大小子吸溜口水。
高麦把做好的肉和玉米面饼子温在锅里。
转身从屋里背着包袱走到院子里。
他喊:“苗儿。”
高苗在屋子里纳鞋底子。老早就闻到一股肉香。
她欢快地应了一声。
高麦:“俺走了。灶房的门俺锁住了。钥匙在老地方。”
高苗慌了,她从屋子里跑出来。
鞋也没穿好:“麦子哥,咋就要走了?!”
她不问还好,她一问就不好咯。
高麦控制不住地感觉委屈。
他嗓音沙哑地说:“莫啥事。俺要回去铺子里干活了。”
高苗不舍:“哥,不差这一会儿功夫。”
高麦转身走了:“那个肉,恁记着匀一些给阿绣姐家。”
高苗没问为啥:“麦子哥,下次早些回。到了那要吃饱饭。”
高麦不造为啥,听了这话。他感觉心里更难过了。
从自个家到村头搭牛车,得路过老吴家。
高麦低头从老吴家走过时,眼圈红红的。
他总感觉自己一个大男人会突然哭出声来。
那不行!太丢面!
下晌到了老毛烧饼铺门口。
铺子已经打烊了。
高麦敲门:“叔,婶。是俺,麦子!”
门“吱嘎”几声从里头被人拉开。
老毛借着对面铺子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发出的光亮。
看清了台阶上站着的后生,确实是高麦。
高麦跟老毛婆娘打了声招呼后。
啥也不多说,直接进了自个屋困觉去了。
躺在床上,一点困意也没有。
想着白天的事,越想越委屈。
他不明白,吴绣为啥子看不上自己。
他一不赌,二不嫖。三不打女人,四不偷懒。
全世界除了娘,最喜欢的女子就是吴绣了。
况且,吴绣嫁给了他。不仅可以不洗锅做饭,还会有吃不完的烧饼。
为啥看不上他?!难道……是因为他跟杜锁那挂的男人不一样,他没有留胡子?!
高麦咋想也想不明白。气的他在床上打滚。
大坝村,还是老吴家。
老吴抽一口旱烟,拿起筷子吃一块肉。
老吴婆娘:“绣儿,那高老三为啥给咱送肉吃?”
吴绣:“不是他让送的。”
老吴婆娘:“老高婆娘送的?”
吴绣:“高麦让送的。”
老吴婆娘:“他不是在烧饼铺做活计吗?”
吴绣:“回来了。上晌还来了咱家。”
老吴感到奇怪:“来干啥?”
吴绣放下筷子:“爹,这肉好吃不?”
老吴嘬着牙花子,不解:“好吃啊,蛮香!”
吴绣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进自己嘴巴里:“一碗肉,能做恁女婿不?”
老吴还没回过味来:“这哪跟哪呀?怎么扯到女婿……”
老吴婆娘面色肃穆:“他看上恁啦?”
吴绣点头。
老吴抽一口旱烟:“恁同意了?”
吴绣:“没有。”
老吴婆娘:“那这肉恁还收?!”
吴绣:“上晌没同意,但下晌俺觉得可以考虑考虑。”
老吴婆娘坐近一些:“为啥?”
吴绣反问:“恁不想俺再找一个?”
老吴婆娘:“想,但不是随便谁都可以。”
吴绣:“恁觉得高麦不好?”
老吴婆娘沉思片刻:“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感觉不得劲。”
吴绣:“那不得了。俺没答应,只是考虑考虑。”
老吴婆娘往回坐了一些。
她拿起筷子重新吃肉。
吴绣吃着肉,心情还不错。
其实,她有她的考量。
今儿下晌,她躺在床上心里一直不得劲。
她也不造为啥。
因为高麦吗?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直到日头偏西的时候,高苗端着肉来到家里。
吴绣听完她说的那一两句话。
她感觉自己心里说没点触动,是假的。
她突然在脑壳里细细回忆起高麦来。
她竟然觉得:高麦真挺不错的。蛮实诚,蛮可爱。
各位小天使们,给个收藏吧~谢谢(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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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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