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貌不好，但是有武功天赋的女子被选为雀儿。负责...卧底和暗杀。”
云瑾猛烈咳嗽起来，她的喉咙火辣辣地疼。
“我就是雀儿...”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用气声说。
张缇连忙给她倒了杯水。
“云娘子别说了，既然这样，就让我来猜猜吧。”
“云娘子被选为雀儿，自小习武识字，为的就是埋伏进虞国的权贵家做卧底。你们可能有的成为下人奴婢，有的则是给权贵家做妾，有的从事暗杀，所有探听到的消息都要给晋王汇报。”
“而云娘子在一次任务中，可能是遭人陷害，也可能是遇见了什么危险，险些丧命。侥幸逃脱后虽然保住性命，但是嗓子受伤，武功尽废，身体越来越不好。”
“云娘子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继续躲在乐安坊中，但却是少有人涉足的后园。那日，你不是真的想要寻死吧，你早知道我会来，于是设计让我把你带出来，就是想让我救那些女子。”
云瑾没想到自己一开始的算计就被张缇看穿。但还有一点是张缇没想到的，她没有那么无私，她一开始找到张缇，引起她的注意，仅仅是想让这个邵国的使者带她回邵国。
自张缇第一次入坊时，云瑾就注意到了她。云瑾是名出色的杀手，自小的刻苦训练让她洞察力惊人，而这名女扮男装的女子足以引起她的好奇。
她很想离开这里，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但现在来看，她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无需再去邵国，她的身体已经不可挽回地破败下去，哪怕她曾经武艺高强，性格也用不服输，但身体如此她无力回天。
张缇看着云瑾沉思，她方才说了一大通，她自己也不确定说对了没有。只是凭借自己的猜测和目前掌握的线索推断出来的。
云瑾蓦然抬起了头，消瘦的脸颊，明亮的眼。这双充满渴望的眸子显得那么突兀，在一个羸弱的病人身上向两颗璀璨的明星，有灼烧一切悲伤的勇气。
她的嗓音还是沙哑，却一字一句如此清晰，“我想和娘子们一起，在坊中学习。可以吗？”
“当然可以。”张缇几乎不假思索。
她完全没有拒绝云瑾的理由，张缇灿然一笑：“欢迎云娘子加入我们巧娘子班。”
云瑾也笑起来，消瘦的脸颊上，两颗酒窝若隐若现，暂时驱散了些许病气，让她的眉眼也显得生动了。
“我可以找更好的大夫给云娘子治病，你肯定可以好起来的。”
云瑾摇头，她的病伤在根基，如今已经是病入膏肓了，她只求能死得体面一些。
张缇不放弃，她认为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就值得人不放弃。
随后，云瑾给了张缇一份名单，上面写了地名和一些青楼的具体名字。
张缇看着这份名单不禁问：“这些，都是晋王的产业？”
她知道沈晏均这几日在审问贾老板，但都没审出什么来。现在她却得到了那么详细的名单。
更加让她吃惊的是，云瑾对晋王的秘密知道得那么清楚。她推测，云瑾曾经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她比一般的雀儿能接触到的更多。
“多谢云娘子了，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云瑾抿嘴对她浅笑，不过是举手之劳，她现在能做到也就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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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另一边的大理寺。
刑房外，周叁领着一众护卫围在了门口和守门的护卫们对峙。
两个狱卒手握长枪挡在门口，无论如何也不让周叁进去。
“没有大理寺卿的批准，我等不能让闲人进入。”
周叁挑眉，用鼻孔对着护卫出气，“什什什...么闲人？睁开你狗眼好好看看，老子是晋王府的人。”
“晋王要提人，你也敢拦？”
晋王在京城权势滔天，府中的人，譬如周叁，自然对外也是蛮横霸道，底气十足。况且，这次是晋王殿下亲自下令让他尽管提人。
那个大理寺卿，晋王压根不放在眼里。
“你们两个，放周管家进去吧。”清朗的男声响起，绯色官袍的沈晏均款款而来。
他一听说晋王府的周叁来提人，就立马赶来了。
那日他去贾有德家拿人，却意外撞见了鬼鬼祟祟的周叁。周叁估计也是要去贾有德家，但看见了沈晏均就立马跑掉了。反而被沈晏均看在眼里。
他把贾有德抓进来已经有好几日了，但问什么那个贾有德都拒不承认。还大放厥词说，晋王殿下一定会把他救出去的。
晋王的**产业远不止京城的乐安坊，在地方上都有据点，而这些大多都由贾有德暗中交接，他不肯透露出具体的据点，那往后的清查工作就不好进行，难度增加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周叁趾高气扬，见沈晏均都不拦他，立马神气地领着身后的侍从入内。
常年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寒气森森，罪犯们的吟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有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走到一间牢房前，狱卒用大串钥匙打开锁链。
牢房里，躺在杂草堆上的中年肥胖男人睡得正香，打着惊天动地响亮的鼾。
周叁走进去时，贾有德依旧没醒。
他用脚尖踢了踢贾有德满是肥肉的肚皮，贾有德翻了个身，“别烦！我是晋王的人！”
周叁气不打一处来，在王府里受晋王的气，到外面一个小小的狱卒也不把他放眼里，如今这个狗杂碎贾有德也看不起他。
周叁用尽全力朝贾有德肚子上踹了一脚，贾有德“啊”惨叫一声，终于醒了。
他刚刚美梦做得正香，现在被突然打断，肥胖的五官挤成一团，满脸不悦道：“谁敢踢老子！”
周叁居高临下，“贾有德，大牢里睡得舒服吗？”
贾有德这才反应过来，他费劲从地上爬起来，拥挤的五官又挤出一张笑脸，“周管家，是晋王派你来的吗？”
他见此时牢房里站满了人，那个大理寺卿沈晏均赫然在列。
贾有德奸笑两声，站到沈晏均面前，但无奈比沈晏均矮了一个头，他抬头嘲笑道：“沈大人，我早就说过晋王会救我出去的。”
“你看，你费尽心思关了我四天，不还是徒劳一场吗？做人啊，找个靠山很重要。”他两撮胡子骄傲地翘起。
做狗，才需要找个好主人。
沈晏均脸上毫无波澜，直接无视了贾有德的挑衅，他淡淡道：“既然是晋王的人，那本官就不强留了。”
“将贾老板和周管家送出去。”他命令道。
贾有德回到晋王那里，真的能有什么好下场吗？沈晏均不禁想。
他本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任凭晋王来提人的，但是方才就在他来刑房之前，他收到了张缇的来信。
张缇不知用什么方法，已经打听到了地方据点的消息。那贾有德对他来说就没有什么用了，他才任凭周叁把人带走。
随后，周叁带走了贾有德，一路上，他看着贾有德暗暗生闷气。
不知道这个贾老板有什么好的，晋王殿下非要他亲自把贾有德带出来，依他看，这个贾有德一无是处。
小轿子摇摇晃晃了许久才走到晋王府，四个轿夫已经是满头大汗。
这个贾老板过于肥硕，把轿子都压弯了，周叁也不愿意多出钱换一辆马车。偌大一个晋王府的管家竟然是个吝啬鬼，轿夫们暗暗腹诽。
贾有德推门进晋王寝殿的时候，晋王正倚在书桌上闭目养神。
昏暗的寝殿里一根蜡烛也没点，纱帘遮蔽天光，唯有茶花边一扇小窗开着，透过些许日光，能勉强视物。
晋王缓缓睁开眼睛，古井般幽深的眼睛里暗藏危险的气息，一道眼风扫过，贾有德“扑通”跪倒在地。
“拜见晋王殿下。”他大呼。
晋王睥睨他一眼，声音里像淬了冰，“听说你在大牢里什么都和沈晏均说了。”
贾有德直呼冤枉，“小人只是权宜之计啊，一句真话都没和那个沈晏均讲。”
“哦，所以我应该嘉奖你是吗？”
贾有德贪婪一笑，“那倒不必，这些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应该做的？”
晋王大笑起来。
“那你说！在皇帝的宴会上毫不收敛，把本王的话当耳旁风！应不应该！”
晋王狂怒，他拍案而起，一把将桌案掀翻。
他此刻就像是一头狂躁的野兽，怒火已经完全不受控制，理智全无。
“本王早就告诉过你，皇帝举办宴会，关停乐安坊一切产业！”
贾有德趴在地上不住颤抖，肥大的身躯浑身都在抖动。
他眼泪鼻涕流了一地，只求晋王能给他一条生路。
晋王烦躁道：“说话！”
贾有德声音蚊子大点，颤颤巍巍说：“小的都关停了呀。”
晋王被气笑了，他缓步走下台阶，走到贾有德面前。一脚踹到了他脸上，但贾有德不动如山，晋王像一脚踢到了棉花。
贾有德知道自己完了，他赶紧把头拧到一边，抱着头痛哭起来。
晋王大声呵斥，“那地下那个青楼怎么还开着，怎么会被皇帝查到！”
“说话！”
贾有德不住抽噎，“那些贵人给的太多了，要求小的不关停那里。”他又抽噎一身，小声道：“真的给的太多了。”
“晋王殿下赎罪啊，小的对您是衷心耿耿绝无二心，对乐安坊也是尽心尽力，亲力亲为，多年以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晋王殿下您再给我一个机会。”
他一大通说完就在等着晋王说话，但等了半天没听见声音。
贾有德埋在胳膊里的头探出来，向上瞥了一眼，正好看见了晋王寒气逼人的眼神，他一下缩了回去，抖如筛糠。
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晋王俯身，在他耳边低语，“贾老板忠心多年，本王肯定是不会对你怎样的。只是那么多年，贾老板在各地开设的据点本王已经记不清了。是三百个，还是五百个来着。”
贾有德答：“大虞境内三百个，邵国两百个。”
“好。那现在就请贾老板告诉本王，那些账簿都在哪里。”晋王轻声说。
“小人哪能记那么清啊。”他哈哈一笑，晋王问他这些年的账簿，很有可能是想找人接替他，他如今性命垂危，傻子才会告诉晋王。
“不愿意说吗？”
“小小...小人不记得了。”贾有德坚持道。
“好。既然忘了，那你就去死吧。”
他抬抬手，房间里一道黑影闪过。
无声无息间，刚刚还抖若筛糠的贾老板就趴在地上不动了。
银风上前探了探贾有德的鼻息，对晋王回禀道：“主人，他已死。”
晋王满不在乎地“嗯”了一声，随意吩咐道：“尸体处理掉。还有，和贾有德家的眼线联系一下，把他藏的账本找出来。”
银风低头称是。
他是晋王培养的暗卫，善使用银针杀人于无形。
云瑾当年“死”后，晋王身边的暗卫就只剩银风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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