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麦从来没有对一个男人这般失望过。
老毛面对婆娘的指责与儿子的暴跳如雷,只能低头妥协。
他拒绝了儿子要求搜查高麦房舍的无理请求。
但并没有一味地维护高麦,而是选择对此事“不再追究”。
他粗暴地制止了毛顺利的辱骂和栽赃。
他对在场众人说:“毛顺利的银子到底被谁拿了,那个人自己心里清楚的很。高麦有没有拿,俺也清楚的很。”
毛顺利面上掠过被说中心事后的心虚,但更多的是对老毛的不满和对高麦的嫌恶。
他还想大声地辩驳些什么,借此掩盖自己做了亏心事的心虚。
老毛却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麦子,恁学的够多了,俺不用再教。”
说罢,看也不看在场众人一眼,板着脸落寞地走进卧室关上门。
高麦心里有委屈、有气愤、有失落。更多的是感到世事无常。
他并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更别说是抗议。
他伤心地看了一会儿紧闭的卧室门,落寞地走回自己的房舍。
毛顺利本想追上去再催促一番,结果高麦不用任何人说就已经在收拾离开的包袱。
毛顺利都这个时候了也不忘挖苦道:“小高!今天出了这个门以后跟我家就没关系了。别到处去宣扬你跟我爹的关系。晓得不?毕竟你手艺不精。”
高麦没有理会,他的东西不多。就一床被子、一卷草席、一个洗脸的木盆、一个木桶、一个陶碗、一双筷子、两身换洗衣物。
还有就是他藏在贴身口袋里的小布袋,那里头有他的私房钱。
高麦毫不费力地拿上全部家当,走到院子中央,对着老毛卧室的方向鞠三躬。
然后假装抽泣,用手背抹一抹眼泪,伤心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老毛并没有睡,他站在没有打开的窗户旁边,无言地目送高麦离开。
老毛婆娘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她虽有不舍,但也紧紧只有一丢丢而已。
毛顺利叉腰站在灶房门口,笑眯眯地目送高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亲自解决了一个碍事的家伙,他心里高兴,就差站在院子中央仰天长笑。
高麦背着这么多东西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想不引起他人的注目都难。
他并不感觉丢脸,就是感到惋惜。自己能力不行,没把老毛做烧饼的好技术全学会。到时候怎么挣钱给阿茄天天买好吃的?!
他心里在疯狂盘算接下来该何去何从,怎么再学好做烧饼。
因为脑子里头正在疯狂运转,高麦并没有心思注意自己身旁的人和事物。
以至于那个两鬓斑白、精神矍铄的老汉怼他眼皮子底下的时候差点没把他吓得灵魂出窍。
老汉略带关心地说:“小兄弟,恁是老毛烧饼铺的伙计吧?”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高麦听到这几个熟悉的大字时,心里空落落的,有些无所适从。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点头,并没有否认。
老汉瞥了一眼高麦提着、背着的家当,斟酌道:“那恁这是咋啦?不在老毛那干了?”
高麦心里对毛顺利有一肚子的怨言,但并不打算就此当着老汉的面控诉。
他摇头:“老爷子甭问了。恁的好意俺心领了。俺急着赶路,就不跟恁唠嗑了。”
老汉明显是装了一肚子的疑惑,想在高麦这里问清楚。
奈何高麦没有诉说的**,他埋头绕过老汉继续往前走。
老汉看着高麦渐行渐远的背影,心有不甘地往相反方向闲逛。
高麦本来是打算先回大坝村安顿一两日,再细细规划日后的路要怎么走。
可搭乘镇上的牛车回到家后,触及到爹娘略带关忧的目光。他感觉自惭形秽,在家里一刻也待不下去。
当夜,大坝村的猫猫狗狗都在安然沉睡的时候,高麦背上一个又大又破旧的包袱,小心翼翼地关上家门。
他没有牛车可坐,只能步行离开村子,两条腿走到天亮。
才终于走到镇上,随后花钱雇了一辆破旧的骡子车。
那骡子看着瘦弱,四条腿很细,拉起车来果然没让高麦“失望”。
走的慢还不是大问题,主要是骡子和板车关键时刻掉链子。
那骡子在上陡坡的时候,使出吃奶的劲儿也上不去,还得高麦和赶车的车夫下去推。
破烂的木板车更不用说,车轱辘在路上不知滑落几次。高麦坐在车上总有一种车会突然塌陷的感觉。
但因为事先已经雇了这辆车,事情已成定局,高麦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
还好年轻的车夫蛮有自知自明,对自己的骡子和车总掉链子感到抱歉。
便在最后付车费的时候,少收了高麦几个铜板,高麦心里这才舒坦些。
并不是高麦不能体谅年轻车夫挣钱也不容易。
实在是他自己最近手头有些紧,不抠搜些省着钱花,何年何月才能娶到阿茄。
他告别骡子车车夫,并没有迫不及待地去永泰来脚店找阿茄。
他这次来县城也不全是为了阿茄。而是有两件要紧事要处理。
这第一件事就是关于毛顺利为何不好好的待在县城经营香烛店,却要排挤自己。
他觉得这件事实在太蹊跷,里头一定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
第二件事则是关于高捕快,摊子的事到底有没有定论,高麦觉得自己至少得有个底。
他特意穿着破旧的衣裳,背着一个大包袱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没见过世面来县城投奔亲戚的乡下老实人。
不过这第一件事是件麻烦事,打听起来颇费时间和精力。
毕竟高麦连毛顺利原先的香烛店到底是在哪一块地方,他都完全没有头绪。
高麦觉得自己应该坐下来好好理一理脑海中乱纷纷的思绪。
正好他看见斜前方不到百来步远的地方有几棵冬青树,树下坐着好些闲聊的人。
他便打定主意要到树下坐坐,好好休整一番,想想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才最有效率。
树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高麦挑了个男子身旁的空地坐。
那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应该是个住在县城近郊,来进城赶集的农民。
高麦看见他面前的空地上放着的竹背篼里装满了油盐酱醋等日常生活用品。
还有一包价格低廉的糕饼,应该是买来给家中孩子甜甜嘴的。
高麦触景生情,想到了小的时候,自己的祖母和爹娘也是这般。
每逢去镇上赶集的时候,不管家中钱财是否宽裕,总会给他和妹妹卖几块便宜的饴糖或是绿豆糕解馋。
他对旁边这个面相憨厚内敛的男人顿生好感。
便情不自禁地从包袱里拿出在路过的村头小茶舍买的干粮,大方地分享给男人。
男人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接受,随后眼见盛情难却,加之高麦一看就是个开朗、热心肠的少年。
他便憨厚地笑笑,把竹葫芦里的茶水分给高麦解渴。
随便闲聊几句,高麦发现男人对距离村子不远的县城还是比较熟悉的。
他开口问:“廖哥,恁对俺们县城都有哪几家香烛店熟悉不?”
憨厚男人都是知道啥便说啥的老实人,他听到高麦问这个,很实在地说:
“俺们这些人一般都去村里的小城隍庙或者村庙、道观啥的上香拜佛。
无名小街那处老有年头的城隍庙去的少。所以一般买这些子东西都不在那处城隍庙大门口买。
都是去济东街那两家小店买,虽然品种不多,但便宜。”
高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吟有顷问:“廖哥,那最近有啥子香烛店突然关门了?或是掌柜的出事了?”
憨厚男子一开始便斩钉截铁地摇头。表示并没有这种情况。
高麦并没有因为听到这个答案而气馁。
他刚打算岔开话题与男子聊些别的。
结果,憨厚男子身旁隔着两三步远的地方并排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年轻,看这腻歪劲儿应该是刚成婚不久的小夫妻。
女的对着男的抱怨说:“以后可不要去找杨二叔了。你瞧瞧他女儿那个瞧不起人的狗样子!”
男的听了女的说的话,没有反驳,而是略有同感地附和:“不找不找,委屈我的好婆娘了。以后再也不找。”
女的听了男的说的话,脸颊飞快染上一丝可疑的红晕。她害羞地推了一下自己丈夫。
高麦在一旁看见了,心里好生艳羡。
女的娇羞片刻,不以为然地说:“她有什么好看不起我们的。她在外头偷人,被赌鬼丈夫当面扇巴掌。我们都没笑话她睁眼瞎,不会识别好坏人呢。”
男的握住婆娘软软糯糯的小手,还是点头附和,好像他婆娘说什么都是对的。
女的看丈夫没反驳,又接着往下说:“她那个男人也活该!如果那家这么好的香烛店是我们的就好了。我们一定会把它经营的有声有色,对不对?”
男的已经不在认真听婆娘讲话,他握着婆娘的手,心思早就飘到那种事情上去了。
不过这对于高麦而言,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第 54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