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毛本来已经将连日来不听话、脾性暴躁乖张、行事神经稀奇的婆娘哄睡。
却未想到店铺门口还没来得及响起敲门声,只有一阵由远及近、既陌生又熟悉的脚步声的时候。
已经闭上双眼,安静地躺在床铺上假寐的婆娘竟然以惊人的速度。
在老毛眼皮子底下从床上爬起来,鞋也不穿就跑向店铺大门口。
老毛简直有操不完的心,他着急忙慌地边跑边喊:“别!如果是坏人就遭啦!”
高麦已经不在泡脚,他一听到老毛婆娘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出现在院子里后。
便赶紧把双脚抽出舒坦的泡脚桶,急忙踩上鞋子跑出屋舍查探情况。
现下看到老毛脸上布满紧张害怕的神色,高麦立马跑向店铺门口。
他一定要想方设法地采取必要的行动保护神志不清的老毛婆娘。
门后又粗又长的木头插销被老毛婆娘一把丢开,门后的人用力推开木门。
老毛婆娘躲避不及,她的额头被木门撞的生疼。
老毛看到这一幕心里一阵刺痛,他不由自主地拍着大腿:“遭老罪啦!疼啊!”
门后露出的那张惨白的脸对老毛夫妇而言是那么熟悉,对高麦而言是那么陌生又吓人。
老毛婆娘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那张脸的主人,涕泪横流。
老毛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已经忘记了婆娘额头上新添的伤口。
他亦步亦趋、踉踉跄跄地走到婆娘身后,看着眼前发生的感人一幕,抹眼泪。
高麦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抱着老毛婆娘痛哭流涕的年轻男子。
那张面色惨白、青一块紫一块、眼睛肿的比米粒还小的丑陋脸蛋。
打从一开始就让高麦心里不适。他可以很肯定地说,这个男人一定做了什么令人不可饶恕的事情。
老毛婆娘死死抱住的男人也在抽空打量周围的一切,特别是站在院子里不容忽视的高麦。
高麦是个鬼灵精怪、心细胆大的。
他并没有错过男子在瞥向自己时眼底的那抹阴鸷晦色。
老毛婆娘哭到不能自已,她一直紧紧地环抱住男子。
男子一开始的抗拒还是挺温柔的,他希望老毛婆娘可以自己明白,率先松手。
结果令人大失所望,老毛婆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男子耐心告罄,他不耐烦地从老毛婆娘的怀抱中挣脱,一言不发地冷着脸走进店铺。
老毛婆娘面露惊慌与失望,但看着儿子的身影,她还是扬起笑容走到儿子身旁嘘寒问暖。
儿子的反应从始至终都很冷淡,可惜老毛婆娘慈母心肠,从始至终都不觉得。
老毛看到儿子回来也很高兴。他走在母子俩身后,不忘抽空招呼高麦:
“麦子,俺儿子回来啦!恁先回屋困觉去吧。明日记得不要忘了早起招揽生意。”
高麦心里腹诽,面上还是老实憨厚模样,乖顺地点点头。
随着木门轻轻闭合,老毛夫妇和儿子喜极而泣的欢聚场景也被隔绝在外。
高麦若有所思地在床沿边慢慢坐下,屁股刚挨着床铺。
他的双脚情不自禁地从鞋里抽出,伸进冰冷的泡脚水中。
秋日的夜晚,气温下降的速度令人叹为观止。刚刚还温温热热的泡脚水,现下却冰冷的令人不适。
高麦双眉一挑,意外地把双脚从泡脚水中抽出。用干净的擦脚布一擦,赶紧埋进干燥温暖的被窝。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木门,那扇门可以隔绝视线,却隔绝不了欢声笑语。
他还是感到大惑不解,自己为何从心底里感到惶惑不安。那个男人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样的不适?
僵持片刻,高麦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困意在不知不觉中侵蚀了他。
毫无预兆的瞬间,高麦倒头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老毛夫妇厢房的外间,气氛突然变的很是古怪。老毛夫妇和儿子僵持不下。
“恁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因为一个女人断送了自己的前程?!恁什么时候变的这般蠢笨?!”
老毛气的面色肿胀。他犀利的指责打破了沉默,把冷淡不堪的气氛降到冰点。
毛顺利的脸转瞬间变的十分可怖,面色狰狞如扭曲变形的怪物。
他面对杨掌柜那般,有众多左邻右舍撑腰的耀武扬威的岳丈屁都不敢放一个。
可面对因为突如其来的噩耗而变的怒气冲冲的亲爹,他只感到屈辱和气愤。
面前的桌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老毛婆娘亲自倒的茶水。
被怒火充斥全身的毛顺利,毫不顾及地挥手把茶碗连渣带水地摔在地上。
剧烈的响声充斥三个人的双耳,滚烫的茶水混着茶碗碎片四处飞溅。
老毛婆娘的右腿在这次突发事故中受到严重的伤害。
滚烫的茶水打湿她的外裤,紧紧灼烧她的小腿嫩肉。锋利的茶碗碎片,划破外裤紧紧扎进皮肉。
老毛婆娘情不自禁地呐喊出声,不容忽视的刺痛令她不知所措。
老毛面露担忧与慌张地看着婆娘流血的小腿:
“婆娘!怎么样?!要紧吗?俺扶恁进去躺躺?里头柜子里还有药膏!”
老毛婆娘已经从刚开始的刺痛与不适中缓过劲来。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毛顺利,发现儿子的脸色依然很难看。
毛顺利干巴巴地杵在原地,愧疚与屈辱充斥内心。看着老毛婆娘的小腿,他的内心万分纠结煎熬。
老毛婆娘看出了儿子心里不好受,一时半会儿又拉不下来脸来道歉。
她板着脸不高兴地指责老毛大惊小怪、大题小做。
又转头笑着安慰心里受伤、萎靡的儿子不要在意,自己是永远不会责怪他的。
然后在老毛的搀扶下打算一瘸一拐地走进里卧困觉。
谁知,毛顺利却自虐般的一声不吭跪倒在冰冷、有茶碗碎片的地上。
他涕泪横流地哭诉自己做儿子没有做到好好孝敬父母,哭诉自己的无能。
老毛婆娘看了,心里跟被针扎了般的难受。
她痛哭着跑到儿子面前跪倒,把已经二十多岁的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安抚。
即使是平日里不苟言笑、跟钢铁般古板心硬的老毛也偷偷地站在角落里哭泣。
他们闹出这般大的动静,耳朵灵敏的高麦不可能听不到。
事实上,从毛顺利怒摔茶碗的那一瞬间,高麦就被巨大的响声惊醒。
他一骨碌爬下床溜到门口,耳朵紧紧贴在木门门板上。
老毛紧张无措的关心话语,老毛婆娘嫌弃的指责和充满关爱的安慰,毛顺利不堪入耳的哭诉都被高麦听的清清楚楚。
他不时眉头紧锁,不时摇头叹息,不时嫌弃撇嘴。面上表情十分丰富。
当听到老毛婆娘和儿子抱头痛哭的哀嚎时,高麦心里被迫敲响警钟,他总觉得这个毛顺利不吉利。
浓烈的睡意突然卷土重来,高麦的上下眼皮在打架。
他不得不心事重重地走回床边,结果照样倒头呼呼大睡。
第二日,高麦跟往常一样在天色还未亮的时候就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店铺。
他昨夜没睡饱,今儿早上心情有些不美妙。他在心里暗自期许不要出现智障到他面前挑事。
本来所有事情都照往日一般好好地进行着,偏偏就有不开眼的喜欢装腔作势。
高麦已经独自一人揉制好了今儿上午要用到的足量面团。
老毛洗漱完毕,看着井井有条、干净整洁的店铺,竟然破例夸赞:“麦子,恁这个徒弟真是很不错。俺老毛没有看错人。”
高麦有些受宠若惊,心情瞬间由阴转晴,变的十分美妙。
他更加卖力地用手中长长粗粗的木筷子搅拌大木盆里的菜烧饼馅料。
老毛看了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但怕高麦脸皮薄,便没有表现出来。
店铺里的气氛一时之间倒是宁静祥和。如果毛顺利可以不悠哉悠哉地出现在这里的话……
人模狗样的毛顺利今儿穿了一件以前没怎么穿过的九成新的衣裳。
是老毛婆娘昨夜特地翻箱倒柜从枣红色梨花木柜里找出来给毛顺利今儿穿的。
这身衣裳估计有些年头。穿在现在的毛顺利身上完全没有年少时的灵气洒脱,有的只是猥琐怪异。
他自己完全不这么觉得,反而信誓旦旦地凑到高麦身旁别有深意地转悠。
高麦平日里,包括今日的装束都贼普通。是灰黑色的粗布麻衣,穿在身上干活很利索不会拖后腿。
可不知为何,毛顺利瘦条条的小年轻往高麦身旁一站,瞬间黯然失色。
毛顺利的脸上还是青一块紫一块,他转悠半天。话虽没说一句,面部表情却是愈发凝重。
高麦心里强的一批,直接自动忽视身旁这个傻逼男人。
毛顺利终于打破长久的沉默,指指点点地不满道:“是小高不?我没记错的话。”
高麦面色如白开水般平静寡淡,淡定地点点头。
这副事不关己、毫不在意的表情和反应再一次刺痛毛顺利娇弱的心脏。
他的脸拉的老长,语气不善:“跟我爹学了这么久,基本的待客之道都没学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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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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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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