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达是个火爆脾气,知晓有线索之后,便忍不住要往外冲,能冷静下来听严平说这么多话,已是十分不易。
待听完之后,忍不住用怀疑的眼神望向他,“消息来源可有误?这商铺的主人就是个普通的商户?”
严平并未因为严达的质疑而有什么反应,若是有可能他也想是自己调查错误,“那商铺的主人姓林,林家是扬州首富,林弘义只有一个女儿,前些日子成了亲,不过是招赘的。”
对方并非扬州人士,是个双目失明的落魄书生。
严平今日才刚刚知晓这件事,尚未来得及去见一见那落魄书生。
严达听完更是疑惑,但他能被容策选中成为侍奉其左右的侍卫,足以证明脑子不笨,很快就反应过来严平说的话。
“你的意思是怀疑那落魄书生是…”
严平冷静的点头,“无论如何,总要去一趟林府。”
他虽不愿相信世子会如此落魄,只是如今毫无头绪,这是唯一的线索,若是放过也未免太不负责。
严达在屋中踱步,万万不敢相信,但严平已不想理会他,该打听的事情已经打听清楚,如今只需静待时机。
倒是丁来,许久都不曾说话,只是盯着那木匣子发呆。
找到林家,潜入林府,都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严平亲自走这一趟,很容易就找到了容策所在,只是苦于他身边一直都有人在,没有办法近身。
通过观察,严达得知他们世子,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软饭男,成日待在府中,有人伺候,有人服侍。
身边还有个美娇娘。
日子过的还挺有滋有润。
他们几人瞧着,世子和那林姑娘相处的也非常融洽,说话时温声软语,眉眼含笑,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温和模样。
严达甚至都怀疑,世子是否乐不思蜀,根本不愿回京。
只可惜没有人理会他,严平早就打听到林家姑娘的夫婿身子骨羸弱,眼不能视物,时常寻医问药,大夫更是他们府上的常客。
虽已经找了大夫来问过情况,但具体如何还是要见了世子之后才知晓,严平等人心急如焚,丁来不会武,只能在客栈留守,听他们几人转述,更是恨不得立刻赶到容策身边伺候。
身受重伤,双目失明。
他们世子这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三日之后,严平总算找到机会见容策,容策那日正在书房中练字,身边并无人伺候,严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出声之前便跪了下去,“属下参见世子。”
容策写完最后一笔字,才缓缓的抬眸,望向了前方。
*
林婠并不知家中发生何事,她才刚刚和铺子的掌柜谈完事,此时正准备归家。
只是马车还未过来,她站在铺子外等了一会,此时竟发现街上到处张灯结彩,仔细算了算日子,才惊觉已是腊月。
日子当真过得好快,林婠正想着腊八要怎么过,秋芙已经驾着车过来,招呼她上马车,“姑娘,快些上车,您怎么站在风口里等着?若是染上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林婠没有多言,上马车之后就说起了腊八来。
往年腊八的时候,林婠都是去寺庙外领粥的,今年也不会例外。
但家中今年要怎么过,可要好好的合计一番,“眼看就要到腊月,家中的年货还不曾准备,李叔和李婶可备下了?”
“奴婢正要同您说这件事,李叔和李婶说今年这些事由姑娘来定夺。”秋芙也是前一日才得到的消息,李叔说是老爷亲自吩咐的,想着姑娘也已经成家。
是时候接管家中的事务了。
林婠并未有太多的胆怯,还有许多时间可以慢慢的计划这些事,她不过是想着要给夫君准备什么。
这是他们成亲之后过得第一个除夕。
也不知夫君的心中,可会习惯。
林婠想到容策,自然会想到他的身子,便问起雪莲来。
秋芙缓缓摇头,“尚不曾有消息,好在金陵那位大夫的医术颇佳,奴婢瞧着姑爷的气色都好了许多。”
“但夫君的眼睛看不见,终究是不方便的。”林婠每每看见夫君黯然失神的模样,心中就很是难受。
马车悠悠的行驶着,主仆二人隔着车厢说话,结果外头忽然传来了惊呼声,林婠尚来不及问发生何事,她就被颠簸的马车撞到了头。
疼的她脸色惨白。
秋芙的情况也不见得有多好,方才街市上发生了动乱,马儿受惊开始胡乱的窜,秋芙的确会驾车,却并不擅长,没有第一时间控制住马匹。
差点儿滚下马车,此时也是惊魂未定,才堪堪缓过神来,就问林婠的情况如何,“姑娘,您可还好?”
“我没事。”林婠捂着额头,她只感觉眼前阵阵发黑,“秋芙,你如何?”
“姑娘,奴婢没有大碍。”秋芙双手颤抖握紧着缰绳,强忍着害怕回到府中。
林婠额上的伤有些严重,额角肿了起来,秋芙一进府就命小厮去请大夫,容策得知消息之后立刻出来见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要请大夫?发生何事?”
“夫君不必着急,只是发生了一些意外。”林婠额角红肿,此番有些疲惫,但她还是让人瞒着,不叫容策知晓。
最终在秋芙的解释当中,容策才知究竟发生何事,这意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若驾车的人是何四,也许能避免这一次的祸端。
“何四原本是跟着你的,如今他要照顾我,你外出十分的不便,不如还是让他跟在你的身边。”
容策忍不住开口说道,
“可是你的身边也不能没有人照顾。”林婠有些为难,家中的小厮先前做的那些事,林婠根本就不放心。
唯一能放心的,只有何四。
“娘子若是担心会出先前的事情,倒不如去外头买个人回来,虽不是知根知底,倒也是家世清白,何况他们并无根基,也不用担心什么。”
容策说的话,林婠都听得明白,只是她尚未下定决心,但容策的心意已决,“娘子,若在发生这样的事,你也不想我担心的对吗?”
林婠最终还是被说服了,决定去外头采买下人。
林家有长期合作的人牙子,丁来这几日早已经将林家的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就是这时候混到里头去的。
之后,成功的被林婠选中,伺候容策的饮食起居。
丁来到容策身边的时候,就忍不住的开始淌眼抹泪,“世子,奴才都以为再也见不着您了。”
容策并未理会丁来,只是问他可否顺利,有没有被人怀疑。
“林姑娘是个,挺单纯的人。”丁来若有所思的回应道,他虽没说的太明白,可容策知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婠太容易相信别人。
“奴才本以为会非常的麻烦,但谁曾想竟是这般的容易。”丁来都觉得有一些恍惚,他看着主子,心说若早知道林姑娘这般好糊弄。
那他们何必那么麻烦?
又要制造动乱,又要让马匹受惊。
按照林姑娘的性子,想来只需要世子开口,她就会应下的。
但这样的话,丁来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根本就不敢说出口。
对于丁来谈论林婠的话,容策并未多言什么,何况那也不是什么好词。
他只是坐在书桌前头,问起别的事,“京中情况如何?”
“父亲和母亲,可还好?”
“国公爷和夫人因为您失踪的事情忧心不已,夫人先前大病一场,幸得宫中御医妙手回春,如今已恢复,至于国公爷,一直都在寻找您的下落,若非离不得京城,国公爷只怕要亲自寻来。”丁来几句话就将事情解释清楚,又将话题转回到容策的身上。
“世子,您的眼睛…”
“大夫说有治愈的办法,只不过药材稀缺,不仅是扬州,便是金陵也没能找到。”容策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脸色平和的很,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但丁来却如临大敌,开始询问是什么稀有的药材,也不知回到京城是否就能如愿。
“雪莲。”容策语气平淡,丁来着实松了一口气。
雪莲虽然难得,可按照景国公府的财力,也并非寻不到,“世子,奴才已经将您的消息传递回京,侯爷和夫人不日就会收到。”
容策点了点头,在丁来询问他们何时回京的时候,却是没有立刻答应,“我来江南是为了调查贪墨案,如今才有了一些眉目,若是此时回京,岂不是功亏一篑?”
容策说的分明,更何况他还有仇未报,昔日被追杀险些丧命,他可不是个多么大度的人。
主子不愿离开,丁来也无从劝起,只能将世子的情况飞鸽传书回京,虽然世子说他的眼睛并无大碍,可他们如何敢拿这些事情来冒险?
自是动用一切的力量去寻找雪莲。
林婠本因为何四重新回到她身边伺候的事情颇为担忧,她夫君身边虽然多了一个叫丁来的小厮,可林婠还是很担心他会照顾不周,结果几日下来,林婠发现丁来是个很细心的人。
事无巨细将容策照顾的极好。
林婠都在考虑,是否要给丁来涨月钱,但此事却被容策给驳回了,“他才来没有多久,娘子若是这时给他涨了月钱,恐怕是难以服众的。”
“…夫君说的也是。”
“娘子平素也不是莽撞的人,怎么今日忽然想着要给那小厮涨月钱?”容策的心中有一些好奇,虽说林婠平素是单纯了一些,容易轻信他人。
可她绝非什么都不懂的人。
平素铺子里的一应事务,也打理的极好。
“只是见他伺候夫君极为用心,想着将人留住罢了。”林婠望向容策,声音还有些发愁,“当初在人牙子哪儿,大多数人都眼神躲闪,麻木空洞,唯有他不太一样,我想着给夫君找个活泼些的小厮,但又忧心他生有二心,不会久留。”
“娘子…”
“如今见他这般细心,将你照顾的这么好,自然更希望他可以久留。”
“我想着多些月钱,也许他会愿意。”
容策这才知晓,林婠的所作所为皆是因为他,他心中流淌过淡淡的情绪,只是到底不曾出声。
这是一个很简单,也很好懂的姑娘。
只是这般单纯,注定是要受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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