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的目光落在元簪笔的剑上。
乔郁挥手让人把刀都放下,侧头啧啧道:“难怪元将军弱冠多年却不曾婚配,哪有这般不解风情的人,将刀架在了未过门的……”他还没说完,元簪笔唰地将刀放下。
乔郁道拍了拍元簪笔的手,道:“中州不比兖州,兖州虽凶险,多有战事,但终究有限,不比中州暗箭伤人,”他手指在元簪笔的手背上轻轻一划,“倏地一下,满门就没有了,我今天给将军接风洗尘的方式虽然有失风雅,却力图让将军明白中州风险的百分之一。”
中州还有谁比乔郁更危险?
元簪笔将刀塞给最近的护卫,好声好气道:“多谢。”
乔郁道:“来人,带将军与本相的弟弟去客房稍作休息。”
剑拔弩张的气氛登时少了大半。
乔郁看着元簪笔的背影,突然道:“元将军先前扔出去的是什么?”
元簪笔道:“什么是什么?”
乔郁拿手比划了一下,“先前你夺刀时扔出去的东西,”他笑眯眯的,“本相还以为将军真的没有武器在身上呢。”
元簪笔脚步一顿,回头看乔郁。
乔郁正低头喝茶,动作很小,很好看,意外地有些娟秀,他注意到元簪笔在看他,便抬头毫无防备地对元簪笔笑,笑容无辜又狡黠。
他哪里是想问元簪笔用的是什么。
元簪笔道:“碎碗。”
乔郁道:“喝药的那个?”
元簪笔嗯了一声,权作回答,转身就走。
乔郁分明是想告诉元簪笔,他什么都知道,元簪笔的一举一动,他一清二楚。
……
元簪笔拉开衣襟,伤口崩裂,血已渗透了绷带。
小雪一改面上的随意,四处左右检查了一番,又闻了闻送来的茶水点心,方坐下,道:“没人,”他见元簪笔单手整理衣衫的动作笨拙,只好过去帮元簪笔弄好,语气中多有抱怨,“大人怎么就跟着他跑过来了,药又全在车上,”他想到哪说到哪,“这人身份不清楚,是陛下派来的也就罢了,要是个刺客岂不麻烦。”
元簪笔道:“刺客不麻烦,他要是乔郁的人才麻烦。”
先前说药全在车上的小雪从怀中拿出两个瓷瓶,倒好了分量才给元簪笔,“是姐姐家的有什么麻烦?”
元簪笔哭笑不得,“姐姐?”
小雪把药和水都递给元簪笔,道:“大人难不成想让我改口叫嫂子?”
元簪笔想象了一下乔郁凤冠霞帔的模样,顿觉恶寒,把药咽下去后摆手道:“不必,只是他身份不同以往,这个叫法还是改了吧。”他方才也怀疑沈鸣玉是乔郁的人,但乔郁为了引他上船哪里用这样大费周章。
小雪嘀咕道:“我又不在别人面前叫。”他坐到元簪笔对面,“我听姐姐……”在元簪笔并不威胁也不慑人的目光下,他改了过来,“乔相的意思,似乎还对大人的情况了如指掌。”他捏了一小块点心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但大人身边有问题的人刚已处理干净了,难道还有人看着大人不成?”他艰难地将栗子酥咽下去,“大人您这是什么眼神?您是怀疑我吗?”
元簪笔摇头道:“不是,栗子酥太碎,我怕你说话时呛到。”
话音未落,小雪扶着桌子,咳得桌面一阵抖动。
他突然大声咳嗽,吓了门外的沈鸣玉一大跳,以为是元簪笔身体有恙,登时歇了进去道谢的念头,在门口踌躇片刻,又走了。
小雪听到脚步声走远才停止咳嗽,面上泛着红,道:“奇了,乔相怎么派过来这样一个身手不济的人来偷听。”
元簪笔道:“不是乔郁。”
小雪忽而想起沈鸣玉,“既然是他,就不奇怪了。”他话锋一转,“我来之前得到消息,陛下似乎想治大人的罪。”
元簪笔道:“镇守不利,治罪也是自然。”
小雪面上浮现出几分怒气,忿忿道:“治下五州,就是陛下口头说着好听,将军是有其余四州的守印,还是有调动八方的兵符?皇后幼弟犯错轻轻放下,大人平叛有功还要回中州请罪,”元簪笔神情居然还是可有可无的淡淡,还有些怕他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的担忧,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元将军!”
元簪笔看他。
小雪自觉说出来的话足够尖锐,可碰到元簪笔就好像利剑刺进了水里,“若是陛下当真想让大人,”他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恰到的词,“大人不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吧。”
元簪笔却道:“我回来时遇到了多少次刺杀?”
小雪掰着手指算了一回,皱着眉头道:“数不过来了。”
元簪笔道:“你觉得,是谁派来的?”
小雪毫不犹豫道:“最有可能的是姐姐,啊不对,乔相。陛下要是想杀大人,会有一万种名正言顺的法子,不必非要在大人回中州请罪时不停派人来刺杀。”他猛地领悟,见元簪笔眼中有赞赏,继续道:“成功则已,不成功除了让大人更警惕,更想逃回兖州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用意?”
有人来刺杀元簪笔,就说明皇帝不想杀他,反之,皇帝召他回中州还有其他用途,才会让诸如乔郁等无法坐视不理。
小雪道:“待到宁州,我仍和剩下的守卫驱车回去,大人要和乔相一同回中州?”
元簪笔原本想船上是副使,他和副使一同回中州,现在乔郁在船上,他就有些犹豫了。
元簪笔半天不答,小雪不明所以,道:“但愿乔相还能记挂着多年情意,别对大人磋磨太过。”
这话听得元簪笔好笑,“乔相做事定然妥帖。”他要是愿意,自然能把人折磨得半死,又不让旁人看出一点他的手笔。
小雪刚要把块糕点扔进嘴里,猛地想起了沈鸣玉,“大人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和他走了?”
元簪笔想了想,道:“我看月色尚好,出来透透气也不错。”
小雪差点没把糕点捏碎,“大人您看我像傻的吗?”他还想再问,只是元簪笔神情疲倦,面对乔郁咄咄逼人时毫不落下风的姿态全然不见,便道:“大人还要赴乔相的宴吗?”
元簪笔困倦地摇头,道:“替我和乔相说身体不适不能前往,请乔相海涵。”
小雪点头,轻声道:“大人睡吧,我守在大人身边。”
……
乔郁吃不惯宁州菜,因着元簪笔在才难得有些兴致。
他的兴致在听到元簪笔晕船,在房中休息后烟消云散。
不明所以的沈鸣玉原想着趁着此时和元簪笔见面道谢,哪只元将军根本没来,他顶着乔郁阴阴测测的目光落座,乔郁比他不止官大一级,有这样个祖宗神色冷得好像别人欠他几百万贯钱似的坐在对面,沈鸣玉筷子都要不知道怎么拿了。
乔郁不吃辣,被鱼里的麻椒一呛眼眶都红了,他喝了半杯酒压下去,正欲发怒,才想起来这是自己亲自安排的菜,实在怪不到厨子身上。
乔郁放下酒杯,沈鸣玉刚拿起筷子,立刻又往下了,等着乔郁说话。
果不其然,乔郁拖着嗓子叫了一声,“沈大人。”
沈鸣玉再坐不住,明白乔郁知晓自己身份,起身欲拜,乔郁摆摆手道:“沈大人客气,本相虽奉王命协理六部,但也管不到贵司头上,”他弯眼一笑,十分恬静悠闲,要不是方才沈鸣玉眼见他险些掰断筷子,沈鸣玉差点都要相信了,“既然如此,今夜并无从属,只谈私交。”
沈鸣玉未行大礼,躬身一拜,道:“是。”并无从属,只谈私交,他同乔郁有什么私交?
乔郁笑容和煦道:“沈大人拘谨了。”
沈鸣玉道:“平时见乔相不苟言笑端方雅正,今日才知乔相也有平易近人的一面,下官颇感受宠若惊,”他一顿,“乔相见笑。”
不苟言笑、平易近人的乔相道:“都说今日并无从属,沈大人如此拘束,倒令本相无地自容了,”他眨了眨眼,“本相可有哪做的不好,沈大人对本相与对元将军,全然是两幅模样。”他说起元簪笔,语气都阴沉了不少。
沈鸣玉差点又站起来跪到他面前说不敢。
沈鸣玉在心中幽幽地叹了口气。
好在乔郁也不想和沈鸣玉在上下之礼上浪费太多功夫,他笑吟吟地对沈鸣玉道:“本相有一事颇为好奇,还请沈大人为本相解惑。”
沈鸣玉道:“解惑不敢,若与公务无关,下官定然知无不言。”
乔郁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定然也清楚无论沈鸣玉在办什么公务,乔郁若是打听,便是僭越,乔郁若真想知道,或威逼,或利诱,绝不会这样随意地直接问。
乔郁道:“沈大人放心,本相不会让沈大人为难的。”
沈鸣玉朝乔郁的方向坐直了身体。
乔郁道:“本相想问,元将军为什么要救你?”
沈鸣玉一愣,没想到乔郁想问的竟是这事。
乔郁没等他回答,又笑吟吟地问道:“本相还想问,你觉得元簪笔会不会救你第二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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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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